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鐘瀾難受的將臉埋在謝珵的胸膛,謝珵一邊細心的穿過她的下巴,為她整理披風帶子,一邊溫柔的問:“誰給你氣受了?要不要為夫去幫你收拾他?” 跟在謝珵身后出來的謝寧和頌曦,齊齊退后一步,頌曦將手中為鐘瀾拿的披風藏到了身后,總覺得這個時候她要將披風拿過去,有些太煞風景了。 “為何善良的人總是得不到善終?”鐘瀾悶悶出聲。 謝珵系好帶子,下巴抵在鐘瀾頭上,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發,“大約是,因為太善良,所以總要被人欺負?!?/br> “那你以后會欺負我嗎?”鐘瀾仰起頭,為了能看見謝珵的眼睛,不得不讓自己的頭狠狠向后折去。 謝珵連忙伸手抵在她的脖子后面,真誠道:“我永遠都不會欺負你?!?/br> 鐘瀾滿意了,又將頭靠回了謝珵的懷中,任由謝珵擁著她回了屋子。 待她洗去一身血污,吩咐珠株將她在太子府換下的帶血衣裙拿去焚燒后,爬到謝珵旁邊,倚在他臂膀上,輕聲說:“我想幫幫太子妃?!?/br> 謝珵手指一頓,“幫她?我還以為太子妃是大晉除了太后與皇后,最為尊貴的女人?!?/br> 鐘瀾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如果每日都要遭受太子毆打,還將孩子給生生打掉,也叫最尊貴的女人?!?/br> 謝珵調整了一個姿勢,好讓鐘瀾倚的更舒服些,“太子殘暴我倒有所耳聞,可他對太子妃?他不怕太傅不支持他?” “也許太傅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女兒遭受著什么,今日太子妃流下的那個是個成型的男胎,被太子活活打落的男胎?!?/br> 謝珵皺起眉頭,索性放下書,“每一次在我覺得他已經很殘忍時,他就又一次證明了我對他認識上的淺薄?!?/br> “若我們不幫太子妃,我覺得太子妃活不下去的,她會被生生折磨死,夢里,太子登位后,皇后之位空懸?!?/br> 謝珵想了想,“如此,我先同太傅聯系一下?!?/br> “嗯?!?/br> “好了,不想了,我們也得準備準備,過幾日要為長兄和婧琪送行?!?/br> 鐘瀾跟著姚神醫一直往來于太子府,想起太子妃睜開雙眼時眼底雖有滄桑卻有隱藏的不甘,心里稍安。 很快就到了長兄和婧琪要走的日子。 謝珵披上自己白狐裘的披風,又將鐘瀾裹進厚實的披風中,才放開她。 十一月中的天,已從涼爽轉變為小寒,鐘清和林婧琪即使想在家中在待些時日也不成了,他們若不趕緊啟程前往錦州,只怕路上要受凍了。 錦州的天可不如名字那般纏綿,那是一個冬天冷的能凍掉耳朵,夏天能熱的恨不得跳入湖中避暑的地方。 林婧琪的父親常年駐扎在那,那支部隊中不少老人都認識鐘老夫人,由衷敬佩她,是以謝珵提出讓鐘清去林婧琪父親麾下歷練,鐘老夫人便同意了。 林大將軍也說了,鐘清來了,也就只能當個小兵,戰場了瞬息萬變,他自己的女兒都是自己拿命拼的,他給予不了任何幫助,他要靠自己。 相比鐘清身邊父親母親,弟弟meimei團團圍繞,林婧琪可就顯得有些可憐了。 除了林夫人前來為她送行,竟是誰都沒來,靳芝揚是不知和謝珵商量了什么,已經南下了,至于朱暉,他正被父親禁足,不練廢三百只筆不許他出府。 “婧琪,”鐘瀾本想勸林婧琪戰場上那般危險,卻終究沒能說出口,人各有志,讓林婧琪待在洛陽,就如同剪斷了她的翅膀。 林婧琪很是灑脫的,一如既往地勾住鐘瀾的脖子,“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可戰場才是我的家,這里……” 林婧琪環顧,自嘲一笑,“這里的傷心事太多了,陰謀詭計也太多了?!?/br> 鐘瀾眼睛濕濕潤潤的,就跟要哭出來一般,林婧琪受不住的連忙往后退,“你可別哭出來,就是知道你們要哭,我才不讓你們幾個送?!?/br> 鐘瀾醞釀出的酸澀被林婧琪這么一打岔,愣是給憋了回去,接過頌曦給她的包袱,遞給林婧琪。 “這是琳瑯和蕭晴給你準備的,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再見?!?/br> 林婧琪接過包袱,看也不看,扔在馬背上,“笑一個,我這是舍了一顆歪脖樹,去尋我的樹海了,你快去看看你長兄,一會城門就要開了?!?/br> 鐘瀾踮起腳尖,用力抱了一下林婧琪,方去尋了鐘清。 鐘彤哭哭啼啼的拽著鐘清的袖子,見鐘瀾到了,竟趕快松手,后退兩步,仿佛鐘瀾平日里怎么欺壓她一般。 鐘瀾略是無言掃過,這里都是自家人,果然蠢得沒邊。 “長兄,路上小心,多多照顧婧琪一下,到了那里,切不可cao之過急,要聽有經驗士兵的話……” 鐘瀾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說,鐘瑕都聽的耳朵要起繭子了,受不了的往后退,鐘清就那么站在那里,好脾氣的等阿妹全都說完。 伸出手摸摸鐘瀾的腦袋,“莫要擔憂我,我走了后,鐘家就靠你了,出了事,記得給我來信?!?/br> “嗯?!痹诹宙虹髂抢餂]能流出的眼淚,當著鐘清的面,再也忍不住。 “等長兄風風光光的回來?!?/br> “開城門了,鐘清上馬?!绷宙虹髡泻?。 被十多名家衛護送的兩人,快馬出城,誰都沒有回頭,隱隱傳來林婧琪跟鐘清說話的聲音,“你騎的難道是頭驢嗎?這么慢……” ☆、第62章 062 鐘清與林婧琪出了洛陽,直到城門變成了一個點, 兩人才停了下來, 轉身回望, 過往種種皆已成空。 “我以前還挺看不起你的, 優柔寡斷的不像個男人?!?/br> 淡藍的天空下,一群鳥嘰嘰喳喳飛過,洛陽似乎離他的生命越來越遠, “我也挺看不起自己的?!?/br> 林婧琪一巴掌拍在鐘清肩膀上,豪氣沖天的說:“不過現在倒像個男人了,錦州就是我的地盤, 到時候我罩著你?!?/br> 鐘清想到臨走時阿姈囑咐他要照顧林婧琪, 咧了咧嘴角, 對著林婧琪道:“那就多謝郡主了?!?/br> “小事,走罷!” 鐘瀾一行人一直目送他們出了視線,方才打道回府。 謝珵與鐘瀾剛坐上馬車, 鐘瑕就鉆了進來,先開口道:“姊夫,你收留我幾日吧, 家里待不下去了?!?/br> 鐘瀾沒好氣的給鐘瑕騰地方,擠到謝珵身邊,“你現在可是家里的寶,誰敢給你氣受?!?/br> “別提了, 母親表妹一家, 簡直……簡直沒發說!反正姊夫下朝, 我也要跟著姊夫學習,就讓我在謝府住上幾日。求你了,姊夫!” 鐘瑕不住的拱手,就差在馬車里撒潑打滾求同意。 謝珵被他這一聲聲的姊夫喚的身心舒暢,握著鐘瀾的手,把玩著她的手指求情道:“不如就讓他在謝府住上幾日,反正他白日也要上學堂去的?!?/br> 鐘瀾瞪了鐘瑕一眼,“祖母可同意了?在謝府你可不許隨處亂溜達?!?/br> 鐘瑕聽見同意他去謝府小住幾日,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祖母就是脫不開身,不然恨不得跟我一起走?!?/br> 他就知道跟姊夫求情,比跟他阿姊求情管用。 馬車緩緩而動,鐘瀾好奇,“表姨一家有這般可怕,能把你們逼成這般?” 鐘瑕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似是不想回憶,“表姨很好,但她的夫家,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br> 鐘瀾皺眉,她確實記得前世母親有親戚進洛陽述職,暫住鐘府,但那親戚并未久住,在洛陽謀了官職就搬走了。 今生,看鐘瑕那個模樣,難道這親戚有何不對? 回了府,一起食過早飯,鐘瀾便打發走鐘瑕去學堂,追問謝珵查出什么來了,之前她可看見他吩咐謝寧查一下表姨。 謝珵慵懶地靠在軟塌上,“我這可是為了嬌妻展顏一笑才去追查的,勞苦功高,可有何獎勵?” 鐘瀾在謝珵的臉頰送上一個香吻,“快說,不然不讓你去上朝?!?/br> 謝珵將鐘瀾放在自己身上,“這一家人若說問題,還真沒查出來,你表姨是清屏郡褚家的嫡女,低嫁給賈越成后,賈越成憑借你表姨的身后的褚家,一路扶搖直上,如今當了清屏郡太守。這次來洛陽述職,就是想看看能否再進一步,從而留在洛陽?!?/br> 鐘瀾撐起上身,滾落到軟塌一旁,“可是他們夫妻感情不和?不然小胖子還特意跑到謝府來?!?/br> “據說他們夫妻感情和睦,賈越成也就只納過兩個小妾,為他生了兩個庶子,這次來洛陽,一個小妾都未帶來?!?/br> 鐘瀾哼了一聲,自己嘟囔,“都納了兩位小妾了,這還叫感情好?!庇謱に歼^來,逼問謝珵,“你日后要敢納小妾,納小妾……” 謝珵見她急的眸子中全是淚花,“我若是真納小妾了,你當如何?” 鐘瀾全身血液都沸騰了,不由想到天下男人都一個樣,喜新厭舊是本性,“這才成親幾日,你就想要納妾了,你當日成親時的諾言呢!” 謝珵見她為他吃醋的模樣,輕笑兩聲,拉過她親親她的眼角,“我哪里舍得讓你難過,我今生今世有你一個人也就夠了?!?/br> 再嫁人婦,長兄離去,還有太子妃等雜事,一直按壓的情緒此時爆發出來,鐘瀾扭過身子,背對著他,纖瘦肩膀一顫一顫的。 謝珵這回可沒了看熱鬧的心思,“我日后絕對不會納妾的……” “郎君,夫人,到了該上朝的時辰?!?/br> 門外婢女喊著,鐘瀾紅著眼,實際也覺得自己這情緒來得沒緣由得很,嗔怪推了膩在自己身邊的謝珵一把,“進來?!?/br> 婢女魚貫而入,鐘瀾生氣,也不想為謝珵整理衣裳,“你們去為郎君更衣?!?/br> 謝珵頗為無奈,卻不想讓他人碰觸,制止了上前來的婢女,“阿姈,你來給我整衣可好?” 鐘瀾坐在梳妝臺前,為自己整妝,她一會還需去太子府為太子妃針灸,“你都要納妾了,我才不要?!?/br> “阿姈……” 那兩個停下婢女對視一眼,心里狂喜,郎君竟然要納妾了! “奴婢為郎君整衣?!逼渲幸粋€喚墨梅的婢女率先開口,步履輕盈地走向謝珵。 另一個喚墨蘭的婢女,慢了一步,心里暗罵賤蹄子,又羨慕的看著墨梅軟軟嬌嬌的腳下一崴,整個人站立不穩,朝謝珵跌去。 謝珵本欲喝退,誰知墨梅就這樣沖著自己倒下,他可沒有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阿姈正坐在那里透過銅鏡看著他,側身躲過。 墨梅狠狠摔在地上。 鐘瀾輕笑,扶著自己簪子,“謝府的婢女,摔起來都不一樣,可真是好看?!?/br> 墨梅墨蘭她們因著是謝夫人送來的,平日里也覺得自己比普通的婢女小廝高出一等,鐘瀾話音一落,她們齊齊跪下,那四個沒生出歪心思的,恨不得上去掐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墨梅。 謝珵望著跪在腳下的墨梅,“規矩都沒學好,不如退回去給母親,讓母親再給你們教遍規矩?!?/br> 六個婢女嚇得渾身一抖,這若真退了回去,她們不死也得脫層皮。 “郎君饒命,夫人饒命?!?/br> 鐘瀾整理好妝容,似是沒聽見她們的求饒聲,拿過其中一個婢女托盤中的灰色披風,嫌棄道:“這個顏色不好看,誰選的,這般如何能襯得我們英明神武的謝相身姿?!?/br> 說完,將披風放在臂彎中,走到謝珵身邊,為他整理衣裳,腳下的木屐在房中“噠噠噠”卻突然沒了聲息,墨梅吃痛出聲,到此時她還不甘心想要吸引謝珵的憐憫。 木屐在她手上碾過,留下幾道紅色痕跡,謝珵看也未看,低下頭湊到鐘瀾唇邊,在她唇上碰觸了一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打量她,“不生氣了?” 鐘瀾拿過披風,木屐再一次踩在墨梅手上,這一次因她踮起腳,墨梅覺得自己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鐘瀾與謝珵對墨梅的尖叫哭訴置之不理,剩下的婢女嚇得渾身發抖,也不敢求情。 鐘瀾為謝珵系帶,鼓著腮幫子,“誰說不氣了,日后就是玩笑話,也不準你說,省得讓人給惦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