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不會做那等傻事，不會隨她一起死，但我會很傷心，或許很長時間走不出那個陰影。

    二叔道，你還算清醒。這個答案很正常。你所謂的很長時間是多長時間？

    我道，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輩子？

    二叔道，連自己都不確定到底多長時間，這說明那個所謂的“陰影”并不是那么有力量，如果出現一個和莊羽類似的姑娘，你會不會把她逐漸的忘掉。

    我躊躇道，不知道。

    二叔冷哼道，不知道？就是肯定會！

    隨后他眼睛如刀子一般看著我道，在時間和人為雙重魔力之下，你所認為的念念不忘，終究會忘。你所認為如夏天般的炙熱之情，最終會化為冰冷的冬日，最終又會迎來美麗的春天。人終究抵不過時間，而時間又抵不過大道，正所謂的大道無情卻有情。

    第二十二章 生死抉擇（中）

    我低頭道，我從未想過你所說的問題，但我覺得經過你這么一說，不僅人卑微，而且連炙熱的感情也經不起推敲，也微不足道？那我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二叔道，孩子，你錯了，大道無情卻有情。

    我說，無論你說什么，我總歸是愛她，總歸要和她同生，至于共死，這就很難說了。

    二叔道，你口口聲聲說愛她，你了解她嗎？

    我說，我當然了解，她溫柔賢淑，智慧聰達，性格寬容，細心包容，是女性典范。

    二叔道，這就是你所謂的了解？你了解她喜歡什么嗎？你了解她擔心什么嗎？你問過她有沒有自己的夢想嗎？你問過她她為什么喜歡你嗎？你知道她喜歡穿什么衣服嗎？你知道她喜歡吃什么嗎？

    此話一出，又是猶如驚天霹靂。

    說實話，這段時間以來我們一直行走在路上，哪里顧及這些問題？

    二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真了解她？你要醒醒，你們從六月份接觸，現在才八月初，孩子，這才不到兩個月啊。

    是啊，才不到兩個月??！

    我以為過了好久、好久了呢！

    竟然還不到兩個月！

    一路著急忙慌的前進，我竟然忘記了時間！

    二叔道，就目前來看，你們兩人之間的愛情，并不是那么堅不可摧。所以當我拋出問題的時候，你需要思考。所以在重大抉擇面前，你才會猶豫。

    你們的路還很長，我知道你們相愛，但這只是個開始。

    感情不是熱烈，而是相濡以沫，不是為了感情去死，而是為了另一個人好好的活著。

    如果所謂的感情在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你會和你愛人一起死，那不僅不是愛，而是無知。

    這個世界上除了這種愛，還有更大的愛。

    你們的舞臺不僅僅是腳下的土地，詭秘的深海，還有更浩瀚的星空。

    當你站在最低處仰望天空，當你站在最高處俯瞰眾生，你就會明白偉大即是卑微，卑微也是偉大，你就會明白偉大即平凡，平凡即偉大，你就會明白大道既無情也有情。

    我說，平凡即偉大？什么意思？

    二叔道，人類卑微而渺小，但卻又有著敢于斗天動地的精神，有著在任何絕境之中都不放棄希望的精神，哪怕卑微的如同被人踩在泥土中的小草，也會勇敢的站起身子，挺起胸膛。哪怕卑微的如同寒風之中梅枝之上孤單的花骨朵，也會迎著寒風傲然開放，這就是平凡中的偉大，卑微中的偉大。

    我說，那大道無情卻有情又是什么意思？

    他幽幽嘆了口氣道，我愛你，怕你受傷，怕你出現危險，但卻不阻止你一次又一次危險的冒險。就是無情卻有情。

    愛你就是有情，不阻止你冒險，讓你陷入一個又一個生死懸一線的冒險中就是無情。但無情卻也是有情，這無情卻正是為了你更好的成長，變為更強悍的戰士。

    因為，一個人的成長總要付出代價，如果你不小心在這路上去了，我付出的愛的代價就是——無情！

    或許我會為無情而悲！

    但那又怎么樣？

    我又能阻攔你要做的你一切嗎？

    頓了一下，他又說，在面臨一百個人死去和一個人活下來的選擇當中，如果是你，你會選擇那一個在未來能使上千人活下來的人，還是選擇救那一百個人？

    我說，或許會選那一個人！

    他說，選一人使千人活，放棄百人之命，是無奈，是無情，卻也是有情。

    他見我沉默不語，笑了一聲道，送你離開千里之外，只是為了你更好的回來。

    二叔的話字字珠璣，字字如同重錘敲在我心臟上，讓我腦子混亂不堪，讓我心中一團亂麻，我都不知道如何應答。

    特殊情景下的特殊選擇，有時候很殘忍，但卻也不能說是錯誤！

    我以為這個世界上黑白分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然而，世間的答案卻都是模糊的很，這個世界上的一切貌似都沒有答案。

    看來也只有大道無常卻有常，能解釋這一切。

    道可道，非常道！

    原來，道，真的是難以講明白的一件事。

    二叔最后鄭重地說道，你的路還很長，你們的路都還很長，必須面臨一個又一個艱難的選擇，今天我拋給你這樣的問題，就是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看似一個極為簡單的問題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明看就是一個去與不去的問題，但真正抉擇的時候——難！

    他嘆了口氣又道，但是，作為好男兒來說，只要選擇就不要后悔，對于你來說，甚至對于你們整個團隊來說，黃泉歸墟之行或許是一次新生，也是一次開始，是一次滅亡，也是一次重生，期待你們的抉擇，期待你們安全歸來。

    二叔說完這話，看了看低頭沉默不語的我，呵呵一笑，轉身，大踏步走向了遠處，而這時，遠處的陽光正明媚無比。

    ……

    二叔離開后，我低著頭默默轉過身，踩著沙灘慢慢向莊羽她們站立的方向走去，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極了。

    站在遠處的曹有為等人發現了異樣，嗖嗖的都跑了過來。

    他們見我一臉痛苦的樣子，問我怎么了？

    我立住身子，挨個看著他們，挨個看著這些昔日同生共死的戰友們，看著這些陪伴我一路走來的人，我說不出一句話。

    曹有為皺眉道，二叔跟你說什么了啊，剛才還他娘的興高采烈的，怎么現在變成這副德行了，跟死了沒人埋似的，難道天要塌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莊羽擔心的看著我道，來寶哥，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題？跟大家說說，一起解決。三個臭皮匠，趕上一個諸葛亮。況且我們都不是臭皮匠，有什么問題解決不了？還非得露出這等糾結的表情？

    秦承運道，是啊，是啊，跟大家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我長出一口氣道，如果說咱們這次黃泉歸墟之行，最后的結果是有人死在那里，你們還同意這次行動嗎？

    曹有為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什么屁事搞得你憂心忡忡的呢，原來是為了這么一個虛無縹緲的問題，生還是死，這個問題誰也說不準啊，如果我們不去，莊羽未來寒氣入心要死不說，你也或許跟望帝那樣變成一個不死妖怪，不去怎么行！

    我說，說到底你們還不都是為了我，我又憑什么帶著你們去死？

    曹有為道，憑什么？憑當年我牽著母親的手走出那片墳地你在閃電之中奔上來說咱倆做朋友吧，憑咱倆拉過勾說做一輩子的兄弟，憑咱們在初中的時候一起逃課打架打游戲機，憑咱們，哎，要憑的太多了，一時半會也說不完。

    我說，如果咱們不認識，而且這行動會讓你丟掉性命你還去嗎？

    曹有為道，你的假設完全是建立在空想的基礎之上，我拒絕回答你這個無知的問題。再說了，人家鯊語者周子興跟你也不熟吧，不是也參加了這次行動嗎？

    我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問秦承運道，你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什么要跟我們一起去冒險，為什么要為了我和莊羽甘心冒生命危險？

    秦承運瞪了我一眼道，誰他娘的為了你，你以為你自己多重要嗎？醒醒吧，別以為地球沒了你就不轉了，我為了你們？別搞笑了，我為了我自己，我為了探究未知的秘密，我喜歡冒險，我骨子里流淌著翻山太保的血液！

    他一頓又道，我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我是為了我自己，和你們在一起只是遇到了同道中人，一起結伴取暖，就算遇到的不是你們而是別人，我也會這么做，所以，你不要自己感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你也不要自己感覺太良好，你也不要認為沒有你別人就不能活了，這個世界少了誰太陽第二天照樣升起，地球照樣自轉公轉轉不停，醒醒吧，別太自以為是了！

    曹有為聽了秦承運的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我，但最終沒說出話來。

    他畢竟沒有秦承運涉世多，他雖然也看出了我的搖擺不定，但是在推動事件進程上面還沒有足夠的經驗，而秦承運不同，他是個商人，他很明確我現在已經打了退堂鼓，所以才說出上面那番話。

    他是想用這話刺激我，但我不會被他蠱惑，又露出一絲苦笑道，無論你們怎么說，我決定這次行動取消！

    他們聽了這話，嗷嚎就叫了起來。

    秦承運大罵道，你個二貨，我們辛辛苦苦走到這一天容易嗎？你說不去就不去，你憑什么啊你，你拿我們當回事了嗎？憑什么替我們做決定？

    曹有為也在一邊幫腔道，是啊，怎么就說不去就不去了呢，是不是二叔跟你說了什么，等著我找他去。

    說完他就擼袖子要去找二叔算賬，還說什么二叔大大的壞了，在行動之前動搖軍心，被我攔了下來。

    曹有為被攔下之后，激動的踢了一腳沙子，飛沙在陽光之下揮揮灑灑，但終究還是落在地面上，靜默不語。

    第二十三章 生死抉擇（下）

    秦承運冷哼一聲道，你倒是好啊，體內有不死龍血，可以不死，莊羽可就沒那么幸運了。

    我說，莊羽已經學會織夢術，她一定會以夢破夢，解決掉自身問題，沒必要非得去歸墟之地走一遭，也就是說，她身上的頑疾只是時間的問題，我相信以她自身的領悟能力，會很快解決這個問題。

    莊羽聽了這些，頓時指著我叫道，康來寶，你個懦夫，你不去黃泉歸墟之地，我是不會嫁給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不喜歡猶豫不定的人。我之所以喜歡你，是喜歡你那迅速決斷的能力，而不是現在的你。

    我說，你拿婚姻當兒戲？

    莊羽叫道，我不想自己未來的丈夫是個不死妖怪，我也不想和這個不死妖怪生下小妖怪，所以黃泉歸墟之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只要你未來還想娶我。

    曹有為在一旁叫道，莊大小姐說的好，我們家的河東獅吼終于亮劍了，罵死這個猶豫不定的家伙，真不知道他滿腦子想什么。

    我說，因為有了牽掛，才變得懦弱，懦弱不是不勇敢，而是更好的珍惜眼前。你們難道不懂嗎？

    莊羽道，別整天學二叔那般拿那些大道理壓人！年紀輕輕的一身的老氣秋橫，還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她頓了下話鋒一轉，叫道，道理誰不懂？你以為全天下就你一人懂？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不是為了誰為了誰的事情了，所有的事情都是xd大法師在背后推動，不去可能就會像善本法師那樣死掉，去還有一線生機，你怎么連這一點也看不透？

    我說，既然大家都這么說，咱們就將去不去的問題交給老天決定把，拋幣。

    說著這話，我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鋼镚，叫道，正則生，反則死。正則留，反則去。

    說完這話，我手指一彈，硬幣發出微微似龍吟般的聲響，飛到了天上，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硬幣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只要它落下，生死之局即定！

    ……

    二叔一個一個問題的丟給我，讓我發現自己是多么的無知。

    曾經的我以為年輕沒有什么不可以，我以為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而真實情況卻是在二叔步步緊逼之下，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困惑當中，陷入了艱難的抉擇當中，陷入了搖擺不定之中，陷入了患得患失之中，從而失去了迅速判斷的能力。

    其實他說的問題是存在的，如果真的出現一個曹有為和莊羽兩人都面臨生死一線的局面，我該救哪個？

    這它娘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你媳婦和你媽，掉水里你先救哪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