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觀斗者陸續看出戰局的變化,無不嘖嘖稱奇,唯有弗如檀面色如常,似是對岑非魚的一招一式都了然于心。 岑非魚的武功已經被師父看見,索性破罐破摔,放開了手腳,一路窮追猛打。 薛丹谷想盡辦法,卻依舊近不了對方的身,打得異常被動,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使勁一搖頭,將心中疑慮同熱汗一齊甩掉,雙掌于空中虛虛地劃出一個太極雙魚形狀。真氣狂涌,令他雙臂青筋暴起,最終聚于他的兩個掌心。 雪塵和碎石被薛丹谷的真氣吸上半空,凝成了一個巨大的八卦符文。 擂臺周遭,狂風呼嘯,樹枝瘋狂顫動。 岑非魚雙目含笑,換將左手持棍,右手立掌向下,比出一個“降魔結印”,閉目沉吟,周身漸漸浮起一層金光,真氣徐徐流轉。此時此刻,他雖處風暴中央,眉、發,衣袍卻經風不動,仿佛整個人同萬物都相干。 另一面,白馬再度對上薛翠崖,卻是愈戰愈勇,絲毫不露疲態。他自稱“練得是百家功夫”,此時看來,確非虛言,一對彎刀在他手中,時而化作雙劍,時而化作雙刺,時而并成一槍,時而分為兩棍,靈活得非同一般。 短短十來個回合,白馬先后使出了天山派的《驚鴻刀》,峨眉派的《飄雪穿云劍》、《霓裳動》,點蒼派的《花架功》、《驚空舞》,雪山派的《凌云白鶴劍》、少室派的《羯磨槍法》,以及十二連環塢各塢主的絕學和江湖幫派的各路散招,甚至于剛剛才接觸到的華山《幻生劍》,都被他耍得有模有樣。在他手中,不同門派的招法銜接流暢無比,每招每式都用得恰到好處,仿佛就是他的本門武功??吹觅e客們眼花繚亂,打得對手應接不暇,幾乎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火花狂閃,刀揚雪舞,碎石裂空。 “你到底是什么人!”薛翠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對手,若非圍觀者眾多,而白馬又獨自處于偌大的擂臺上,他甚至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又或者對方身后有什么修煉了百年的神秘高手指點cao控。 白馬揚眉一笑,道:“我不是‘什么人’,我便是我?!?/br> 薛翠崖雖然也精通華山派的九大劍法,可面對對手那神鬼莫測的出招,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他已年近五旬,精力自不及白馬,深知久戰不利的道理,不得不把心一橫,后撤兩尺,將長劍“卻邪”橫陳面前,并起左手四指,以虎口夾住劍刃,用力一抹。 長劍沾上薛翠崖的鮮血,發出猙獰的血色暗光。薛翠崖催動真氣聚于左掌,盡數灌入劍身中,引得“卻邪”發出嗡嗡蜂鳴,不住地震顫,仿佛一條將要掙破桎梏的囚龍。 白馬目光如水,將薛翠崖的每個動作都看在眼里,知道對方是準備同自己作最后一搏,便定住心神,左右手用力一揮,“錚”地一下,將兩把彎刀交錯置于身前,同樣催動真氣,準備迎擊。 當真神陷入無盡的長眠,世上任何祈愿都淪為空夢,人間成為困難的煉獄,唯有令自己化身為火種,方能燃盡魅魍。在這對決的一瞬間,白馬終于明悟,自己不是老麻葛所說的“光明化身”。他只是一根薪柴,在顛沛流離的苦難生活中,被無數個善良的人點燃,而后才能燃燒,成為焚盡黑暗的烈火。他為自己而戰,更為自己珍視的所有人而戰,以武技克定禍亂,這就是他的道。 白馬忽覺豁然開朗,內心無有惘思,竟在激烈的比武中得到頓悟,周身充盈著光明真氣。 薛丹谷大吼一聲,用盡全力將面前的真氣八卦推向岑非魚。岑非魚原地躍起,一棍化千影,當頭砸向薛丹谷。 薛翠崖撒足狂奔,劍刃寒光令天地變色,劍尖直指白馬咽喉。白馬揮動雙刀,正面沖向薛翠崖的劍刃,仿佛一簇熊熊圣火。 砰——! 只聽一聲爆響,擂臺上四團真氣相撞,氣浪瞬間爆起至數丈高。亂竄的真氣如同千萬把刮骨刀,煽動狂風、卷起砂石,打著旋兒向四面八方掃去。 看臺上,賓客們尚未從激烈交鋒的場景中回過神來,便被氣浪襲至面前,不得不抬手護住要害,或躲在青石墻垛后頭,卻仍舊忍不住瞇縫著眼,朝擂臺上張望。 將近半刻過后,漫天塵雪沙石方才落定。 四個人影再度顯現。 其中,最為挺拔打眼的,自然是岑非魚。他如松柏臨寒而立,仍舊衣冠整肅,微微仰著下巴,一棍點在薛丹谷喉頭,只要稍加用力,便能在對方的脖子上戳出一個血洞,“薛前輩,你可認輸?” “我……輸了?!毖Φす茸旖堑窝?,模樣狼狽,手腕、腳踝、肩窩、腰腹等多處要害上,都留著棍棒敲擊留下的痕跡?!皽缁辍眲龅瓱o光,被岑非魚踩在腳下,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再無還擊之力。 白馬和薛翠崖一人持刀、一人持劍,正面相撞,保持著刀劍相抵的抗衡姿態,真氣仍在兩人周身瘋狂流轉,相互抗衡,手中兵刃不住地鳴叫顫動,尚看不出誰勝誰負。 只聽“啪”地一聲脆響,銀芒如電閃過,長劍“卻邪”自同“云上天”相抵處裂開一道縫隙,繼而斷作兩節。 薛翠崖面如死灰,當是早已料到“卻邪”已是強弩之末,卻仍舊不死心地同對手僵持著。直到劍刃落在地上,印出他失盡血色的臉龐,他才不得不承認,“我輸了?!?/br> 白馬收刀入鞘,彎腰從地上撿起劍刃,看著光亮的鋒刃上倒映出一個看不清面目的自己,忽然覺得這樣沒意思極了,隨手將斗笠摘去??耧L早已將他的發帶吹飛,隨著斗笠的移除,他一頭赤色長發落下,顏色如同纏繞著落日的紅霞。 “勝敗耐兵家常事,前輩莫要介懷?!卑遵R把斷刃交回薛翠崖手中,“前輩與我的兵器,俱是由名家以珍稀材料鍛造而成,一來,刀比劍厚,以刀刃砍削劍刃,是以強擊弱;二來‘卻邪’成劍時年代久遠,冶煉鍛造的技藝不如今時,硬度比起‘云上天’,自不可同日而語。趙靈先前變換各家功夫一路猛打,為的就是令你無暇顧慮其他,我才有依靠兵器制勝的可能。說到底,不是我贏了前輩,而是我耍了些小心思,讓‘云上天’勝了‘卻邪’。毀傷前輩的兵器,實在對不住?!?/br> 薛翠崖接過斷刃,釋然一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輸了就是輸了,難道他日我在戰場上被對手砍了頭,還能怪自己的劍不如對方的刀硬么?你的外功不如我,可你的內功,我是拍馬難追。這把‘卻邪’劍,薛某用了大半輩子,是時候換把新的了?!?/br> 二薛輸了比試,不輸氣度,在眾人眼中,儼然已是真正的高手英雄,比起自大狂妄的雪山派賀九霄之流,更讓人敬重。 薛翠崖略有不解,問:“你方才說,你是什么人?” 白馬道:“在下名喚趙靈,乃是趙楨將軍的獨子,是趙家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縷血脈?!?/br> 薛翠崖已同白馬較量過,知道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聽他親口說出這話,便不懷疑。然而,其余賓客卻不知各中因由,俱是一臉疑惑,在看臺上小聲議論起來。 “眾所周知,趙楨將軍是漢人,而我看你模樣,身上應當有胡人血脈。非是薛某仇視胡人,可趙將軍是戍邊將領,如何會同他最恨的胡人結合?”薛翠崖已看出其中關竅,但他并不說破,反而提出疑問,讓白馬能在當著一眾江湖人講出當年的實情。 白馬聞言會意,感激地朝薛翠崖點點頭,朗聲道:“能證明我身份的信物,先前已向諸位展示過,太子府的桓郁公子親手驗證了玉符的真偽,我在此便不加贅言,此其一?!?/br> “你根本就不是趙楨的兒子!”桓郁厲聲大吼,起身走上擂臺,怒道,“你是洛陽青山如是樓中的倡優,藝名‘點絳唇’,京中許多達官顯貴都翻過你的牌子,此事一問便知。你他娘的身上還有老子留下的印記!岑非魚,你找個假貨來冒充趙楨遺孤,戲耍諸位英雄,是何居心?” 白馬被人當面揭開不堪的往事,并不驚怒,反倒異常平靜,笑道:“桓公子所言,句句屬實。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彼銎痤^,斜睨桓郁一眼,突然取出袖中的“如幻三昧刀”,對著桓郁的胳膊反手就是一刀,將他右手砍下,“昔日,我被人拐賣至青山樓,不得不韜光養晦、伺機而動,你欺我幼弱,百般羞辱于我,若非岑大俠出手相救,想必我早已死于你手。我無權奪你性命,今日取你一臂,暫不同你計較?;赣?,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壞事做盡自有天收!” 鮮血濺起,滴在白馬臉上?;赣魬K叫一聲,捂住手臂上的斷口,目光狠厲地瞪著白馬,想要出手還擊。 白馬隨手一拍,用內勁將桓郁振飛,見他掉下擂臺,被狗腿們抬走,便不再多看一眼,接著說:“若是在座諸位到過邊關,應知胡漢兩族從來就不是仇敵。玉門戰場上只有兩種人,一是侵凌他國的人,一是保家衛國的人。當年,并州軍駐守玉門關時,向來同胡族共居、通婚,軍隊中有胡有漢,更有許許多多如我一般,擁有兩族血脈的人?!?/br> 薛翠崖點頭道:“此話有理??僧斈贲w楨將軍死于玉門一役,朝廷已蓋棺定論。一個已死之人,如何能生下你?” “我父親沒有死!當年,有人以我羯胡部落為人質,要挾父親手下的一名裨將,名喚乞奕伽的羯人,作為內jian,給爺爺送了一道矯詔,讓他們撤下防備、開城門迎接援兵——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援兵,他們迎來的,不過是前來取他們性命的幽州軍?!卑遵R眼中帶淚,取出乞奕伽給留給他的匕首,扣動機關,拿出一張青紙,“這就是那道矯詔,這上面的御印是假的?!?/br> 薛翠崖接過血淚斑駁的青紙,同薛丹谷一同查看,兩人低語一陣,繼而小心翼翼地將紙折好退給白馬,道:“這紙上的御印圓滑完滿,應當并非經歷過數次戰火、輾轉流落多人手上的傳國玉璽?!?/br> 白馬接著說道:“當年,參與‘平叛’的幽州軍不知內情,一直殺到天光破曉,將根本沒有抵抗的并州軍屠戮殆盡。我父親身受重傷,被良心未泯的乞奕伽救下。幽州軍中有一名將士,名喚孟殊時,一路追擊他們至云山中的一處斷崖邊。云山是羯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乞奕伽熟知地形,便帶著我父佯裝跳崖,這才躲過一劫?!?/br> 薛翠崖:“你所說的孟殊時,是太保馮颯的徒弟、上谷郡公孟殊時?” “正是。我既敢說,就敢同他對質?!卑遵R眸光一暗,嘆了口氣,“孟殊時追到懸崖邊,頭腦冷靜下來,發現謀反一事內有蹊蹺,知道已鑄成大錯,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了我父親。乞奕伽帶著我父親回到部落中,只可惜父親傷勢太重,傷愈轉醒后,并州軍已被定罪。他已無力回天,只能留在關外籌謀洗冤,同日夜照顧他的羯人阿納希塔生下我,為的是給趙家留下一絲血脈?!?/br> 眾人聽罷,唏噓不已,竟不知該如何言語。一時間,青石城內鴉雀無聲,只有北風呼嘯,如同冤魂的哭嚎。 薛翠崖:“那你有何打算?” 白馬抹了把眼睛,聲音沙啞,道:“我要入京面圣陳情,希望能得到一個公正的裁決。我還有別的證據,只是時候未到,不能相示,以免節外生枝?!?/br> 岑非魚拍了拍白馬的肩膀,親昵地摟著他,笑道:“乖兒莫哭?!?/br> 白馬不禁笑出聲來,“我才沒哭!” 薛丹谷看看岑非魚,再看看白馬,問:“岑非魚將你擒住,準備拿你去換萬金賞錢,你卻在此為他助戰,是個甚么道理?你有這樣強的武功在身,何必要受制于他?不,你說他先前救過你?!彼D向岑非魚,“岑大俠,你同此事有什么關系?難道,你大辦英雄會,就是為了替并州軍洗冤?你到底是什么人?” 岑非魚哈哈大笑,道:“岑某向來就是個好人,伸張正義,不正是俠者應為之事?況且,為并州軍洗冤本就是我分內的事?!?/br> “好一段感人肺腑的慷慨陳詞!” 岑非魚的話忽然被人出聲打斷。那人原本隱藏在人群中,喊完話便躍至半空,凌空虛踩兩腳,轉眼間已落在擂臺上。 這人穿一身黑衣,披著條黑斗篷,只露出碧藍的雙眼,聲音沙啞如老嫗,道:“岑大俠,好久不見?!鞭D而冷冷地問白馬,“趙靈?不知我的一雙寶刀,你用著可還趁手?” 第93章 匯聚 “你還記得我?!卑遵R怒視阿九,咬牙切齒地質問她,“那你是否還記得,三年前你在云山中做過什么?” “死在我手下的人不計其數,我難道全都要記在心上?”阿九眸光暗淡,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在意,自顧自地從懷中取出一張青色請帖,“在下天山圣教教主玉煉滄親傳弟子迦葉鷲·摩訶末,江湖人稱噬魂刀阿九,請問哪一位英雄肯來賜教?” 白馬上前一步,道:“我來!” 岑非魚按住白馬,低聲道:“她就是齊王義女,天山派同齊王勾結,派她作中間人。身份擺在那兒,眼下不好殺她?!?/br> 白馬本想不管不顧,殺了阿九替族人報仇,可當他的手摸到冰冷的刀柄,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孟殊時,而后便猶疑了。 阿九望著岑、白二人,目如冰雪,“若是無人敢應戰,那他就歸我了?!?/br> 錚——! 斜里閃出一道劍氣,勢如閃電。 迦葉鷲躲閃不及,被劍氣掃中胸前系帶,斗篷倏然滑落,露出一張極漂亮精致的面龐。她看起來格外年輕,左不過二十歲出頭,柳葉彎眉,小鹿似的杏核眼,雙目如海湛藍,但因煉邪功,長發盡成雪色。 阿九望向劍氣飛來的方向,吼道:“什么人?” 但見白影一閃,周望舒已站上擂臺,淡淡道:“三年前你沒能殺了他,今日你也帶不走他。比勝負,還是決生死?” 阿九冷笑道:“不自量力!” 周望舒不多廢話,提劍便打。 “莫擔心,溪云自有分寸?!贬囚~護著白馬退至一旁。 白馬心道:“她叫迦葉鷲·摩訶末,名字像是火尋國人?;饘h在西面河中,不僅同中原相距甚遠,而且早已臣服于伊蘭薩赫爾,何故要來中原生事?” 他心中思慮不停,眉峰微蹙,灰綠的雙眸像兩滴圓潤通透的水珠,映著阿九和周望舒來回躍動的身影,一面觀戰,一面琢磨:“天山派自稱圣教,本是以拜火教立派??僧斈曜窔⑷宓哪菐讉€人,似乎都不大像拜火教教徒,譬如迦葉鷲這個女人,總以黑色布巾遮住頭臉,才會被人誤以為是男人?,F今細細想來,天山派的行事做派,以及迦葉鷲的裝扮,都像極了葉色勒教徒?!?/br> 然而,白馬曾聽母親說過,羯族人原本居住在天山上,那里的人都信奉祆教,老麻葛托爾金娜更是光明祭司,她不忍見族人同天山“圣教”的狂信徒那樣,對阿胡拉進行狂熱的崇拜,才帶著他們走下天山,希望能過上尋常牧民的日子。天山中人如此篤信拜火教,怎會僅僅五十年不到便改信他教? “你這漂亮腦袋里,總要裝下許多事情?!贬囚~看出了白馬心中的疑慮,趁他不防,賊溜溜地伸出手,忽然彈了他一個腦崩。 岑非魚總算把白馬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身上,才假模假樣地皺起眉頭思索,一本正經道:“康、安、曹、米、何、火尋、戊地、史為,以及你們羯人的石國,本皆為月氏人,舊居張掖昭武縣,后為匈奴擊破,有的西遷河中、有的東遷中原,枝庶分王,建了九個小國,史書上稱為‘昭武九國’。河中為大周、貴霜、波斯、匈奴等大國環伺,在其間生存不易。尤其是當貴霜帝國將大乘佛教定為國教,伊蘭薩赫爾則篤信拜火教,一部分只信仰葉色勒教的火尋國人,不得不忍氣吞聲。[注]” 白馬腦中靈光一閃,道:“你是說,火尋國人曾偽裝成祆教徒,借別國的力量逃出河中,等到他們在天山扎穩根基以后,便拋棄了祆教,復興葉色勒教?他們甚至逼迫一同出逃的人全都改信葉色勒教,這才引得老麻葛不滿?!?/br> 岑非魚點點頭,道:“中原有道教,漢初朝廷推行黃老之術,令民休養生息。身毒有佛教,釋迦摩尼舍身飼虎,無論信或不信,菩提皆愿普度天下萬物。我聽師父說,在絲路的盡頭,更遙遠的西方,那里很多人都同你們羯人一樣,膚白發淺、鼻高目深,他們信仰別的教派,認為世上只有一個神祇、一部經典。而葉色勒教,便是在西方的浸染下,誕生的另一個教派,他們除了那一神一經典,從不承認別教的圣人,更莫說像佛、道一樣包容他教?!?/br> 白馬明白了,道:“天山的葉色勒教,定是先偽裝成祆教,休養生息、伺機而動,想攪亂中原。若能讓齊王奪權即位,便能借助他的勢力打回河中復興其教。難怪他們會如此不擇手段!” 岑非魚嘆息道:“俱是猜測,但我直覺他們定在暗中推波助瀾?!?/br> “這事一時間理不出頭緒。罷了,著眼當下就是?!卑遵R點頭,不再多想。 只是,他心中仍有種不好的預感,或許是想起了孟殊時罷。他不明白,孟殊時為何要娶阿九?為何要投靠齊王?為何不按照他先前所說,賺足了銀錢便回家安生日子?以他的聰明才智,難道就看不出這其中的陰謀詭秘? 白馬覺得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孟殊時,他只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再見面,自己同他便是敵非友。 岑非魚酸酸地咕噥道:“又在想他?!?/br> 白馬失笑搖頭,道:“他從前對我好,我不會忘記。但他做過的錯事,我也絕不能原諒。我心里有些難過,幸好有你在,讓我覺得旁的人都不算什么了?!?/br> 岑非魚肅容,道:“重情義不是壞事,但多情寡斷卻會誤事?!?/br> 白馬握了握岑非魚的手,道:“我懂?!?/br> 岑非魚笑道:“你的手真軟,你的心很善。我喜歡你?!?/br> 片刻間,周望舒已同阿九過了十余招。 阿九不再用刀,而是分指成爪,以《九幽陰功》的心法配合天山《神鷹獵魔爪》,招招凌厲狠絕,專向對手的致命xue位攻去。因常年浸染毒水,她的指爪像極了鷹爪,整個手掌俱已變成紫黑色,粗糙的皮膚打著褶子,堅硬鋒利更甚劍刃。 周望舒自然注意到了阿九武功路數上的詭異,時時小心提防。 但不知為何,阿九的內功竟在短短三年間,變得如此雄渾強悍,招式亦極陰毒。她只是劈下一掌,帶著毒的真氣掃到周望舒的衣角,便令他的衣袍瞬間腐爛發黑。 阿九招招狠厲,都是直取對手命門。周望舒卻留有一絲余地,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狠下殺手。 君子對上小人,總是要吃虧的。但見周望舒使出一招“碎冰成雪”,一劍揮出百十道虛影,激出銀芒千萬,點點灑落阿九身上,猛攻她的下盤,想要限制她的行動。 阿九的武功招式不敵周望舒,知道久戰必敗,便收起攻勢,催動內勁,忽然從袖中灑出一包毒粉。 周望舒迅速閃避,他本就防著阿九,時時都令自己處于上風向。此時,天地間更刮起了一陣烈風,將那藥粉吹響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