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安定心理診所?!睂帉巿蟪隽寺動晁谠\所的名字。 對面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種平緩無波的語氣問:“聞雨那里?” “是啊,聞雨這里?!?/br> “……我馬上過來接你?!?/br> 掛斷電話以后,寧寧垂著手,木著臉,一言不發,那副表情在聞雨看來,簡直像在等死。 ……剛剛跟她通電話的是誰?是什么人讓她出現這樣的反應? 那個人很快就出現了。 “聞醫生,你好?!币粋€有些靦腆的大學生推門而入,“我是來接我jiejie的?!?/br> 他走過來牽寧寧的手,寧寧反應激烈的拍開他的手,他楞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間的猙獰。 那一瞬間的猙獰,沒有逃過聞雨的眼睛。 就在李善竹強行握住寧寧的手,十指交纏,牽著她離開的時候,背后傳來一聲:“等等?!?/br> 李善竹與寧寧同時回頭。 只見聞雨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車鑰匙,對他們說:“我開車送你們兩個回去吧?!?/br> 第123章 黑色相框 雖然李善竹拒絕了很多次,但聞雨還是堅持把他們兩個送回了家。 為什么?寧寧盯著他的側臉,是覺得她病了,所以沒法丟下她不管嗎,就像天臺上那次一樣? “到了?!崩钌浦裉统鲨€匙。 寧寧轉過臉去,房門在她眼前緩緩打開。 第三百六十三次打開。 聞雨側了一下臉,門開的一瞬間,寧寧扯住了他的袖子,一種下意識的依賴。 “既然都來了?!崩钌浦癖硨χ麄冋f,“就一起吃個飯吧?!?/br> 他走進廚房,開火聲,剁剁剁的切菜聲,魚頭煲的香氣。 聞雨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右手突然被人翻過來,手心一癢,他低頭一看,見寧寧正拿一根手指頭,在他手心里寫字。 兩個字。 “別吃?!?/br> 聞雨剛將這兩個字念出來,寧寧就將寫字的那根手指頭豎在唇前,對他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后眼睛看向廚房方向。 “……為什么?”聞雨盯了她一會,“你的聲音怎么了?” 寧寧看著他,沒說話。 不是不想說。 而是不能說。 瀕臨死亡三百六十二次,她前后一共失敗了三百六十二次,每一次失敗,她都會回到開頭,然后接受一個相同的懲罰——減少臺詞。 李善竹家的房門似乎成了一個關鍵點,臺詞從進門開始計算,別看她之前跟聞雨有說有笑,現在她別說是講話了,只要她說一個字,甚至是發出一個擬聲詞,她都會立刻回到開頭。 一句話概括,從現在開始,她能夠說的臺詞數是:零。 她的所有想法,都只能用寫的,或者用行動來表達。 想跟聞雨解釋清楚這點,實在是太困難了,所以寧寧只能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對他搖搖頭。 “喉嚨不舒服?”聞雨問。 寧寧點點頭。 “買點藥給你吃?”聞雨問。 寧寧搖搖頭。 這時候李善竹端著魚頭煲從廚房里出來了,看了眼湯面上漂浮著的鮮紅辣椒,聞雨對李善竹說:“她喉嚨不大舒服,可能吃不了這個?!?/br> “那就你吃吧?!崩钌浦駥λ?。 聞雨這個人很有禮貌,哪怕是貝爺提供的八條腿,四個頭的食材,他多多少少也會嘗一口,以示對主人的尊重,但手指摩擦了一下掌心,“別吃”兩個字似乎還帶著寧寧手指頭留下來的余溫,他猶豫了一下,對李善竹說:“不好意思,我不怎么能吃辣?!?/br> “這種辣椒不辣的,不信你嘗嘗?!崩钌浦窠o他盛了一碗,魚湯,魚rou,黑色木碗上面整齊的擺著一雙紅木筷子。 盛情難卻,正當聞雨要伸手接過的時候,一只手搶先一步從旁邊伸過來,拿起碗上擺的那雙筷子。 “小愛姐?!崩钌浦襁椎?,“你的喉嚨好了?能吃辣了?” 寧寧夾了一塊雪白的魚rou,筷子在空中一頓,忽然朝他遞了過去。 時間仿佛靜止在此刻,靜止在那片熱氣騰騰的魚rou上,熱氣漸漸消散,一滴湯汁從魚rou上滾落下來,掉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難以清洗的油膩痕跡。 李善竹緩緩笑了起來,張開嘴,露出白生生的牙,就著寧寧的手,咬住筷子上的rou。 寧寧驚得手一抖,一根筷子落在了地上,被李善竹彎腰撿起。 “小愛姐有時候真像個小孩子,筷子都拿不穩?!彼亓艘惶藦N房,拿了一雙新筷子回來,“給,拿著,這次可別掉了?!?/br> 寧寧盯著他,懷疑他剛剛回廚房,并不是為了拿筷子,而是找機會把嘴里的魚rou給吐了。 而被她盯得久了,李善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又一次露出羞澀靦腆的笑容,換來寧寧心中的一聲冷笑,她心道:“你笑,笑得再好看,也是笑里藏刀,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聞雨也……我靠你在干嘛?” 寧寧差點尖叫出聲,因為聞雨接過了李善竹遞來的筷子,夾了一塊魚rou吃,咀嚼了幾下,他喉頭一滾,魚rou下肚,忽然捂著嘴咳嗽幾聲。 寧寧臉色大變,就在她要大喊一句“2017川普為王”的時候,聞雨放下手對她說:“味道還不錯,就是辣了點,咳咳,你不怕辣的話可以嘗嘗?!?/br> 寧寧:“……” 前前后后三百六十三次,眼前是她第二次朝魚頭煲動筷子,平心而論,味道的確不錯,李善竹的手藝或許進不了星級酒店,但在本地的特色燒菜館里當個大廚是沒有問題的。 但為什么?前面幾百次他都下毒了,為什么唯獨這次沒下毒?是下在其他菜里面了嗎? “為什么只吃這一道菜?”李善竹當著她面,將所有菜都嘗了一口,然后笑,“看,里面沒毒?!?/br> 空氣仿佛凝固,飯桌上一下子靜得可怕。 “不好意思?!崩钌浦衤龑㈩^轉向聞雨,嘆了口氣,“因為最近出了點事,導致小愛姐總覺得有人想要害她,醫學上把這叫什么?被害妄想癥?” 不是的!寧寧想要解釋,可是她不能說話,只能不停對聞雨搖頭。 “就像現在?!崩钌浦衲抗廪D向她,帶著自嘲帶著委屈,“你覺得菜里有毒嗎?覺得我也要害你嗎?我怎么可能做這樣的事情?!?/br> 寧寧被他氣得發抖,他居然倒打一耙,明明他已經謀殺了她三百六十二次,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沒有采用下毒的方法罷了。 重要的是聞雨怎么想的?她偷偷打量他,見他的注意力既沒放在她身上,也沒放在李善竹身上,他正看著墻角,墻角有什么? 寧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墻角立著一面小柜子,上面有一只枝葉繁茂的盆栽,盆栽旁立著一個相框,相框里是三個人……不,有一個人的臉被涂掉了,只剩下兩個人。 啪的一聲,相框被一只手按倒。 寧寧甚至沒看清楚被涂黑的是哪個人。 按倒相框的那只手屬于李善竹,他的臉色有點陰沉,收起相框后,重又變得靦腆羞澀起來。 “可能是鄰居的小孩干的?!彼瓜卵垌?,“熊孩子就是喜歡到處亂涂亂畫,我哥哥喜歡小孩子,看見了也不會說他們?!?/br> “你哥哥?”聞雨問。 “我沒說嗎?”李善竹笑道,“小愛姐是我哥哥的未婚妻,我哥臨走之前,叮囑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br> “你哥去哪了?” “他飛機失事了……” “抱歉?!?/br> 李善竹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急忙避開兩人,出去接了個電話,在他離開的片刻時間內,聞雨忽然問寧寧:“他哥哥真的出事了?” 寧寧楞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問這個,但還是點點頭。 “是嗎?”聞雨皺起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追問一句,“這里是他哥哥的房子,還是他自己的房子?” 寧寧不能說話,只能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快速寫著:“兩人?!?/br> “是他們兩個人的房子?”聞雨問。 寧寧點點頭。 “你們兩個在做什么?”李善竹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兩人轉頭看去,見他目光直直的盯過來,盯著他們兩個一個做紙,一個做筆的手。 雖然他們兩個知道彼此是在交流,但在外人看來,這樣的交流方式未免太過曖昧,尤其是其中一方是張心愛,她用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年輕男子的手心里勾勾畫畫,這畫面怎么看都透著一股曖昧。 李善竹的面色愈加陰沉,他冷冷道:“這里可是我哥哥家,他看著你們呢?!?/br> “你哥哥……”聞雨沉吟一聲,“說不定真在看著我們?!?/br> 寧寧驚訝的看著他,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片陰影落在她的側臉上,是刀子的形狀,寧寧的眼珠子轉了過來,倒映在眼簾里的,是李善竹高高舉起的刀子,那把至少刺了她五十次的刀子。 與他戰斗了不下百次,寧寧就算不是個合格的戰士,也是個合格的逃亡者,她立刻將手邊上的東西朝他丟過去,然后邊丟邊跑,等跑到門邊上的時候,發現對方沒有追過來,回頭一看,發現聞雨舉著個椅子當盾牌,正在跟他對峙。 李善竹一刀子下來,卡在了椅子里面,聞雨一腳把他絆倒在地,然后……然后李善竹就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 聞雨將他的雙手反剪到背后,膝蓋壓他腰上,抬頭對寧寧說:“報警?!?/br> 寧寧:“……” 見她還是不能說話,聞雨嘆了口氣,說:“過來幫個忙,我手機在衣服口袋里?!?/br> 寧寧這才走過去,伸手在他腰間口袋摸索片刻,摸出手機,按了報警電話后,舉在他的耳邊,電話接通之后,聞雨跟警察訴說了一下現在的狀況,不久,警察來了,將里面的人一并帶走。 走出房門的時候,寧寧還有點精神恍惚,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扇房門,脫口而出:“我出來了?” “不然呢?”聞雨只覺得胸口一悶,踉蹌著退了幾步,低頭一看,寧寧將臉埋在他懷里,肩膀不住的發抖,雙手環住他的腰不肯放。 前面的警察回頭看了一眼,舉起大拇指:“不錯啊小伙子,英雄救美,必有回報啊?!?/br> “我沒想過什么回報……”聞雨急忙解釋道,大庭廣眾之下他挺不好意思,急忙壓低聲音對寧寧說,“快放手?!?/br> 他不理解寧寧為什么這么激動,只有寧寧自己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