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看來是到目的地了—— “殿下,得罪了,請——” 依舊是兩個人將他從馬車里架了出去,傅成蹊心中既不恐懼也不慌亂,稍稍適應了些靈脈凝滯的疼痛感,只是身上一陣陣濕冷有些難熬。 一路上他也大概能琢磨出來,肯這般大費周章地將他捉了來,除了他那個好弟弟傅寧遠還有誰呢?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聞尺黎君已經將殿下請回來了?”聲音卻是分外熟悉,只傅成蹊記不起在何處聽過。 “正是——” 那人走到傅成蹊近前,突然自喉間輕輕一聲啊了出來,責備聲中隱含一絲笑意:“人怎么折騰成這幅樣子了?不是讓你們將殿下好好請來的么?” 對方云淡風輕道:“葉公子請放心,我們只是封了殿下這副身體的靈脈氣力,并無傷他性命的打算?!?/br> 傅成蹊心中一凜,葉公子?!令人不安的熟悉感彌漫心間,不祥的預感升騰而起,莫不會真如此冤家路窄罷——? 那葉公子依舊輕笑著不依不撓:“你們做事仔細些,畢竟這是皇上要的人,萬一出了什么差池,你我的項上人頭可保不住呢?!?/br> 對方冷哼一聲輕笑道:“那是你葉公子的人頭不保,與我何干?俠不犯官,官不涉俠,我們領錢辦事,縱然是當今皇上又奈我何呢?” 葉公子怔了怔,輕笑一聲不再與他多言,吩咐人去準備熱水與換洗衣裳,狀似恭恭敬敬對傅成蹊道:“殿下請先去歇息片刻,稍晚些時候皇上就到了——”又轉向那位尺黎君道:“你封住殿下的靈脈便可,把他的xue道解了罷?!?/br> 這般說著,葉公子便挑著指尖在傅成蹊面上摸了一把,聲音輕飄飄的讓人不寒而栗:“當真一副好殼子——” 挑弄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將蒙在傅成蹊面上的布條解下,突如其來的強烈日光讓他猝不及防地瞇起眼睛,待他適應了亮光定睛一瞧,眼前是一座隱于山林間的別莊,而面前這位葉公子,一副細眉細眼五官纖巧的模樣,可不就是醉花谷那位故人葉隨明么? “原來是葉公子,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备党甚枳龀鲆桓睆膹娜萑莸哪?。 葉隨明閑閑一笑,挑起細眉道:“殿下還能記住在下,當真受寵若驚?!?/br> 傅成蹊心下了然,料想葉隨明背后的靠山遠不是葉云燈這么簡單,而是當今皇上。當然,他在外面干的那些黑心勾當,傅寧遠也未必有興趣知曉,多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依傅寧遠的性子,約莫也是將他當做結交玄門中人的棋子。 那位尺黎君卸下了斗笠蓑衣,倒是一派清癯高挑的形容,濃眉窄眼的長臉上面無表情,走到傅成蹊面前漠然道:“殿下,得罪了——”話音未落便將靈力匯于食指,直戳向傅成蹊的肩貞xue。 傅成蹊自喉間發出一聲悶哼,長久凝滯的血脈突然通暢,萬蟻噬咬得酸麻感游走全身,他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地,葉隨明正欲扶他一把,傅成蹊卻勉強自個兒站住了,倒是對他氣定神閑地說了句多謝,聽得葉隨明微微一怔,旋即斂目一笑道了聲不敢。 葉隨明用余光瞧了眼衣衫半濕不干的傅成蹊,模樣倒還算恭敬:“熱水已經備下了,殿下先去沐浴罷?!?/br> 傅成蹊心中不喜葉隨明,知曉他這人性情陰冷難以琢磨,故不愿多言生事端,況且如今他不知身在何處插翅難飛,與其自個兒找罪受,倒不如坦坦蕩蕩了痛快些,于是也泰然自若道:“那就有勞葉公子了?!?/br> 葉隨明顯然沒料到傅成蹊會如此配合,愣了愣,便親自領他進了別莊,一旁的尺黎君瞧在眼里,冷冷一聲笑道:“我說葉公子,殿下如今這副身子不是就要舍棄了么,何苦多此一舉?!?/br> 傅成蹊聞言心中一凜,沉下心思,試圖將各種紛亂的線索思緒理出些眉目來,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年初朝廷按著他生前的樣貌四處下旨拿人,難不成是傅寧遠打算尋個新的身體作為容器,讓他的魂兒重新依附其上? 思及至此,傅成蹊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認識的傅寧遠,不是會做出如此荒唐偏執之事的人。 他認識的傅寧遠吶—— 也不是會做出殺兄弒父之事的人,可事實如何呢?這般想著,傅成蹊不自覺地微微勾起唇角,覺得自己真是傻得夠可以的。 而一旁的葉隨明眉峰一凜,微微瞇起眼望向尺黎君,從齒縫中擠出沉冷的聲音:“尺黎君,有些話是亂說不得的?!?/br> 尺黎君聞言眉毛微挑,饒有興味地瞧了傅成蹊一眼,似笑非笑。 * 傅成蹊坐進霧氣氤氳添了朝玄花瓣的池子里,感覺凝滯在身體里的濕寒都盡數蒸騰了去,靠在池邊閉上眼睛呼了一口氣,此刻他除了肚子有些餓外,身體各處都舒坦得很,既來之則安之,在危難關頭自得其樂的本事他傅成蹊最擅長,而且他篤定白簡行定能尋來—— 就阿簡那一根筋認死理的混小子,即使知曉自己就是明水城那鬼靈,也決不能允許他不明不白消失了去,定會千方百計尋來,況且,況且我們睡過—— 想到此番,傅成蹊竟不自覺地微微揚起唇角。 阿簡,你快來罷,別讓我等太久—— “兄長想到什么好事兒,竟如此歡喜?” 傅成蹊聞言心中一跳,沒想到傅寧遠竟來得如此快,還是在這種有些窘迫的時候—— 他微微側過臉去,便瞧見一人穿著月白色錦緞長袍站在池水邊,此刻正笑得人面桃花地瞧著他,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隔著氤氳的水霧,傅成蹊也斂去面上的詫異之色,淡然一笑道:“阿遠,近來可好?” 橫豎已經穿了,就不玩那些虛的,做戲也是累,既然傅寧遠想要敘舊,他就不叫他皇上,阿遠阿遠——一切照舊。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小攻白簡行余額不足,請充值」 「您的小攻白簡行正在充值,請耐心等候」 「您的小攻白簡行充值成功,正在路上」 傅寧遠:mmp!!! (對就是評論區那段話…… 本來打算今晚一起貼了七夕的rou,剛才不小心出去擼了個串,所以……恩……沒寫…… 七夕的rou,大概就是阿簡從夢里尋到當年的殿下,然后強行啪啪啪的暴力故事→_→ 反正與主線無關隨便玩兒唄~ 日常表白大天使們~親親抱抱舉高高 第73章 敘舊 這一聲“阿遠”叫得極親切極順口, 倒是讓傅寧遠愣了愣,旋即歡喜一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兄長還記得吶?!?/br> 傅成蹊也微微瞇起眼一笑:“本來是忘了的,可你此番把我請了來,倒是又記起來了?!?/br> 傅寧遠彎著一雙眼:“朕就是擔心兄長忘了干凈, 所以提醒一下——”頓了頓, 饒有興味地瞧著被池水泡得全身泛紅的傅成蹊:“兄長可喜歡現在這副身體?” 傅成蹊知他用意, 坦然笑道:“喜歡至極, 用得十分順手舒坦,所以不打算換了, 阿遠莫要替我cao心?!?/br> 傅寧遠微微揚起眉毛, 蹲下身子伸手撥開黏在他額上的濕發, 微微笑道:“可朕看著變扭?!?/br> 傅成蹊也不避閃,面上一派從容:“阿遠, 你又自說自話了?!?/br> 傅寧遠也渾不在意, 手指滑過額角停留在左眼的眼罩上, 很有興致地來回撫摸著:“朕是真的很好奇, 你這副身體的左眼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傅成蹊聳了聳肩, 直勾勾地望著他道:“恐怕不能讓阿遠如愿了, 我自己也解不開這眼罩?!边@倒是個大實話。 傅寧遠戀戀不舍地收回手, 站起身取過手巾將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你那小師弟可以罷——?”還未等傅成蹊回答, 又微瞇起眼低頭道:“兄長,你與那小師弟是什么關系?” 傅成蹊坦蕩蕩一笑:“阿遠你大概要叫他一聲……嫂子罷?” 這話他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十分利索順口。 傅寧遠聞言嘴角抽了抽, 沉吟片刻,凝視傅成蹊的眼中似藏著利劍:“這么說,你們睡過?” 傅成蹊嗤的笑出聲:“阿遠你明知故問嘛~” 傅寧遠眉頭微蹙,預料中的面色一沉,自牙縫里擠出冰冷的聲音:“所以朕才看不慣兄長如今這副身體,不過沒關系——” 傅成蹊笑著截了他的話:“當然沒關系,你已經擅作主張,為我準備了一批新的身體作為容器?” 傅寧遠又笑得兩眼瞇了起來:“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兄長?!?/br> 傅成蹊嘖了一聲,微微笑道:“阿遠你別說這些虛的,你若真想瞞我,就憑我是絕對不會覺察到端倪的,當年不就做得很好么?” 他口中的當年,自然是明水城之變。 傅寧遠的笑容凝在臉上,從上而下深深凝視著傅成蹊,隔著蒙蒙的水霧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聲音有些微顫抖:“兄長,那時朕真沒打算把你置于死地?!?/br> 傅成蹊仰頭靠在池邊,沉吟片刻,淡然一笑:“阿遠,那時的真相我已經不在意了?!?/br> 傅寧遠身子猛地一震,全身血液瞬間凝固,心中騰起一片漫無邊際的茫茫然,此刻心思就似滿心忐忑打開一只寶盒,卻發現里面既無蜜糖也無□□,空空如也,所有期待都落了空。 傅成蹊瞧他不言語,云淡風輕道:“我不曉得你現在什么心思,只有兩件事要與你說明白,一件是我并不打算拋棄這副身體,不過既然落在你手里,這也由不得我;第二個事是,我現在當真是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可以先讓我填飽肚子罷?” 傅寧遠聞言怔了怔,旋即朗聲一笑:“兄長果真一點兒沒變,還有什么要求么?” 傅成蹊遲疑片刻道:“這池水泡久了頭暈,你在此處我又不方便起身穿衣服,所以——” 傅寧遠挑眉:“兄長這么一說,我倒是有點興趣瞧瞧這副身體了,究竟有何好處讓兄長戀戀不舍?” 傅成蹊扶額:“……大男人身子有什么好瞧的?” 傅寧遠又笑出兩顆虎牙:“兄長說了,都是大男人,給朕瞧瞧也無妨?!?nbsp;說著竟一屁股坐在池子旁的石塌上,用手托著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傅成蹊,一副興趣濃厚絕不會輕易離開的模樣。 “……” 傅寧遠又含笑道:“難道兄長不知,朕對男人的身子也有興趣么——?” 傅成蹊倒吸一口涼氣,無奈道:“你呀……說實話,在瞧見你與葉云燈眉眼勾纏之前,我是真不曉得你有此癖好?!?/br> “現在知曉也不晚——” 傅成蹊瞧他決不罷休的模樣,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再這么泡下去自己正要暈在池子里了,索性將心一橫,忽略對方意味不明的視線硬著頭皮起身走向石階。心中默默感嘆,此刻在他面前撒嬌的傅寧遠,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鐵血冷面的君王氣派。 透過氤氳霧氣凝視著那副肌rou條理分明的身子,瓷白的肌膚在黯淡的光線映照下泛著柔柔水光,傅寧遠突然面上一紅,一顆心在腔子里砰砰砰直跳,并不僅僅是被那副好看的rou體所吸引,而是瞧見傅成蹊身上落滿大大小小的紅點兒,深淺不一,讓那副瓷白的身子染上了些許曖昧又隱秘的意味。 心思微動的同時傅寧遠也細細琢磨了起來,一晃神不自覺微微勾起了唇角。 此時傅成蹊已經穿戴利索,瞧見傅寧遠神情歡喜不禁心生疑惑,遲疑了番又不好直接開口問,擔心一問傅寧遠又口出驚人之語。 傅寧遠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道:“沒想到兄長那小師弟還有這愛好,倒是會玩兒~” 傅成蹊晃了晃神,回過味兒來直臊得從脖子紅到耳根,他自然曉得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印子被人瞧見有多羞恥……面上訕訕的也不搭話。 瞧出他的窘迫,傅寧遠也不再言語,只擺出一副似笑非笑饒有興致的模樣,瞧得傅成蹊一陣陣起雞皮疙瘩,面上還要佯作一派從容淡定,心里直叫苦。 * 一桌子的菜都十分合傅成蹊的口味,傅寧遠這樣一個心細如發之人,怎會不知曉傅成蹊的喜好? 深知傅成蹊口淡,菜肴清一色的少油少鹽,皆是蒸煮煲燉之物,煎炸菜色少之又少。 傅成蹊也老實不客氣地埋頭吃了起來,算來他已經兩天沒正經吃東西,早就餓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此刻雖然身處險境生死未卜,也能端出一副既來之則安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灑脫姿態。 傅寧遠屏退左右,端坐在傅成蹊對面,自己也不動筷,直勾勾地凝視著吃得津津有味又有條不紊的傅成蹊,一臉淡淡的,淡淡的,似笑非笑…… 吃了六七分飽,傅成蹊擱下了碗筷,傅寧遠一挑眉:“兄長吃好了?可還和胃口?” 傅成蹊微微頷首,不冷不淡道:“多謝款待?!?/br> “不知那位小師弟,可知曉兄長的口味偏好?”傅寧遠取過一盞茶,瞧了傅成蹊一眼,漫不經心地道。 傅成蹊淡然笑道:“日日相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事兒,就算現在不清楚的,以后定會知曉,來日方才嘛?!边@話自然是說來讓傅寧遠不痛快的,其實他自己內心也不確定,這來日到底能不能長久,真不好說。 傅寧遠笑而不語,片刻,喚人來吩咐了幾句,不多時,便有宮人端了一只瓷碗兒進屋,恭恭敬敬地放在傅成蹊面前。 不知傅寧遠又玩什么花樣兒,傅成蹊有些疑惑地抬眼瞧他,傅寧遠只瞇瞇笑道:“兄長打開一看便知?!?/br> 傅成蹊聞言,毫不遲疑地揭開了瓷蓋兒,一陣淡淡的乳香撲面而來,再仔細瞧那青瓷盞里白瑩如玉的一汪,竟是冰酥酪,心中了然,不禁展眉一笑:“阿遠,你還記著?!?/br> 傅寧遠也笑,一雙瞇成月牙兒的眼睛溫柔得似能滲出蜜來:“怎舍得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