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石青聽了,不由有些汗顏。 一口一個“愛豆”、“美爆”、“簡直”,到底是年輕人的用詞啊,雖然有的聽不太懂,不過終歸是些夸贊的話準沒錯了。 石青聞言,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裝扮,不由有些微微的自在。 還是早上出門那會兒,拉開衣柜,挑選了好一會兒,一時不知道穿些什么才好。 她冬天怕冷,衣柜里大部分皆是羽絨服,還是那種大長款,穿在身上可以包裹到膝蓋的那種,倒是有幾件外套,有兩件太薄了,有一件太舊,還有兩件是早兩年買的,有些稚氣。 一時,便瞧見了被單獨掛在一旁的這兩套衣裳。 一套是華麗的洋裝。 一套則是件簡約芥末綠色的羊毛尼大衣。 那件大衣款式簡約、低調,無疑是非常適合的這日的場合的。 也不知怎么的,石青下意識的就將那件綠色大衣直接取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就套在了身上。 她的皮膚非常白,是非常適合綠色的。 這一款款式非常簡約,大翻領,腰部修身,穿在石青身上,與她身上那股清秀淡雅的氣質極為相配。 石青從鏡子里瞧見了,第一眼亦是有些喜歡。 便稀里糊涂的就脫不下來了。 到了樓下還有些猶豫,也不知怎么想的,終還是穿著來了。 結果,外頭人雖不多,可是一路上,不知是錯覺的還是怎地,只覺得有好幾個在偷瞄著她,石青不自在了。 這會子,到了學校里,許是化了點妝,與平日有些不一樣,無論是領導,同事,還是同學們,無論是誰見了,第一句準是夸贊沒錯了。 有幾個有些眼力勁兒的一眼便認出了身上的牌子,看待她的眼光便有些意味不明。 便是認不出的,只夸著她今日穿的這一身衣裳好看,非常適合她,只忙摸著她身上的面料,直贊料子好,問她多少錢,哪兒買的,她只扯著笑,隨便報了個千八百的。 沒有想到不過是換了件衣裳,竟然還引得了這么多的關注。 她還真是有些不習慣,早知道還是穿她的羽絨服來得自在。 將幾個學生領到了會議室伴著音樂又排練了兩次,這時候校園里已經有陸陸續續賓客入場了。 所幸這會子雨勢有些小了。 校園里人卻是多得嚇人。 恰逢每個班的學生們由著班長領著,正排著隊進入體育館,恰逢體育管外的cao場上停滿了車子,一時進進出出地,堵得沒邊。 石青臨時授命要將重新調整好的節目順序單預備送去體育館后臺,交到主持人手里,見體育館正門外一時被堵住了,擠不進去,便退了出來,打算繞過cao場,由側門進入。 哪知,才剛擠出來,正轉了個身子,就恰好被路過身旁的一輛車子濺起了一身泥水。 石青一愣。 只連忙低下頭去查看,發現大衣靠近大腿外側位置的一大片區域都沾上了泥水,泥巴水較為稀釋,并不算特別的明顯,可是石青只覺得心疼。 這衣服··· 石青一時顧忌不了那么多,只忙從口袋里掏出了紙巾,蹲在了地上進行擦拭。 可是,一連擦了好幾遍了,還是有些淺淺的印記。 石青只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一抬頭,卻發現那輛車子就停在了她的跟前,她以為里頭的人會搖下車窗給她道歉呢,卻見那車子雄赳赳氣昂昂的當著她的面直接拐了個道便一溜煙地開走了。 尤是石青這樣好脾性的人,都忍不住對著那車的車尾巴抿了抿嘴,還真是沒禮貌??! 因著趕時間,石青只匆匆將衣服上的印記粗略的擦拭了,想著待會趕快將節目單送過去,自個在到洗手間好好整齊一下吧,也只能如此了。 一時繞到了cao場后邊,恰好就在停車場附近。 石青遠遠地便瞧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那么醒目的身姿總是無法讓人輕易忽視的。 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看似隨意,只身形頎長,身姿卓約,風華愈顯。 石青不由愣了愣,只下意識的放緩了自己的步伐。 那人雖背對著她,但是很是奇怪,她一眼便認出來了。 正在舉目四處張望著,恍然間,好似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不多時,便見體育館外,一眾穿著正裝的領導迎了出來,幾人握手寒暄,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里。 這么突然的瞧見,盡管僅僅只是個背影,儼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好像之前的那一幕幕恍惚只是一種錯覺。 石青一時心下有些復雜。 將手中的節目單交給主持人后,石青特意到洗手間,將衣服上的污漬洗凈了,出來時,衣服上的泥印子全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大片水印子。 這樣大片大片,明晃晃的,特別的招眼。 石青回到體育館時,慶典差不多將要開始了。 整個體育館聚集了兩千多人,因著典禮還未曾開始,到處都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每個班與班之間,年紀與年紀之間都劃分好了區域,石青找到自己暫時負責的那個班的區域,前去打探、叮囑了一番,又對著待會兒將要上場表演節目的學生們加油打氣,這才準備尋找著自己的位置。 老師們的位置有固定的區域。 校領導、教育部門的領導同事、及重要的特邀嘉賓的位置靠前,隨后分別是學校的同事們、及受邀到訪的校友們。 石青因著將要上去領獎,位置被安排在了稍微靠前的地方。 這邊才剛坐下,便聽到后頭有人在喚她,石青回過頭來,只見趙然正偷偷指著一個方位沖她使眼色。 石青順著她的指向瞧過去,一眼就瞧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被安排在了第一排,靠近中間的位置,就挨著校長坐著。 而她就坐在了第三排,他的斜后方,一抬眼,可以輕而易舉的見到他的側臉。 若是方才在外頭,那么匆匆的一眼,只以為是自己瞧錯了話,那么,此時此刻,人就對方就坐在自己跟前幾米開外的位置,顯然就是呢。 除了前幾次私底下單獨吃過幾次飯以外,大部分時候皆是那么一大幫子聚的,有時瞇著眼,瞧著一副吊兒郎當的相,卻沒有想到正經的樣子竟然是這樣子的。 也是呢,他們那一幫子中,瞧著個個不著調的,只是,又豈非是個簡單的呢? 許是年輕,又生得英氣俊朗,端得一副沉穩的做派,在一眾大肚便便的中年、甚至是老年堆里顯得格外的招眼。 只聽到坐在旁邊有兩個剛畢業的年輕老師,正指著偷偷地議論著呢。 石青默默地瞧了他的背影一眼,便很快的收回了視線。 慶典的流程與往年一樣,或者說學校但凡有個什么大型的活動,流程大多是大同小異的。 無非先是校領導挨個發言,總結及歌頌在過去的這一年里,學校取得了怎樣的輝煌、榮耀之類的,然后展望新的一年,及未來這些年,學校有著怎樣的規劃及目標之類的。 有的領導發言一板一眼,催人哈切連天,有的領導妙趣橫生,惹得全場數千人一齊發笑,場面倒也壯觀。 石青跟著聽得很認真。 只明明很認真的,到最后不知怎地,竟莫名其妙的就發起呆來了,只目光有些微微呆滯。 主持人站在舞臺上慷慨激昂起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遠遠的也沒留意聽。 只隱隱聽到什么邀請特邀嘉賓徐先生做捐獻儀式的致詞之類的。 然后就感覺整個場所的氣氛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隔了有些遠,這日佩戴的是隱形眼鏡,許是許久沒戴了,只覺得眼睛里有些癢癢的,便將其取下來了,一時,舞臺上的人也看不真切,只忽然覺得那聲音有些許熟悉。 她微微的瞇起了眼,順著那舞臺望去,視線里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盡管如此,于朦朧中那樣醒目的身姿總是讓人忽視無略。 雖不甚真切,但那舉手投足里,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她隔著人群遠遠的看去,隔著偌大的人群,就如同隔著整個世界。 這才知道,學校那棟新的體育館就是他出資捐獻的,非但如此,便是學校里有好些獎學金、困難戶的補助等一些扶貧項目的贊助,都有他的份。 學校此番回了許多校友,舉行過捐獻儀式后,便是與石青有關的師生表彰大會了,表彰大會過后便是學生們帶來的才藝表演。 他是頒發榮譽證書的嘉賓。 她是接受榮譽證書的老師。 站在同一個舞臺上的那一刻起,石青便覺得極為不自在,不為別的,僅僅為著自個身上的這身穿戴。 從小到大,只從未覺得有比這樣還要難看的時刻。 是啊,口口聲聲的說不要,不適合,太貴了,可轉眼就背著穿著四處招搖過市呢。 明明已經與人···算是劃清界限了吧,可是還將人送的衣服美滋滋的穿在了身上,還是在這樣如此重要的場合中。 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就好了。 石青一直微微低著頭,壓根不敢看對方的眼。 他禮貌而有涵養的與前一名獲獎的老師握手道喜,到了石青跟前,只接過了禮儀手上的榮譽證書,禮貌的遞到她的手中,她還未曾來得及接穩,他就提前松開了。 石青嚇得一跳,只忙眼明手快的弓著身子,好在一把接住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視線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微微的嘲諷。 他伸手與她握手,極為敷衍的道了一聲:“恭喜?!?/br> 很快便將手抽了,不再多看一眼,走向了下一位。 她嘴里的那一句謝謝一時被卡在了喉嚨里。 不知道是如何下的臺。 只一邊走著,一邊朦朧的想著,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終歸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么? 橫豎是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的,甭管旁人如何看待你,你是怎樣地,好的,壞的,且又如何呢? 接下來是便是欣賞學生們的表演節目了。 雖然外頭天氣不大好,但是絲毫不影響此番校慶十分順利、圓滿的舉行成功,據說這次校慶,學校是碩果累累。 校慶結束后,便是校友的聚會,學校亦是在酒店安排了晚宴,特意宴請了一些舉足輕重的人士參與。 石青等幾個獲得了表彰的老師被邀請坐在了頭兩桌,挨著領導坐一桌,只覺得誠惶誠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