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羅丹瓊能借的刀,自然是她信得過能讓宋軼死得最合她心意之人,這樣才不枉費她放棄自己動手而留下的遺憾。所以,這個人選只能是趙石。 在來赴宴之前,宋軼便將可能拿到的趙石的資料都翻看了一遍,對這個人有了進一步認識,同時也意識到這個人的可怕之處。 他不講禮義廉恥,就如一只蟄伏深山的野獸,誰倒霉撞上他,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將人撕成碎片。這不是夸張比喻,而是真的將人撕成碎片。 這個人心中與一種狂暴的因子,隨時都能被挑逗出來。 落到他手里,絕對是九死一生,但這一生,卻是可以利用的轉機。 現在,這一生,劉煜已經為她創造出來了,這個轉機便要她來制造。 翌日一早,趙石欲蓋彌彰地戴了張面具來見她。這大概表示他不想她認出他了。 將一盤吃食和水放在她面前,趙石認真地打量起地上被捆著的人來。 雖然嘴唇破了,還有血跡,但一點不影響這個女人的美貌。她容色平靜,完全沒有露出他想看到的脆弱,恐懼,和一般女子哭泣宣泄的場面。 她非常平靜,或者說冷靜??催^來的眼神猶如冰凍的望月湖面,一絲波瀾也無。 “我的手綁著,要如何吃飯?” 自然對方沒那么好心體諒她的難處。 宋軼又道:“你留著我的性命應該是有大用處吧,把我餓死了或者餓瘦了,都很可能讓你們的計劃虧功一簣,所以,為了大家好,我們可以更和諧融洽地相處?!?/br> 趙石沒說話,但明顯猶豫了一下,他天生就沒同情心,自然不會可憐誰,但是大局為上,這種觀念卻是很強烈的,否則,羅敬輝又怎么會選中他當盟友? 解開將宋軼綁成粽子一般的繩子,改為用鐵鏈套住她的腳,讓她只能繞著一根柱子移動。這算他對這個砝碼最大的仁慈了。 宋軼滿意了,也不說什么,乖乖地吃飯喝水,連毒都沒防一下。 趙石在面具下皺了皺眉,離開。 一大早,羅敬輝便邀趙石一起進宮面圣,想要將若水之事給坐實了。 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開元帝親口應允才行,豫王雖然受重用,但還沒能代表皇上的地步。 雖然劉煜事先跟開元帝打過招呼,但看到這里兩人猴急著來要權,心里還是十分地不舒服。 “若水流經數十郡縣,自然是要劃分出區域的,沒有完整的圖紙,朕也無法定奪?!?/br> 羅敬輝早有準備,隨手便呈上若水和瀘水迄今最完整的圖紙。 開元帝看也不看,只道:“羅家堡掌控若水應該是在前朝時期,時移世易,總有些東西是改變了的,朕要的是眼下若水的全程圖紙?!?/br> 現在若水和瀘水根本不歸羅家堡管理,若羅敬輝敢說這就是眼下,那無異于在向世人宣告,他羅家就是圖謀不軌! 開元帝死咬著這一點不放,而且還只信任宋軼親手畫的圖紙。 “那宋先生在哪里?這是大事,敬輝定親自帶她巡視若水,好畫出最全面的若水圖?!?/br> 開元帝嘆息一聲,“昨日宋軼去赴令愛的宴席后,一直沒有蹤跡,司隸臺也在找她?!?/br> 所有事情雙方心知肚明,便就此事多說什么。 這就是一個僵局,所有關鍵都在宋軼身上。要如何將這盤僵局下活,這是羅敬輝急需要解決的事情。此番入宮,他們不過是探探開元帝的口風。這至少說明開元帝跟豫王口風是一致的。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是不能隨便反悔的。這便表示,若處理得當,是真能拿回若水控制權。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趙石回到刺史府,眉眼都開朗了許多。 帶著午飯去見宋軼,宋軼不知道從哪里拿到了筆墨紙硯,甚至還將他墊在床邊的虎皮給扯了過來,當她的墊子,此刻正饒有興致地席地而坐,提筆畫畫。 這種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感覺極度刺激趙石這種野獸的神經。 他迅速掃了一眼周遭情形。拴宋軼的鏈子不過三尺,但筆墨紙硯,都在一丈開外的案幾上,這也不算一般的筆墨紙硯,而是增加某種情趣用的,比如在美人完美的酮、體上畫出分割線,或者臉譜,按照分割線將人一塊塊分割,或者剝下人皮臉譜,而那張虎皮甚至在房間另一頭,少說也有五丈,這個混蛋到底怎么做到的? 她會開鎖? 這是趙石得出的最可能的結論。 視線變得極度危險。 宋軼抬頭,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看,我是用這個把這些東西拖過來 ?!彼屋W在柱子一頭摸了摸,那是一只鐵鉤,是他用來掛人用的。 別人喜歡用鐵鉤穿人肩胛骨,控制人的自由,但他喜歡用這個鐵鉤從人下頜傳過去,將人如死魚一般掛在半空中,再剝皮割rou,便會變得十分順手。 趙石思索了一翻將宋軼掛在鐵鉤上的快感,心中的怒火消散幾分。 將飯菜丟下,再次轉身離開。等晚上來送飯時,宋軼還在畫畫。只是這次,不像是胡亂畫的,而是畫出了一張人像。 而她就將這個人像如掛死魚一樣掛在鐵鉤上,趙石來時,一眼便看到了人像,身形猛地一顫,飯菜掉落一地,眼中紅光炸起。 鐵鉗般爪子便往宋軼脖間襲來,宋軼繞著主子一晃,他的爪子落在了柱子上,而此刻柱子上不知何時已經長出一片鋼針——那雙他給獵物準備的釘板,將玩過的女子,還在鮮活的時候,放在這種釘板上,看著她們因為自身的重量,身體往下壓,慢慢被針板穿透,越是痛苦,越是掙扎,穿透得便越快。 千瘡百孔的身體,鮮血跟雨一樣下下來,落在身上,分外爽快! 而現在,這個針板刺穿的是自己的手! 趙石暴怒大叫,還要抓宋軼,連叫也被刺穿——他沒料到,宋軼走過的地方也藏著針板。 趙石倒在地上,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宋軼卻興致甚好地拉了拉鐵鉤,將人像放都更低一點,讓他看得更清楚一點。因為畫像十分逼真,靠得越近,仿佛畫中人要從畫中跳出一般,趙石頭一回不能直視,別開頭。 “你可還認得她?” “她是前朝益州刺史之女沈鳳仙,也就是你曾經的夫人,是被你第一個如魚干一樣這樣掛著剝皮剔骨的女人!” “我看了一篇野史,記載當年你被人追殺,瀕死之際,被善良的沈鳳仙所救,并愛上了她,順利成為益州刺史沈朝仁的乘龍快婿,并被委以重任。三年后,沈鳳仙與沈朝仁麾下得力干將偷情,被你捉jian在床。你盛怒之下,殺了那名將軍,還以這樣殘酷的方式殺了沈鳳仙?!?/br> “住口!” 宋軼當然不會住口,反而將沈鳳仙的畫像直接貼到他身上,趙石突然抖如篩糠,竟然動彈不得。 “回頭,在羅敬輝的幫助下順利奪得益州兵權,獨大一方!你難道從來沒想過,這一切是不是太過巧合?羅敬輝的野心你看不出來么?他早就想控制益州,但沈朝仁卻是個忠于朝廷的,這讓他做起事來,縮手縮腳,很不暢快。若是益州刺史換個對他沒大腦的,對他惟命是從,這才能讓他實現他的野望!” “讓我來猜猜,當時你捉jian在床時,那兩人大概還睡著吧,全身□□,即便什么都不說,你便能得出他們偷情的結論??捎行r候親眼看到的未必就是實情,當有人處心積慮要設置這樣一個局時,以你這樣愚蠢的人,不過被人牽著鼻子走罷了?!?/br> “殺了那將軍和沈鳳仙,你便沒了退路,要活命只能把益州刺史干掉,你也很樂意用他們的鮮血來澆滅你心中的滔天怒火!所以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的?!?/br> “偏巧羅敬輝就在州刺史府上,偏巧他就幫了你,甚至在你一人獨當千軍時,借你部曲,順利□□!他為什么會這般幫你?讓我來猜猜,在你去益州之前,應該就認識他吧?利用沈鳳仙的善良,成功混入刺史府,成為刺史座下悍將,這,應該也是羅敬輝幫你策劃的吧?只是他沒算到,你這樣的禽獸也會對一個女人動真心,掌握了軍權卻遲遲不對沈家出手,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所以,沈鳳仙必須除去,用這種方式不是最簡單直接的么?想必,被愛妻背叛的你說不定對感恩戴德吧,只可惜,沈鳳仙大概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的……” 趙石顫抖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宋軼知道自己的推測對了。 “你應該還記得她死時向你求饒的表情吧,你應該也記得她在哭述自己冤枉吧?而只你在憤怒之下,卡住她的脖子,直接掛在了這樣的鐵鉤上,讓她的身體在城墻上飄搖,鮮血從她脖子不停地流下,落在你身上,她如魚一樣死命掙扎,最終沒了氣息……” 宋軼揭開趙石的面具,只見他嘴唇發紫,臉色灰敗如死人。宋軼都要忍不住可憐他了。 她方要起身離開,突然腳踝被人抓住,就勢一拉,將她拉撲在地。雖然地上有虎皮,宋軼還是被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疼得猛吸了口涼氣。 “就憑你一只小狐貍敢騎在老虎頭上拉屎!”趙石一把將人扔出去,宋軼這次被砸得有點狠,五臟六腑幾乎錯了位。 而趙石并不給她喘息之機,如死神一般一步一步走過來,拿起旁邊的藥,卡住宋軼喉嚨,強行塞進宋軼的嘴里,如鴨子一般強行灌下去。 “有一種死法,你大概想都想不到,將各種春、藥吃進去,人能生生被欲、望趨勢著,撕開自己的皮rou,扒掉自己的舌頭,挖出自己的眼珠……” 那藥入喉,仿佛一股火便從喉嚨一直燒到腸胃,向四肢百骸蔓延開去。 “當然,這種藥也可以解!從這里走出去,會有一百個護院軍士很樂意為你解除藥性。若你天賦異秉,能從他們身下活下來,你,便可以離開這個刺史府!這就當是你告訴我當年真相的酬勞!” 趙石丟開宋軼,揚長而去,密室之門洞開,引誘著宋軼沖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寫的惡俗梗,有人罵不? ☆、第九十二章 交易 像宋軼這樣的人, 最怕的是失去清醒的意識,一旦失去清醒的意識, 便意味著自己失去了把控局勢的能力。 然而她不知道, 有些時候意識太清醒卻未必是好事。 就如現在, 身體的躁動越發強烈, 驅使著她去做出各種不恥的動作。而意識卻無比清醒地感受著這種身體的躁動,理智強行按壓住那種惡心的欲、望,越是壓抑, 感受到的欲、望越是強烈。 呵, 難道要她以這般屈辱的方式死去? 她不要! 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宋軼毫不猶豫地朝手腕劃下去,鮮血的流失似乎也帶走了一些藥性。但這也會奪走她的意識。她需要乘著自己還清醒的時候離開這里,遠離人群。 出了密室, 聽得外面的打斗聲,似乎有人要硬闖進來,大概是薛濤他們終于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地, 也可能是趙石故意讓司隸臺的人知道了她的藏身地, 讓她在保護她的人面前以那般惡心的方式死去。 宋軼的身體發軟。她沒有走正門, 而是找一一扇外面無人的窗戶爬出去。 整個刺史府都亂了,司隸臺暗中監視的人都出來,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將宋軼救出。 而宋軼卻憑借殘存的意志力, 找了一匹馬, 沖出了刺史府。薛濤在揮劍的間隙,看到一位絕色女子, 踏風而去,怔愣了半晌,竟然沒反應過來那是誰,直到隨風送來的熟悉氣味,以及夾雜的血腥味兒,他才陡然明白過來,趕緊追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卻快不過一匹馬,但也正因為快,他由始至終沒有失去馬的蹤跡。那匹馬沒有跑向司隸臺,沒有跑向漱玉齋,而是直直地往望月湖方向跑去。 薛濤一時著了慌,拿出一枚煙火,放飛,標志司隸臺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開,半個泰康城都能看得見。劉煜聽得聲音,推開窗戶,看到煙花的余火,心口一縮,立刻沖了出去。 寒風割得面頰生疼,意識果然在慢慢消失,鮮血灑了一路,滴滴答答地,很輕微,不像雨聲,倒像是雪花飄落的聲音。 還不到望月湖,宋軼已經坐不住,從馬上摔了一下,就勢滾出了好遠,她躺在地上,周圍寂寂無聲,沒有人,一樹梅花絢爛在頭頂,雪花又開始飄了起來,似乎有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迷糊中,她看到一個人影,曳地的長發,輕薄的紗衣,赤著的雙腳。 這是那個傳說中的雪女么? 她想在臨死前看清楚她的臉,于是睜大了眼,雪花拂過睫毛落在眼睛里,被融化了,將視線模糊成一片。 她想抬手擦拭,卻全身都沒了力氣,只能那樣靜靜地躺著,看著,任由生命在冰雪中悄悄流失。 “你不會有事的……” 她聽到有人在耳邊低語,沙沙聲音,溫柔地撓過鼓膜,很是好聽。 接著有人在給她止血,為她包扎傷口。明明失血過多的自己渾身涼透,那只手卻比她更冰涼。 “殿下,在那邊!”一個人在急急叫喊,話語間喘著粗氣,像是累的,也像是因為擔憂而被嚇的。沉重而迅疾的腳步聲傳來,冰涼的手指離開了她的手腕,她努力掀掀眼皮,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影,白影消失,黑影落入眼中,一張臉迅速靠近,她依然看不清,但卻知道那是誰。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容,卻覺得無比的諷刺和難堪。 男人用衣服將她裹住,小心翼翼地摟入懷中,用溫暖的胸膛包裹她冰冷的身體。 “沒事了?!彼谒呡p聲安撫著,聲音在不住顫抖,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嘴唇吐出的熱氣的不安,還有他胸口傳來的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就在這種溫暖中,她昏了過去。 “不要睡!”先前溫柔的聲音突然怒吼起來,她逼不得已努力掀了掀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