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和服的女孩打開榻榻米房間的木門，楊文華脫掉外套遞給女孩，進來時帶著慈祥的微笑，然而我正襟危坐，一刻不敢掉以輕心。

    “來這么早？”楊文華盤腿坐在我對面，女孩拿來餐單，他問了我的意見匆忙點了幾個套餐。

    “我不喜歡遲到?！闭f著，我將手提電腦放在桌上。

    “好習慣?！睏钗娜A用熱毛巾擦手，瞥一眼電腦，鎮定地說，“年輕人要一直保持好習慣，貴在堅持，不過，我們家的小繪很有耐心，應該可以堅持下去?！?/br>
    我聽出楊文華的言外之意，但我沒反駁，只是打開自己的電腦，我調出一組照片，之后將電腦轉過去對著楊文華。

    他似乎并不感興趣，態度十分冷淡，接著有人敲門，幾個女孩跪著將餐食送進來放在桌上。

    “寢不語食不言，這是古人說的話，也是好習慣?！睏钗娜A放下毛巾，剛拿起竹筷，卻不料被我奪走。

    我跪著向前傾，不客氣地伸手搶走他用餐的筷子，他這是什么意思？我好脾氣地跟他談判，他居然無視我，難道我就只能任人擺布，絲毫沒有威脅力嗎？

    “我申請離婚，這些照片就是江燁出軌的證據，如果只是和女人出軌的證據倒也沒什么，若是讓所有人看到他和男人如此親密，你想想，這對他的聲譽，對江家的名譽會有多大的傷害?！蔽依渲?，咬牙切齒地啐道。

    楊文華緩慢地抬起頭，看著我平靜地問：“是什么讓你做了這么荒唐的決定？”

    我一愣，被他問得搭不上話。楊文華嘆息一聲，沉重地說：“你想要什么？”

    “你手上的生子協議?！?/br>
    “這么快就拿出最后的籌碼，會不會太冒險？”

    “總之我要離開這個家?！蔽乙黄ü勺诘厣?，虛脫地說，“還要帶走我媽?！?/br>
    楊文華深吸一口氣：“聽我說，你母親留在醫院是最好的決定，她生了病，經不起折騰?！?/br>
    “江燁威脅我，他會把她送到國外?！?/br>
    “你聽話，他自然就不會這么麻煩，把一個病人送到國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br>
    “我不想留下來，你相信我，我不能留下來?！?/br>
    楊文華將調好的作料放在我跟前，心平氣和地說：“我來猜猜，猜你是不是遇到瓶頸?！?/br>
    我斜睥楊文華，聽他說話的時候平定自己的情緒。

    “你之前一直在調查著某件事，自從二少爺受了傷，你就終止了調查，查不下去，你就想一走了之，其實我并不是想過問你的私事，只是不明白，你怎么就惹到凌非那種人，當然，你有你的苦衷，我不便作評論?！?/br>
    “凌非害死我弟，這就是我的調查?！蔽铱嘈Φ刈⒁晽钗娜A，直到聽到這件事，他才稍微變了臉色。

    “岑楠不是自殺嗎？”

    “他自殺前接到過凌非打給他的電話，正因為這個電話，他選擇了自殺?！蔽肄D頭，木然地看著窗外，噙著淚哽咽，“我報不了仇，你說得對，我想一走了之，我就是這么沒用，報不了仇，不但如此，我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我知道，我繼續下去只會害更多人，我不想看到他們為了我受傷，所以我打算停止，決定放棄?！?/br>
    “不會吧，你確定岑楠的死是因為凌非那幫人？”

    我抹去淚，扭頭說道：“我也不確定，但現在沒辦法查下去，我也不想查了。楊叔叔，我今天來跟你談判，就是想用這些照片換取你手上的生子協議還有我和我母親的自由，念在這兩年的情面上，希望你能答應?！?/br>
    我不知道楊文華會有多少善心，這就是場賭注，正如楊文華所說，我手握的籌碼只有這些照片，我拿出最后的籌碼堵他的惻隱之心，雖然有點冒險，但好過我什么都不做。

    “除了電腦上面，你應該有備份吧?！睏钗娜A凝重地問。

    果然瞞不住，但我不能輕易拿出來，大概楊文華也看出了我的顧慮，于是他從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掏出那張生子協議。

    “你看看，是不是原版那張？”楊文華補充道，“即便我復印了也沒用，一定要有你的手指印才能有效，所以我也是堵上對你的信任?！?/br>
    沒想到楊文華會答應，我有些激動，連忙將自己的u盤拿出來放在桌上，一邊撕掉協議一邊說：“拷貝件全都在這個盤，我一旦離開江家，會馬上給你，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信任?！?/br>
    楊文華刪除電腦上的照片，笑著說，“不知道你母親的情況有沒有好轉，你離開江家恐怕在經濟上有些壓力，如果你還當我是楊叔叔，隨時可以來找我?！?/br>
    不管楊文華是客套還是真心想幫我，在這個時候，他能這么說，我已經很感激，除開我之前對他的猜忌，其實楊叔叔這個人還挺好的，他對江家很無私，對婆婆也很照顧，對江燁更是沒話說，倘若我和江燁的婚姻沒有欺騙沒有謊言，可能真的就像外界的人看到的那樣，我是很幸福的，嫁入這個家是很幸運的。

    可惜現實就是如此不如人意。我釋懷了，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好多，接下來和楊文華一起用餐，我也吃了很多日式料理。

    我們在日料店門口分道揚鑣，回家前，我想念母親了，便坐車直接去了醫院。

    “這段時間沒有看到其他人來探望?！蔽覇栣t生還有沒有見過之前那個所謂我母親的朋友，可是自從那次留下旗袍后，他就消失了。

    母親還是很喜歡剪裁，她給其他病人量身段，一板一眼很有派頭，不過她不能拿剪刀，只能自己用紙扎了一把假剪刀。

    “繪繪，小楠很久沒來看我，他是不是忘了mama？”

    “媽，小楠上大學，課程太多了，所以沒空?！蔽蚁肽懿m久一點就盡量瞞住，醫生說母親的情況漸漸好轉，這時候千萬不能承受打擊。

    “小楠上學的錢都是你想辦法，而我這個做母親的，只會成為你們的負擔?！?/br>
    “你才不是負擔，過不了多久，我帶你離開這里?！蔽野矒崮赣H說道，“整天都關在醫院里面，肯定很悶，你之前不是說，你看到大海了嗎？我帶你去看海，帶你去很多很多地方?！?/br>
    母親微笑的樣子好美，我忍不住輕撫她的發絲，“媽，你頭發亂了，我幫你梳起來?！?/br>
    “繪繪，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你已經結婚了?！崩蠇?的病情穩定后，慢慢地可以有些記憶。

    “嗯?！蔽逸p描淡寫地應了一聲。

    “他好像來看過我？”

    “上次那個男孩子不是我的丈夫?！蔽胰粲兴嫉亟忉?，“他是江燁的弟弟?！?/br>
    “哦，他是你的小叔子?！蹦赣H恍然笑了笑，“我記得，他叫江旬一?！?/br>
    “媽，你能記住事情了嗎？”我欣喜地問。

    “這么漂亮的男孩子，我當然記得住?！蹦赣H揶揄地說，“他既然是女婿的弟弟，相信我的女婿也是這么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