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門真的關上,他疲憊地仰著靠在沙發上,他真是活得膩歪了,為了一個破包竟然和手持尖刀的人打架,如果他真因此而喪命,真想不到墓志銘該怎么寫。 郝添頌去浴室洗澡,涂了沐浴露,傷口有點疼,他沒搭理,拿毛巾擦。擦干了就圍在腰間,反正家里就他一個人,連衣服都懶得穿了。 郝添頌站在冰箱前喝水,聽到門鈴一個勁的響,最初以為是別家。提著水瓶,打開門,擰眉看著門口的人。 “我買了藥?!痹S細溫把抱著的袋子揚了揚,“給你涂了藥我再走?!?/br> 郝添頌低頭看著許細溫,她變了很多又有很多沒有改變。上學時候,在他因為踢足球弄傷了腿,單腿跳著追她時,許細溫都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現在她坐在旁邊,手里不熟練地拿著酒精,垂著的頭,模樣認真。 “疼嗎?”許細溫抬頭,撞進他墨黑的眼神里,深得她無法呼吸。 “你是誰?”郝添頌聲音很輕,又很重,輕輕地掃過許細溫的耳朵,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兩個人距離極近,許細溫能聽到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不知道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她沒抬頭,蘸了酒精,涂抹在傷口周圍,聲音雖輕,卻肯定地說,“孫頻頻?!?/br> 郝添頌突然笑了,他往后仰,靠在沙發上,“謝謝孫小姐為我包扎傷口?!?/br> 第26章 孫頻頻 夜深了, 路上車少不方便、她獨自一人回家不安全、回家也是一個人……好像有無數個理由, 在郝添頌說“我沒時間送你,你可以住下”這句話后, 她便留下來。 郝添頌不是個盡職的主人,他懶得一一告訴許細溫物品擺放的位置,已經施施然地進房間去睡覺了。還好他家里東西足夠少, 物品又不是他在整理, 許細溫在翻了幾個柜子后,就找出來毛巾和牙刷。 她沒有換衣服,和衣而睡, 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她不是科班出身,就算努力與專業還是差距極大,這個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彌補過來的;林小雨雖然對她還算上心,可又透著股漫不經心, 兩個人的利益并沒有擰在一起,也不能太指望別人全心全力地幫你;郝添頌對她好,真的不只是說說而已, 可是為什么呢? 第二天,許細溫早早起來, 熬了白粥做了雞蛋餅,看看時間才七點, 就從郝添頌家出來,省得兩個人見面會尷尬。她走得時間早,郝添頌住的地方又偏黃金地段, 出入豪車代步,步行走了二十多分鐘才找到公交車站。 林小雨早上要送女兒去幼兒園,到欣榮時間一般較早,等她到公司,竟然看到許細溫,不由得有些吃驚,“這么早?!?/br> “嗯?!痹S細溫把買來的早餐,遞給林小雨,“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就都買了些?!?/br> 林小雨接過來,上下打量她,“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你沒回家?” 許細溫有些猶豫還是回答,“昨晚住在郝添頌家?!?/br> “噗?!绷中∮旰懿粌炑诺匕讯節{噴了半張桌子,她扯了紙巾慌亂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著許細溫,“你……你們……” “什么都沒發生?!痹S細溫趕快擺手,打斷她精彩的想象力,“昨晚回去遇到打劫,還好他幫忙,他受了點傷?!?/br> “沒事兒吧?!绷中∮觋P切地問,她這才發現許細溫埋在袖子里的手背,“去醫院看過了嗎?會不會留疤?” “醫生說不會?!痹S細溫把醫生的話轉述給林小雨聽。 林小雨沉默片刻后說,“需要再給你找一位助理,上下班回家不安全,我不可能一直跟著你?!?/br> 因為許細溫手受傷,林小雨這兩天沒有給她安排工作,讓她回家休息。 許細溫回了趟許家,許媽看到她,臉上露出許久不見的熱情和光彩,甚至擺了滿桌的飯菜,父母弟弟和慧慧,一家四口看著她,臉上都是難掩的興奮還有激動。 “來來,快過來吃,瘦了?!痹S爸招呼許細溫過來,桌子旁邊坐。 許媽拍了拍旁邊的凳子,示意許細溫過來,“比著之前是瘦了點,不過更好看了?!?/br> 許爸不認同,“瘦得皮包骨頭的,有什么好看的?!痹S爸又問,“他們不讓吃飯?我聽說對新人苛刻得很?!?/br> “沒有,吃得很好?!痹S細溫低頭吃飯,臉上帶著笑。 慧慧探頭過來,笑嘻嘻地問,“姐,你和裴繡繡一個公司,是不是認識她,她本人是不是更漂亮?給我要張她的簽名?!?/br> 許細溫還沒說話,許順良用筷子敲著桌子邊緣,不滿地說,“她不就是回趟家,又不是外人,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br> 父母慈祥地夾菜、噓寒問暖,慧慧帶著崇拜語氣地問東問西,許順良時不時地張口潑點涼水。時隔這么久,許家的飯桌上,終于不再那么壓抑,恢復了歡聲笑語。 從目前來看,她進入娛樂圈,并不是完全錯誤的。 吃過飯,許媽把許細溫拉去廚房,問話,“你拍了幾個小廣告,能拿到多少錢?” “沒有錢?!痹S細溫實話實說。 許媽瞥她一眼,“他們是不是欺負你是新人?你別不好意思要,該得的錢要拿到手。你一個人在外頭,錢不要全部放在一張卡里,放家里安全,你放心我們不花,給你存著……” 許細溫從廚房出來,在外面陽臺上看到星星點火,她走過去,是許順良在抽煙。 許順良看到許細溫過來,煙盒在欄桿上磕了磕,捻出來一根遞給她,“抽嗎?” 許細溫搖頭。 “裝什么裝,以為我不知道你會抽煙?!痹S順良趴在欄桿上沒動,他個子高,腿伸長去夠門,腳一松,門關上,把外面父母的吆喝聲阻隔住。 許細溫接過煙,打火機是齒輪的,打了幾次才點著。姐弟兩個趴在欄桿上,一致地看著樓下,許家的樓當初是圖便宜買的家屬院,沒有正兒八經的物業,衛生和安全基本靠自覺,院子里后來發達的大部分已經搬出去。 站在四樓的陽臺,能看到不遠處的汽車修理廠,那是片空地。 “是郝添頌給你介紹的工作?”許順良用力抽了口煙,許順良和許細溫長得很像,都是個子高、臉小,不過他眼睛像許媽,要大一些,長相在中上等。 許細溫點了點頭,一根尚未燃完,她又抽出來一根,夾在手指間,“嗯?!?/br> “真他媽的……”許順良罵了一句,他彈著手指上的香煙,有些煩躁,“他是不是提了什么無恥的要求?你別答應他。他給你二十萬的侮辱還不夠,你為什么非要到他跟前,自取其辱?!?/br> 許細溫沒說話。 許順良看她只是抽煙,他聲音又大了一些,“你盡早別干了,嫁不出去,大不了我養著你?!?/br> 許細溫嗤嗤笑,她的臉放在手背上,滿臉笑意地看著弟弟,“你打算什么時候結婚?慧慧一直住在家里,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br> 許順良說起許細溫來頭頭是道,談起自己就蔫著腦袋,“她家要二十萬的彩禮,一套新房子,不然不同意。爸媽不想給錢,想著讓我搞大慧慧的肚子,讓那邊降點價格?!痹S順良嘲諷一笑,“空手套白狼,虧他們想得出來?!?/br> “是他們太窮了?!痹S細溫轉正臉,她眼睛看著修車廠里一閃一閃的車尾燈,“二十萬,他們要賺半輩子,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肯定舍不得?!?/br> “是啊,突然得到二十萬他們肯定高興得不行?!痹S順良想起什么,突然笑著說,“你上次住院,爸媽在醫院見到郝添頌了?”看許細溫轉頭看他,許順良接著說,“爸媽回來說,反正你是毀在他手里的,嫁給別人還不如嫁給他,至少他有錢?!?/br> “嗯?!痹S細溫應了一聲,淡淡的,已經不若以前那樣驚慌。 許順良盯著jiejie的臉看,轉開頭,說,“你變得不一樣了,那個圈子真有那樣的魔力?值得那么多人一個個下餃子一樣地進去?!?/br> “我以前得的獎狀,放哪里了?”許細溫突地問起。 許順良不解地看著她,搖頭,“不知道塞在哪里了,可能已經當廢品賣掉,反正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br> “嗯?!痹S細溫直起身子,她伸著懶腰,說,“再和慧慧的父母說說,如果他們不肯少,就把二十萬給他們吧?!?/br> “二十萬你出嗎?”許順良點著許細溫,有點不耐煩,“我的事情你別管,男的吃不了虧,倒是你,別再和郝添頌摻和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肯定對你貪圖什么,要不憑什么幫你,他可是害過你一次的人?!?/br> “如果我們家不這么窮,該多好?!痹S細溫笑嘻嘻地說,臉上是無所謂的表情,“就像爸媽說的,是他把我害成這樣,他的補償和愧疚,是我理所應當得到的,不用白不用,無論他圖我什么,對我來說都沒什么壞處?!?/br> 如果家里條件稍微好點,父母不會在乎郝家給的二十萬,或許他們可以挺直腰桿把臉甩在他們臉上;如果家里條件稍微好點,許順良不會在婚事上觸礁;如果家里條件稍微好點,她根本不需要巴結郝添頌。 郝添頌已經小半個月沒有回過家,今天要不是王暮蕓給他打電話,他會繼續以“忙、事兒多”為借口,繼續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 “你二哥回來了,你也回來吧?!币煌娫?,郝添頌只得回家。 郝添頌皮膚黑了不少,不再像個小白臉一樣咧著一口白牙,瞇著桃花眼招人厭煩地笑著了,現在他的笑,有點憨厚有點……帶著泥土的氣息。 “喲,大忙人小三都回來了,真是我的榮幸?!焙绿砜鋸埖亟谐雎?。 郝添頌送他一枚白眼,“別笑,黑白相配,閃著我眼睛了?!?/br> 除了大哥不在,一家竟然是難得的到齊,飯菜上桌,舉杯歡慶。郝添頌太爺爺或者是更高輩據說是家世顯赫,從祖上就傳下來些規矩,比如吃飯,舉止優雅、禁止低聲說話,所以郝家的飯桌上,氣氛一直是嚴謹的。 郝甜穎坐得端端正正,小口咀嚼著食物,瞇著笑彎的眼睛聽父母說話,桌子底下,卻是踢了兩位哥哥好幾腳,最后一腳有點重,郝添頌剛夾起來的rou,掉在桌子上。 “欣榮最近經營狀況怎么樣?”王暮蕓微微蹙眉,問。 郝添頌放下筷子,認真地回答了最近的狀況,又說了下半年的準備工作,得到王暮蕓淡淡的點頭,不太滿意。 晚飯結束時,王暮蕓說,“你該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不是新鮮獵奇?!?/br> 等父母走了,郝甜穎吐著舌頭,“聽到mama的警告了吧,三哥,你最近做事太不低調了,報紙上了好幾次啦,看得我都審美疲勞了?!?/br> 郝添頌沒說話,郝添慨急著問,“又是和裴繡繡?不是說對她不感興趣嗎?” “不是裴繡繡,是是……”郝甜穎咕嚕著大眼睛,費力地想那個繞口的名字,“是個新人,手模,記不起來叫什么名字了。三哥,你什么時候有戀手癖的?以前不是只喜歡個子高的么?!?/br> “孫頻頻?!焙绿砜砸凰妓?,便忍不住拍桌子笑,“不是說不接受任何的炒作嗎,是她,怎么就又行了,還是上趕著?!?/br> “別胡說八道?!焙绿眄灴囱蹣翘莸姆较?,壓著眉頭示意郝添慨聲音低一些。 郝添慨毫不收斂,“你對她真上心了?林小雨真被你請來了?!?/br> 郝甜穎咬著筷子,聽著兩位哥哥說著她完全聽不懂的話,“孫頻頻是誰?和林小雨有什么關系?” “就是許細溫?!焙绿砜忉?。 “許細溫!”郝甜穎領到來自三哥的眼神威脅,她自覺地捂住嘴巴,唯恐發出更大的聲響,她湊頭過去,幾乎貼著郝添頌的臉上,“就是讓三哥抱著照片,哭了很久的許細溫?” “……”郝添頌伸手,五根手指推開郝甜穎討人厭的臉,“我什么時候哭了,別造謠?!?/br> 郝甜穎雙手抱著肩膀,皺巴著臉,可憐兮兮地扁著嘴巴,變著聲音學,“她為什么不喜歡我,為什么要收錢,為什么不相信我?!?/br> “……”郝添頌眉頭即不可聞地顫抖,薄唇抿得死緊,眼光如火、情緒在盡力壓制。 郝甜穎不怕死又上前來湊熱鬧,“三哥,你怎么又栽她手里了?我好想見見她啊?!?/br> “欠債,還了就兩清?!焙绿眄灥氖种割^點著白瓷邊緣,聲音輕輕的。 郝甜穎和郝添慨面面相覷,最后還是郝添慨做出總結,“就算還債也不至于把自己搭上去消費吧,你是不是又圖她什么了?” 郝添頌嗤笑一聲,這下真的笑出聲,愉悅的,他靠在凳子里,聲音平穩情緒穩定,“她現在一灘爛泥,我圖她還嫌沾了滿身的泥點子?!?/br> “那就好?!焙绿砜畠炑诺赜眉埥聿磷彀?,慢悠悠地說,“我給她帶了禮物,這么久不見,該在她面前找點存在感?!?/br> 郝添頌擰眉看著二哥,“神經病?!?/br> 被罵的郝添慨一點不生氣,甚至微笑著,“你不舒坦,是我最大的快樂?!?/br> 第27章 孫頻頻 許細溫的手恢復得很好, 最初幾天有些疼和癢, 拆了紗布露出粉嫩的傷口,已經不太明顯。 許細溫對手模這份工作, 表現出來格外大的熱情,她不再只等著林小雨尋找工作機會,她會自己上網搜相關的招聘, 也去現場面試過, 大多是沒什么名氣的,比如某酒品牌的酒展覽會上,她穿著統一的服裝, 捧著一瓶酒一站就是半天,臉上的微笑像復制出來的一樣,紋絲不動。 許細溫也曾穿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在人來人往的車展上出現過。林小雨雖然不反對她接小工作, 可把關還是很緊的,有明確的要求。衣著暴露的不能去、太搔首弄姿的不能去、以出格大膽動作招攬眼球的不能去。算下來,一個月, 許細溫只有兩三場額外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