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我要求的是這件事?!彼f著,一只手往小幾子下掏呀掏,一個盒子被打開的聲音后,她揪著一個布包提起來,利落的放在了小幾子上,往兩人中間一推,笑道,“把他的身體還給我吧?!?/br> 韓信的表情裂了。 他面前被鶴唳強行替換過來的,是一張死不瞑目的臉,那顆人頭已經完全青白,枯槁如鬼,眼睛并沒有完全被合上,露出一絲眼白,整個頭被布包的縫隙勾勒出一個細瘦如瓜子臉的輪廓,乍一看像是躲在布后面偷看著他。 后面,鶴唳甜滋滋的聲音還在重復哀求:“就今晚,把他的身體,也給我吧?!?/br> 韓信與人頭對視了一會兒,都無暇斥責身后仆人驚慌跌倒的失態,他的視線繞過人頭,陰沉沉的看向鶴唳。 鶴唳頭一歪,毫不逃避的與他對視。 他的呼吸漸漸重了起來,忽然,他笑了出來,問:“你要與他合葬嗎?” 殺意。 鶴唳好開心。 她笑容燦爛連連點頭:“嗯嗯嗯嗯!先過了今晚好不好?”她與人頭隔著布臉貼臉賣萌:“良宵難求呀!” 韓信的表情已經無法拼回來了。 他猛地舉起手,看起來是想把桌上兩張臉全部拍飛,可是鶴唳依然像沒看到一樣,萌萌噠的瞅著他,他急促的喘了兩口氣,抬起的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矮桌在巨響后發出吱呀的哀鳴聲。 但更重的是他的腳步聲。 ……韓信沖了出去。 等到門被戰戰噤噤·不愿與人頭同屋·死也不進來的侍女關上后,鶴唳溫柔的摸了摸人頭,笑著回頭嘚瑟:“所以嘛,我的床哪是說上就上的?!?/br> 陰影中的仲言:“……” 他緩緩走出來,有些驚疑的看鶴唳珍而重之的把人頭放回盒子里,遲疑道:“你……一直與這……同坐?” 鶴唳瞥他:“那應該怕他呢,還是躲他呢?” “……那,他的身體,該如何……”仲言竟然也關心起這個來,“淮陰侯應是,不會把,身體還你了?!?/br> “沒事啊?!柄Q唳伸了個懶腰,“如果我們回去好好干,很快,別說這位大哥的全尸了,就連他,”她朝外樣樣下巴,意味深長,“的尸體,也是我們的了?!?/br> 仲言皺了皺眉:“淮陰侯,似乎心悅于你?” “嗯~”鶴唳搖了搖食指,“他還覺得我心悅于他呢?!?/br> “那你們……” “現在我們兩個大概都已經清楚了?!柄Q唳淡然道,“集郵罷了,比誰博愛咯?!?/br> 她望望窗外月色,打了個呵欠,自顧自走到塌上坐下,拍拍身邊:“還有一會兒呢,仲言小相公,我為了你把床伴趕跑了,漫漫長夜,你就不來補償一下?” 仲言對著她運了許久的氣,盤腿坐在門口,死也不回應。 “哎,真無趣?!?/br> ☆、第44章 帷幕談話 仲言小哥果然很靠譜。 雖然因為鶴唳自信的一句“回到我家呂雉身邊什么的我自己會辦好的”,韓信轉頭就在外面增加了守衛,溜出去本來普通的難度瞬間上升到困難,可是這對鶴唳來說一直都不是什么問題。 如果說之前她需要腦補一下扭了門口兩個侍衛的脖子,那現在頂多是想想所有視線死角都有攝像頭好了。 一般這種活按理來說賊比較熟練,畢竟他們這樣的活多,熟練度高。 可雖然從來沒當過賊,她干的活卻比賊高危多了,至少賊被攝像頭拍到頂多坐牢,他們被攝像頭拍到,一旦逮住絕壁死刑了。 兩人趁夜色最重的時候開始出發。 韓信的后院并不大,院子雖然獨立但是都很小,隨便一繞就過去了。不過兩人還是停了一下,因為發現他的近侍竟然在正房的門口候著,顯然他人正在里面。 其實他平時寵幸的女人并不多,大多數美人都是別人送的,途徑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能推的就推了,推不掉就放著,放著了可能一直都想不起來。所以當初來了個鶴唳,感覺放地牢太委屈就放后院,對他來說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只是在別人看來,好像“收用”了似的。 出乎意料的,在鶴唳這兒踢了一腳鐵板,韓信竟然還有興致去找人來一發,顯然今夜不管是誰,他這一炮是一定要打的。 “他最近是有什么好事情嗎?”鶴唳很好奇。 仲言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兩日頻有可疑之人徘徊于長樂宮外,應是要對皇后不軌?!?/br> “???” “不過都是小打小鬧,都已被清理干凈。但看這情形,應是還有后招?!?/br> “你的意思是……” “戚姬?!彼D了頓,“和淮陰侯?!?/br> 鶴唳差點吹口哨:“他不至于吧,一個大將軍,打都沒打呢,朝敵人的老婆孩子下手?” “順勢罷了,樊將軍的私騎于城外駐扎的事大概淮陰侯有所察覺,他不知幕后是樊將軍,故只會將矛頭指向皇后?!?/br> 呂雉也樂于背這個鍋。 鶴唳聽著沒什么興趣,她對韓信和自家老婆干什么不和諧的事情更沒興趣,兩人等了一波衛兵,就準備離開,卻忽然見一個士兵匆匆跑來,層層傳話進去,韓信套著外套就沖出來了:“跑了?!” 傳話的士兵哆嗦著聲音:“全按將軍吩咐,未敢有絲毫懈怠,僅一轉眼,就沒人了!” “找死!”韓信的聲音里透著陰狠,他疾走了兩步,忽有所感,抬頭吼道,“鶴唳,你出來!” 哎喲媽呀,成仙了!想到上次隔墻偷聽也讓他這么喊的差點自己暴露自己,鶴唳揪著仲言的衣袖往后躲,兩人其實躲得并不遠,就一井蓋后頭,打個視覺差而已,稍微一動彈就能讓人看見了。 仲言當她害怕,探手微微護住她。 “我知道你在這!此乃必經之路!”韓信咬牙切齒,“不出來?甚好!休怪我無情!來人!照亮所有出口!一只蟲都不放過!” “不怕,我有狗洞?!?/br> “封了所有洞口!提供狗洞位置者,有賞!” “……”“狗男女”兩兩對望。 韓信氣急敗壞的跑了出去,里面他老婆齊王妃追了兩步出來,但追不上老公的龍行虎步,無力的停在了后面,怔怔發呆。 鶴唳嘿嘿一笑。 “還笑!”仲言都著急了,“現下如何?我們線人都沒有,無人引路躲藏?!?/br> “有有有!”鶴唳拉著他的袖子,“走,找姐·姐去!” “什么?” “jiejie啊?!柄Q唳壓著仲言的頭躲過一波巡邏,“再遲疑就只能跳井啦,來來來!屏住呼吸!” 仲言很聽話,兩人屏住呼吸,一前一后跟在了巡邏兵后面,跟了幾步,在最后一個人有所感覺之前一閃身,利落的翻過了院墻,直接進了齊王妃的寢室,閃過張皇的往外張望的侍女,躲在床帳后面。 里面香煙繚繞,氣氛曖昧,綢緞的被子凌亂的攪著,可見人起床時的著急粗魯。 齊王妃失魂落魄的走回來,呆呆的坐在了床上。 仲言疑惑的看了看鶴唳,又看了看齊王妃,似乎不明白這時候來這兒做什么。 鶴唳豎起食指噓了一下,等著。 “夫人?!彼莻€侍女走上前,一臉心痛,“夫人,你不要傷心,將軍不管怎么樣,還是最掛心你的?!?/br> “掛心我?!饼R王妃沒什么感情的復述了一遍,“是啊,在她那兒碰了壁,還會想起來我這兒撒撒氣……” “將軍可沒有拿你撒氣??!”侍女著急,“奴一直聽著,他很是溫柔小意??!” 這特么聽墻角都敢說自個兒“一直聽著”…… 齊王妃表情有些復雜:“你又知道什么……將軍到底是偉男子,怎會因那些小事就對我粗魯?!?/br> “夫人您想明白就好,那妖女就是一件小事,你看這后院來了那么多人,誰又有的長久了?” “她不一樣……”齊王妃眼神有些空,搖頭呢喃,“她不一樣?!?/br> “她有什么不一樣,不還是欲迎還拒,勾的將軍心癢癢的,若是再給她些時日,說不定就如了將軍的愿呢?!笔膛浜?,“到時候還不是被棄在一角,忘得一干二凈?!?/br> “不一樣……”齊王妃還是搖頭,“你不懂,她不一樣,她于他,亦不一樣?!?/br> “夫人!您在說什么呢?”侍女急得汗都下來了。 “她若要將軍記住她,早就該從了……現在,將軍尚未如愿,便要膩了她了?!饼R王妃竟然還幫鶴唳帶節奏,“而她于將軍,可不僅僅是個偶然的美人而已……” “那是什么?” “是……”齊王妃咬了下唇,“你也不懂,罷了,你下去吧?!彼嗔巳嗵杧ue,“我累了?!?/br> “夫人可要……”侍女遲疑了一下,“沐浴一下?” 齊王妃紅了臉,斥道:“多嘴,我若不適,自會喚你,下去!” 侍女屁顛屁顛跑了。 偌大的寢殿忽然空了下來,齊王妃獨坐寬大的床榻上,顯得尤為嬌小柔弱。 純然安靜的環境中,仲言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呼吸,卻發現自始至終,身邊的鶴唳都幾乎沒有呼吸似的,完全沒有存在感。 她一直沒放松過…… 齊王妃坐了許久,剛才強裝的堅強還是沒繃住,她肩膀輕輕的顫抖了起來,壓抑的啜泣聲傳來,可她還是忍著,手緊緊揪著被子,揪成了一團。 非禮勿視,仲言還是受過儒家熏陶的,此時心情很是尷尬,不由得總是偷眼瞟鶴唳,希望她能做點什么有建樹的事情擺脫這種尷尬。 鶴唳動了。 仲言心里一松,轉而又一緊,她竟然直接爬上床了!這動靜未免太大了! 她在齊王妃后面像貓兒一樣雙手雙腳爬過去,依然沒有引起床榻的絲毫動靜,在齊王妃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時,忽然上前環抱住她,捂住嘴的同時湊到她耳邊柔聲道:“想哭就哭吧?!?/br> 鶴唳的聲音本就不是清亮柔嫩類,此時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整個聲線如一杯醇酒滑入唇舌,帶著股雌雄莫辯的誘惑感,當場激起在場另外兩人的雞皮疙瘩,而被鶴唳以某種近乎于羞恥的姿勢背對著的某正常男人,當場就紅了臉,垂頭后退了一步,暗暗握拳。 齊王妃上半聲尖叫起初被捂在鶴唳的手里,下半聲卻被渾身的酥麻都帶跑了,她恍然想起了不久前被后院某妖精支配的恐懼,眼神頓時滿是復雜……卻沒有憤怒。 鶴唳看不到她的眼神,卻不妨礙自己揣摩這個“人”妻的心情,她還沒放開手,只是用同樣的音調繼續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傷害你的……你相信嗎?” 最后四個字時,她又湊近了一點,還惡意的吹了口氣進去,齊王妃立刻戰栗了一下,她的猶豫僅僅一瞬,立刻點頭。 鶴唳卻還不放心,本想威脅一句,想想齊王妃此時的心性,還是改了語調:“你不要騙我哦,我會很傷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