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可不是護駕有功嗎?想起他身上的傷,李懷玉皺了皺眉,翻身就下了床。 “你干什么?”扇子往她面前一橫,陸景行沒好氣地道,“身子還沒好完呢!” “這事有蹊蹺?!睉延衲笾纳裙翘а鄣?,“我分明跟懷麟求了情,以他的性子,斷不會把遇刺的事情鬧大。如今這樣的情況,肯定是有人故意攪合,想借這件事問罪江府?!?/br> 恍然點頭,陸景行道:“那正好,江府被問罪,你趁機要個休書,從此天高海闊,再不用受什么委屈?!?/br> 想也不想就踹他一腳,李懷玉怒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動動腦子行不行?江玄瑾屹立朝中多少年了,你可曾見過誰蓄意針對他?” 陸景行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除了我!”白他一眼,懷玉輕哼,“我不一樣,情況特殊!但是你看看其他人,往日里是不是都對紫陽君言聽計從,唯他馬首是瞻?可眼下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竟然要跟江府過不去?” 這么一聽好像還真有些不對,陸景行瞇眼:“他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一個厲奉行,一個梁思賢,兩個人都已經丟了原來的官職,沒什么權力了。就算梁思賢門生眾多,但沒一個有能力撼動江玄瑾的?!崩顟延竦?,“但還有一件事,他在做,并且會得罪人?!?/br> “什么?” 伸手指了指自己,懷玉道:“查司馬旭的案子?!?/br> 對厲、梁二人動手,尚可以說是按律辦事??刹樗抉R旭的案子呢?與紫陽君之前的行為立場相悖,甚至可以說是與朝中一大半的人為敵了。雖然沒多少人知道他在查,但也肯定是有人知情的。 “照你這么說……”陸景行皺眉,“是以前想害你的那個人,現在轉而要對江玄瑾動手了?” “沒錯?!睉延顸c頭,“那個人肯定恨極了我,所以江玄瑾幫他對付我的時候,他就一力幫他,可一旦江玄瑾意識到自己冤枉了人,想回頭仔細查這件事的時候,那個人就毫不猶豫地轉頭對付江玄瑾?!?/br> 也就是說,只要找到這次為難江玄瑾的人,基本就可以知道當初到底是誰在背后對她下的黑手。 “我明白了?!标懢靶蓄h首,又瞥她一眼,“但現在你這樣子,能做什么?” “先出去了解一番來龍去脈啊?!鄙焓置嗣约旱念~頭,懷玉道,“吃了那么多東西,我覺得我沒什么大問題了,你要是不放心,不如隨我一起?” 陸景行嗤笑,扇子一展,很是不屑地道:“我堂堂京都第一商賈,每天那么多事要忙,能閑到陪你出去瞎晃?” 一炷香之后。堂堂京都第一商賈很是不情愿地跟著人在街上瞎晃了起來。 瞧見旁邊告示墻上有皇榜,李懷玉眼眸亮了亮,連忙跑過去踮腳看。 “重金捉拿刺客?有線索者還有重賞?”一看這兩句她就笑了出來。 既沒有刺客畫像,也沒有遇刺之人的衣飾特征,平白貼這么一張皇榜出來,可不就是拿著銀子對老百姓喊:來胡說呀!只要說得讓我滿意,銀子就是你們的! 怪不得這么迅速就上江府拿人了,這種“人證”可不是一抓一大把嗎? 搖搖頭,她伸手就要上去揭榜。 “你干什么?”陸景行皺眉攔下她,“皇榜是隨便揭的?” “我也有線索呀!”懷玉眨眼,“有線索為什么不能揭?” 捏著扇子往她額頭上一敲,陸景行道:“揭了得去衙門,人家萬一發現你是江府三夫人,還不得連你一起扣了?” “扣就扣呀?!笨哿苏媚茏屗纯囱瞄T里發生什么事了。 陸景行顯然沒理解她的動機,只當她想去見江玄瑾,鳳眼一垂就斥:“你是被他迷傻了還是怎么的?” “誰被迷傻了?”李懷玉翻了個白眼,“你是沒看見他當時兇我那模樣,鬼才被他迷呢?!?/br> “那你……” “放心好了?!睉延癯麛[手,一邊去揭榜一邊道:“我這個人很難哄的,眼下正事要緊,我才不關心他是死是活……” 話沒說完,皇榜揭下,后頭墻上露出了一副畫。 那畫很是粗糙,上頭有一高一矮的兩個小人兒,高的那個低下頭來挨著矮的,旁邊天上還有幾筆狀似煙花的東西,瞧著很是眼熟。 “這什么???”旁邊有百姓瞧見,嫌棄地道,“這年頭怎么什么東西都往墻上貼!” “不止這里呢,那邊街上還貼著不少?!绷硪粋€人唏噓,“好像還是個大戶人家貼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看不明白?!?/br> 懷玉怔了怔,盯著那畫眨眨眼,伸手也去揭了下來。 “拿這個干什么?”陸景行皺眉,“丑得跟你畫的一樣?!?/br> “……” 深深地看他一眼,李懷玉咬牙道:“這就是我畫的?!?/br> “哈?”陸景行被噎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陡然古怪,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毒害我還不夠嗎?京都百姓做錯了什么?” 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懷玉怒道:“是我畫的,但不是我貼的!” “除了你還有誰能欣賞這種畫?” “你管呢!”把畫折好放進袖袋,懷玉沒好氣地道:“我要去衙門,你自個兒回去吧?!?/br> “祖宗,你這模樣,我能放心你一個人去衙門?”陸景行白眼都懶得翻了,揮手讓招財把馬車趕過來,拎起人就往車上一塞。 李懷玉皺眉:“我去提供線索,你跟著干什么?” “不是有賞金嗎?”陸景行搖著扇子施施然道,“等會你提供線索,然后身份暴露被關進大牢,我就幫你收著賞金,萬一你出不來了,還能打點打點獄卒,讓你吃頓好的?!?/br> “我呸!”懷玉踹他,“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靈敏地躲開她的攻擊,陸景行笑了一會兒,然后正經了神色道:“必要的時候讓人給我傳話,我就在外面等你?!?/br> “好?!彼刂氐攸c頭。 廷尉衙門門口拿著皇榜的人不少,衙差不耐煩地挑著人送進去,覺得這差事委實無聊。正打著呵欠呢,面前突然冒出來個胖乎乎的家奴。 “官爺,我這兒也有人想進去說話?!闭胸斏蟻砟笞∷氖?,不動聲色地塞了個銀元寶過去。 衙差一掂量,眼睛立馬亮了,笑著就朝他身后的人喊:“這位夫人里頭請?!?/br> 懷玉抹了把臉,復雜地看向身后不遠處那輛馬車。 陸景行靠在車轅邊展著扇子,端的是風流倜儻瀟灑萬分。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一抬下巴,給了她個傲氣的眼神。 傻犢子,塞的元寶都比賞銀多了,還得意呢?懷玉搖頭,轉身便跟著衙差往里頭走。 廷尉衙門的守衛比以前嚴了不少,走十步就能看見個捏著長槍的衙差。不過這人引她去的是偏堂,里頭正位上坐的只是個小官吏。 “這個也是有線索的?”那人頭也不抬,“說吧?!?/br> 懷玉在他面前站定,笑瞇瞇地道:“我是看見刺客了,就在崇德街附近,對一個穿著暗黃色衣裳的人大打出手?!?/br> 官吏一愣,筆也沒落,揮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下一個?!?/br> “哎,且慢?!睉延窈闷娴仵谀_去看他面前放著的宣紙,“我這是供詞呀,還是當真看見了刺客的供詞。你不記下嗎?” “前頭的人有說過你這個了?!惫倮舴笱艿?,“該記的都已經記下,不必贅述?!?/br> “怎么會?”懷玉滿臉訝異地道,“當時附近根本沒人,不可能有人和我說的一樣?!?/br> 能說出圣上的衣著顏色,就算崇德街是她編的,好歹也該重視她一下吧?竟然這么敷衍? 官吏不耐煩地抬頭:“說有了就有了,哪來這么多話?” 話落音,瞧見面前這位夫人打扮不俗,官吏心頭一跳,眼神頓時帶了些忐忑和戒備。 懷玉眼珠子一轉,笑道:“大人果然英明,隨意兩句話還糊弄不了。我說實話吧,我是在江府門口看見的刺客,好多人呢?!?/br> 江府門口?官吏終于松了神色,起身道:“你早說實話不就好了?當真看見了?” 懷玉連連點頭:“他們用的弓箭傷人,有個刺客的模樣我還看清了,臉上有顆痣!” “哦?”聽她說得這么詳細,官吏大喜,連忙朝旁邊的衙差道,“快去稟告大人。有新的人證了!” “是!”衙差應聲而去。 柳云烈沒有升堂,朝中三公和幾位老臣都列坐在茶廳,江玄瑾坐在主位,平靜地聽著他們爭論。 “那些證詞是怎么來的?說看見陛下在江府附近遇刺?百姓為了賞銀隨口胡謅的東西你們也當證據,簡直荒謬!”云嵐清微怒。 柳云烈看了他好幾眼,皺眉道:“云大人何以就認定百姓是胡謅?您當時似乎也不在場?!?/br> “這皇榜貼的就不公正?!痹茘骨宓?,“不信大人便可請兩個證人來問,也不問別的,就問問咱們陛下遇刺之時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發飾,看看他們可答得上來?” “當時情況那般緊急,誰能注意到那些?” “老夫倒是覺得,就算陛下是在江府門口遇刺的又如何?”白德重開了口,“紫陽君已經盡力護駕,何以致江府問罪?” “白大人慎言吶?!毙逻w任丞相的齊老頭絮絮叨叨地道,“您如今同江府是親家,但凡審案,都講究個避嫌,您還是不開口為好?!?/br> “還成審案了?”旁邊的韓霄冷笑,“那豈不是該升堂,把紫陽君押在下頭問罪?” 這話尖銳了些,柳云烈看了江玄瑾一眼。搖頭道:“君上重傷還未愈,豈可如此對待?” “廷尉大人還知道君上重傷?”云嵐清道,“護駕有功的人,反而被扣在這里問罪,也不知道有幾顆忠心夠寒的?” “君上護駕有功,誰也沒否認這件事?!绷屏覈@了口氣,“陛下若是毫發無損,各位大人也就不用聯名上書發皇榜了??裳巯卤菹聜靡仓?,江府實在難辭其咎?!?/br> “刺客又不是江府里的,為什么江府難辭其咎?該做的不是都做了?”韓霄不解。 眾人沉默,相互遞著眼神。 刺客是不是江府里的,誰能斷定呢?就是因為不知道刺客是何來頭,所以大家才唯恐紫陽君有謀逆之心,先將他請來這里不是嗎? “大人!”僵持之中,門口有人來稟告,“有新的證人來了?!?/br> “帶進來?!绷屏艺惺?。 廳里的人都往門口張望,江玄瑾卻是垂著眸子完全不感興趣。傷口很是難受,他捏拳抵著唇,輕輕咳嗽著。 然而,剛咳兩聲,周圍就響起幾聲倒吸涼氣的動靜。白德重的茶都沒放穩,一歪就灑在了桌面上。 這么激動是為何?江玄瑾不解,抬眼往門口一看。 有人小步跨門進來,嶄新的鳳仙裙掃過門檻,身段婀娜,姿態端莊。再一抬頭,琥珀色的杏眼往他的方向一掃,眼梢一彎就笑成了月牙。 “見過各位大人?!彼锨熬托卸Y。 云嵐清和韓霄傻眼了,柳云烈和白德重都皺起了眉,只有沒見過白四小姐的齊丞相很是意外地笑道:“證人竟是位女子?” “是?!崩顟延裉ь^,不卑不亢地道,“陛下遇刺之時,小女就在附近?!?/br> 江玄瑾沒忍住,連聲咳嗽起來。 “君上?”齊丞相察覺到了不對,掃一眼廳內眾人的神色,疑惑地問,“這位夫人,大家都認識?” 白德重眉心直跳,起身就斥:“你來干什么?” 許久沒被他這么吼了,李懷玉竟然覺得有點親切,笑瞇瞇地就道:“來作證?!?/br> “你身為君夫人。本身就是江府之人,豈能為此事作證?”柳云烈沉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