第157節
別看墨白這時候瞧著像是在無甚所謂的走,實際上,他眼中可是絲毫看不見笑意的。 蘇子衿聞言,只淡淡彎唇:“他這人不懂看眼色,若是我不這般說,想來他是要全程看著咱們踐行說話的?!?/br> 對于墨白,蘇子衿委實有些不喜,這人心思極沉,與他一塊兒,蘇子衿總要想著掩飾與算計,到底有些累人。 “也罷?!毖噘睃c了點頭,不可置否:“昨日陛下那兒傳來追捕刺客的消息,若是我沒有料錯,想來是同墨白分不開干系罷?” “不錯?!碧K子衿沒有隱瞞,只頷首道:“不過你大抵知道,我圖他什么?!?/br> 墨家的回魂丹,身為醫者,燕夙自是知道,故而,方才一瞧見墨白的時候,他其實第一時間便明白了蘇子衿的用意。 想到這里,燕夙便沉吟道:“若是能夠得到回魂丹自是最好,只是瞧著陛下這一次的陣仗,看來是勢必要查出刺客是誰了?!?/br> 若是讓昭帝知道刺客是墨白,且搭救的是蘇子衿,大約會震怒一番,屆時,燕夙也很難說的清,會發生什么。 “你且放心?!碧K子衿眉眼一動,便淡淡道:“無論是陛下那兒,還是旁的什么人,準不會找上我的?!?/br> 墨白為何會被算計,蘇子衿確實不知道,可究竟是何人算計,蘇子衿卻是心中清明。 素來便有傳聞,說是疆南國師乃上天指派的圣人,這般圣人,通天曉地,最是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而也有人說,國師的心臟乃極致的神藥,可生死人、rou白骨,只要得之、食之,便可雜病全消,五疫盡散。 墨白的心當真有沒有神效蘇子衿不知道,不過如今司天凌傷了身子,惠妃又只有這么個兒子,不難看出,他們已然是走投無路,哪怕有一線希望,也會冒險試之。 這一點,可以從安陽侯府與丞相府仍在纏斗之上,便可看出。想來定是惠妃與安陽侯保證過很快就會治好司天凌,安陽侯才會姑且一試。 “這么說,你是有計策應對了?”燕夙有些失笑,挑眉道:“倒是難為我為你擔心了?!?/br> 是了,蘇子衿這般性子與謀略的人,如何會自尋煩惱?她既然是要做一回‘好人’,便決計不會傻乎乎被抓到把柄。 “這件事,不過是順帶罷了?!碧K子衿幽幽一笑,容色淺淡:“畢竟與惠妃母子有深仇大恨的,可不止我一個?!?/br> 燕夙聞言,不禁詫異。 還有……丞相府? 眸光一亮,燕夙便喟嘆一聲,道:“禍水東引這招,想來是極妙的!” 蘇子衿不可置否,她確實用了這樣一招禍水東引。在回到戰王府之后,蘇子衿便已然吩咐了青書去一趟丞相府。 只要以司衛的名義將陶然約出,陶然一定會想也不想,便偷偷出府。而那時,夜色極深,在看不到司衛的身影之際,陶然的心情想來是又急又惱,再加上近日丞相府守備森嚴,自然可知,陶然一定會偷偷摸摸的,急速趕著回去,大抵是生怕被發現,挨一頓訓。 不過,這樣一來,‘偷偷摸摸’的陶然便成了惠妃的人眼中的‘可疑’對象,而依著如今丞相府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的架勢,顯然,惠妃勢必心中起疑,從而懷疑這一切與陶行天也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只這般一個將陶然引誘出來,便可以激化丞相府和惠妃母子的仇恨,從而,也將禍水引到了陶然的頭上。 且不說陶然從前,曾經慫恿著陶岳對她圖謀不軌,就是如今丞相府和惠妃母子皆是對司言和蘇子衿有著敵意這一點上來看,若是等著他們動手,還不妨她先發制人! 這時,青茗將桂花釀送了過來,與此同時,也有人將菜肴端上。 等到杯盞物什都準備好了,蘇子衿才兀自斟了一杯酒,遞到燕夙面前,眼中有動容之色,緩緩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br> 這杯酒,蘇子衿委實想要與之相飲,她希望,這份情誼,能綿延長久,彼此心中感懷。 燕夙搖頭笑起來,接過蘇子衿遞來的酒,仰頭喝去,末了,他低聲一嘆,道:“知我者,莫若子衿矣!” 他們都不是會不辭而別之人,因為在這浮世之中,每一次的分別,都有可能是訣別,所以,每一次的踐行,都是如此的不舍與珍惜,就好像彼此之間的萬千情誼一般,難能可貴! …… …… 錦都街頭,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一輛普通的馬車漸漸行駛過來,直到抵達巷尾的某一隅,才緩緩停了下來。 這時,馬車內,有人緩緩將車簾子掀起,那人玉帶金冠,藍袍俊秀,一雙陰冷的眸子,盛滿笑意。 有黑衣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我們公主今日馬場比試受了重傷,至今仍在昏迷,今日這一趟,大抵殿下是白來了?!?/br> 仔細看去,這個被稱作殿下的男子,不是司衛,又是何人? “什么?”司衛不悅的皺起眉梢,他下意識的看了眼馬車的某一處,壓下心頭的那抹不快,便故作關切道:“公主怎么會受傷?如今可是安好?” “公主今日與蘇子衿比試賽馬,結果出現了意外?!焙谝氯顺谅暬卮鹬?,卻是絲毫不將具體事宜說清楚。 北姬畫自與蘇子衿比試后受了傷,便昏厥過去,一直到現下,也未曾轉醒,想來這一兩日是很難醒過來了…… 司衛見此,自是知道這黑衣人的避諱。他是北姬畫的手下,雖對于司衛與北姬畫的勾結有些知悉,但卻不敢擅自做主,畢竟主子的事情,他們做下屬的豈敢妄自非議? 司衛聞言,下一刻,眼中便有陰霾一閃而過。 這北姬畫,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氣的他委實有些想親自抓著北姬畫,問問她的腦子究竟是怎么長的! 沉下聲音,司衛抬眼看向那黑衣人,問責道:“公主可是還記得與本皇子約定之事?” “公主自是記得?!焙谝氯舜鬼?,拱手道:“只是,公主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般事情罷了?!?/br> 原先北姬畫是早早便吩咐了他,在這小巷中接應司衛,不過北姬畫臨時出了事情,未免司衛這頭發生什么,他便還是按著約定,來了一趟。 “好,既然如此,那本皇子便先回去?!彼拘l眼底有陰郁之色浮現,放下簾子,便吩咐道:“回府!” “是,殿下?!憋w盧應了一聲,隨即很快便又駕起馬車,緩緩離開了驛站。 馬車內,司衛瞇起眼睛,臉色顯得尤為暗沉。 這北姬畫可真是愚蠢至極! 分明他們早就商量了在今日動手,而他把人都給帶來了,北姬畫那邊,卻是貿貿然的便與蘇子衿比試賽馬,雖然司衛對蘇子衿會騎射這件事深感懷疑,但是比起現下計劃泡湯的惱恨,他顯然無暇顧及這一切。 想了想,司衛便伸出手,緩緩打開身后的暗格,只見那暗格中,有一個孩童被纏住雙手雙腳,嘴里還塞著一塊布,此時正昏迷不醒。 瞧著那昏迷不醒的孩童,司衛心中有念頭驟起,陰鷙的眸底浮現一絲得逞之色。 這件事,若是讓陶然來做,會不會也是一樣的效果呢?只要能夠讓蘇子衿陷入囹圄,只要他撇開自己的干系,是不是……都一樣? 唇角有洶涌的惡意浮現,司衛下意識便扯出一個笑來,似乎就要看到蘇子衿被拉下地獄了一般,神色極為陰毒。 …… …… ☆、52兩不疑 大景的煙火節,轉瞬便開始了。 這天夜里,整個錦都燈火通明,小攤小販許多,熱鬧異常。 司言從皇宮出來以后,便徑直去了戰王府。 戰王妃等人一見到是司言,就讓余管事帶他去了落樨園,大抵這些時日來,司言是當真入了蘇家人的眼,瞧著無疑便是極佳的乘龍快婿人選。 于是,司言領著孤鶩,一路暢通無阻,便很快抵達了落樨園門口。 青書此時正站在外頭,一瞧見余管事領著司言過來,就略顯詫異。 不過他倒是沒有遲疑太久,只他拱了拱手,便道:“世子這邊請?!?/br> 說著,青書很快就帶著司言,到了蘇子衿的院子外頭。 一到院子外,眾人便瞧見一道軟煙色的身影緩緩從另一頭而來,那人眉眼如畫,容顏圣潔,一副清雅的模樣,叫人瞧著就覺得心生好感。 司言見此,卻是不由蹙了蹙眉梢,清冷的面容一時間愈發寒涼幾分。 青書下意識的瞪大眼睛,心下暗道糟糕。 這墨白倒是個極為會攪事兒的家伙,今天午膳時候剛出現過一次,現下竟是來了第二次。只是,相較于燕夙的那次,這次的司言,儼然不是那么好脾氣了。 看見司言的時候,顯然墨白并不覺得奇怪,他一副笑瞇瞇的模樣,淡淡問道:“世子來找郡主么?” 墨白的語氣倒是極像個男主人,聽的司言面無表情的臉容微微沉了下來,有不悅之意,頓時浮現。 看也不看墨白,司言便緩緩抬腿,朝著蘇子衿的院落內而去。 墨白瞧著,臉上的笑意愈發祥和了幾分,看起來不染纖塵,仿若佛前拈花一笑那般,優雅至極。 隨即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便緩緩跟了過去。 青書眸光一頓,就立即上前一步,阻止道:“國師,沒有主子的應允,你不能進去?!?/br> 墨白之所以可以在小筑那兒溜達,是因為小筑不過是落樨園內的一個偏廳罷了,但這兒卻是蘇子衿的主院落,閑人勿進。 “怎么了?”墨白微微挑眉,驚詫道:“莫不是世子進得,我就進不得了?好歹我也是郡主昨夜從……” “國師大人,”青書打斷了墨白的話,擰眉道:“這件事并不可混淆,這里是主子的院落,凡是不相干的人,皆是不能夠入內,但世子是主子的未婚夫婿,自然與國師大人不同?!?/br> 蘇子衿救墨白的事情,青書其實打不定主意,她是否已然告訴了司言,或者說,方才瞧著司言那略微不悅的模樣,便可知道,蘇子衿大概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所以,青書自是不想這件事從墨白的嘴里說出,平白讓蘇子衿和司言生了間隙。 聽到青書和墨白之間的對話,司言前行的步子不禁微微頓住,隨即他翩然轉過身去,瞧著墨白,便冰冷開口:“裝腔作勢?!?/br> 這四個字,自然便是在說墨白了。 墨白一聽,倒是依舊一副無甚所謂的模樣,只是笑了笑,神色淡然道:“世子這話,是在說本國師了?” “不然?”司言冷冷抿唇,似乎多看一眼墨白都要覺得污了眼睛一般,清貴的臉容一派淡漠。 “呵,”墨白挑眼,依舊一副圣潔的模樣,風輕云淡的笑起來:“看來世子對本國師的偏見還真是極深啊,本國師可不是什么裝腔作勢的人,而是郡主她……” 司言瞟了眼墨白,打斷他的話,冷淡道:“不過是被救罷了,你以為本世子不知道?” 從一看到墨白開始,司言心中就已然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而墨白一副要引起他對蘇子衿誤會的模樣,著實有些裝腔作勢的很,當真以為他會上當? 司言的話一出,墨白臉上的笑意便頓時一僵,有種當了跳梁小丑的感覺。不過這一抹情緒轉瞬即逝,墨白瞧著司言,便悠悠然道:“看來郡主和世子的感情還是不錯的,昨夜虧得郡主出手相救,否則墨白大概是真的在劫難逃了?!?/br> 明眼人不說暗話,既然司言知道這么一件事,墨白便自是不會再遮掩,不過他與司言大抵在麒麟洞時候就結下了舊仇,他自是看不得司言這廝春風得意的模樣了。 這在這時,蘇子衿已然笑吟吟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只見她看了眼墨白,便抿唇笑道:“既然國師要感謝,不妨先將子衿要的東西拿來?” 司言清冷的眸光頓時便落在了蘇子衿臉容之上,心下倒是明白了,想來是墨白身上有值得蘇子衿覬覦的東西,否則依著蘇子衿的性子,定然是不會輕易出手搭救墨白的。 “郡主可也得等著本國師的傷勢痊愈了才是,”墨白這一日下來,倒是知道蘇子衿是個怎樣腹黑的人,故而他這次也不驚訝,只從容的笑道:“否則本國師給了郡主,郡主突然將本國師趕出去,又如何是好?” “本世子瞧著國師這模樣,儼然是已然無甚大礙了?!彼狙缘恼f著,下意識便走到蘇子衿身邊,伸手捋了捋她身上披著的大氅。 蘇子衿抬眼瞧了瞧司言,只是眸光在觸及司言的薄唇之際,臉色竟是有一瞬間的緋紅劃過,只是這抹神色轉瞬即逝,只司言一人因為靠的近的緣故,將其收入眼底。 清貴的臉容閃過一絲柔和,司言再看向墨白的時候,已然恢復了往日里的清冷之色。 墨白倒是沒有瞧見司言和蘇子衿的這般互動,只是聽著司言說的話,臉容上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冷意,隨即他緩緩一笑,便面含圣容,道:“本國師現下確實看著還好,但內傷卻是極為嚴重的,只不過本國師沒有表露出來而已?!?/br> “正巧?!碧K子衿莞爾揚唇,輕聲道:“燕夙今兒個離開之際,給了子衿一瓶傷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