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會承認他心懷了一絲歉意。

    早上給李樹打電話，讓他過來開會，旁敲側擊問了她一句，李樹立刻興奮得不行。已婚男人就是可怕，看到一男一女單身，就恨不得把他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出來了。

    不等顧熠解釋，李樹在電話那頭別有深意地說：“我一會兒把人姑娘帶來，你有什么話，當面說吧?！?/br>
    顧熠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購物袋，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沒有解釋。

    總辦接待給顧熠打了電話，告知李樹的到來。

    顧熠想了想，拎著購物袋出了辦公室。

    從走廊穿出來，隔著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遠遠看見兩個人的身影。

    顧熠往前走了幾步，一眼就看見蘇漾。

    她穿了一身嫩黃色的連衣裙，一側的頭發被她用一個發夾別了上去，露出小巧白皙的一側耳朵，帶著幾分少女特有的秀美。

    她抱著一摞文件，和李樹邊走邊聊。

    顧熠走得越近，他們聊天的內容就聽得越清楚。

    “……”

    “其實顧熠也沒那你想的那么糟，他屬于那種，明明可以靠家里，卻偏偏要自食其力的人?！崩顦湔f。

    “是么，可是這和他性格不討喜，也沒什么聯系吧？”

    李樹倒是沒想到蘇漾又這么深的偏見：“顧熠每次去學校講座，那些小女生興奮得要命，各種喊他男神。我還以為小女生都喜歡他那一款?！?/br>
    “誰說的？”蘇漾撇撇嘴，嫌棄地說：“我就不喜歡這么老的。

    ……

    “顧熠……”

    李樹抬頭，一眼就就看見了顧熠，趕緊阻止了蘇漾繼續說下去。

    倒是蘇漾，看見顧熠，并沒什么害怕的表情。

    空氣中，兩人針鋒相對的視線焦灼在一起，李樹忍不住往旁邊站了一步。

    顧熠皺著眉，表情明顯有幾分不爽。

    “你先進去，等著我開會?！鳖欖趯顦湔f。

    李樹來回掃了掃顧熠和蘇漾，擔心地說：“蘇漾是個小姑娘，說話比較直接?！?/br>
    顧熠立刻橫了他一眼，李樹挑眉表示閉嘴，往他辦公室走去。

    李樹走了，只剩顧熠和蘇漾面面相對。

    尷尬的沉默在兩人周身彌散，蘇漾不想看到顧熠，撇開了視線，一臉不爽地看向旁邊。

    許久，顧熠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文件給我?！?/br>
    “嗯？”蘇漾反應了一秒，隨后沒好氣地將那些文件都丟到顧熠身上，他單手接住。

    “你的衣服?！鳖欖谙ё秩缃?，直接將手里的購物袋塞給了蘇漾。

    蘇漾被塞了兩個購物袋，第一反應是低頭看了看。

    里面有她昨天穿的衣服，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走得太急，忘了拿。

    原本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此刻，購物袋里還多了一些可疑的東西。

    話梅、糖、薯片、餅干……

    她很確定，她昨天換衣服，沒有換下這些。

    “這，什么意思？”

    顧熠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沒什么意思?！?/br>
    蘇漾狐疑地看了顧熠一眼，指著自己問了一句：“給我的？”

    顧熠沒出聲，表情里透露著“廢話”兩個字。

    蘇漾撥了撥那滿滿一袋的零食，警惕地看著顧熠。

    “你會這么好？”蘇漾想了想，又問了一句：“不會有毒吧？”

    第十章

    蘇漾犯二的話，引得顧熠的目光略顯凌厲。他一動不動佇立在那里，如墨深的眸子里，倒映著蘇漾的身影。一雙濃密的眉毛微微蹙緊，展示著主人并不算好的脾氣。

    “你腦子里有毒嗎？”

    顧熠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爽，連呼吸中都帶著怒氣。

    蘇漾知道這時候的顧熠惹不得，膽戰心驚地遞上了紙袋：“那……還給你？我還沒吃?！?/br>
    顧熠瞪了她一眼，沒有去接。

    “回去工作?！?/br>
    把蘇漾嚇得拎著袋子就跑了。

    ……

    以黑白色系的工業風設計，是顧熠辦公室的裝潢風格。

    每次李樹來開會，都要吐槽：“來你這里，真的有種憤世嫉俗，生無可戀的感覺?！?/br>
    顧熠沒什么表情，不理會李樹，只是低頭整理著李樹的圖紙，一張一張按順序排開，沒一會兒就鋪滿了工作臺。

    “蘇漾這姑娘，你別說，雖然橫沖直撞，倒還挺有趣的，比起職場上那些八面玲瓏的老油條，她這樣還帶著真性情的新人，倒是更容易讓人記住?！崩顦渫低党蛄祟欖谝谎郏骸笆前?？”

    顧熠認真看著圖紙上的設計布局，頭也不抬，“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職場，憑她說的那些話，足夠開一萬次了?！?/br>
    李樹笑：“那你也沒開掉她??？”他用過來人的語氣內涵顧熠：“嘴上說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我認識的顧熠，可不是隨便給人小姑娘買零食的人啊?！?/br>
    顧熠被調侃了，抬眸深深睨了李樹一眼，帶著幾分威懾的意味：“李樹，你很閑么？都有心情聊八卦了？”

    李樹倒是不怕顧熠，一邊開著電腦，一邊別有深意地說：“我是擔心吶，收服女人的心，先收服女人的胃。你這送零食的路子，不太對勁??！”

    顧熠皺眉：“說反了吧？”

    應該是收服一個男人的心，先要收服他的胃。

    “哈哈?！崩顦鋵Υ艘膊谎陲?，只是爽朗笑著：“我胡謅的，不過原理差不多嘛?！?/br>
    顧熠乜斜他一眼，沒有接腔，只是若有所思地，撥弄著折了角的圖紙。

    蘇漾回到李工的組里，工作又回到了之前的節奏。

    不是整理資料，就是跟著一起做做體量模型，最無限接近建筑設計的，是給三維模型做一下背景處理。雖然工作不累，卻讓蘇漾這樣的學渣渣，都忍不住有些挫敗。

    學了這么多年的建筑學，最后做著打雜的工作，這倒不如不在這個行業干了。

    室友石媛實習之后，就跟著建筑設計院的老工程師開始接觸項目，甚至參與設計。學霸就是不一樣，即便在職場性別歧視的現況之下，依舊能憑實力贏得贊賞和肯定。

    石媛入職以后也給了蘇漾很多經驗，但是她的工作環境和蘇漾不一樣，那些個方法都有些“水土不服”。

    能最后堅持做建筑設計的女人并不多，蘇漾未來會進入婚姻，重心可能會變成自己的小家庭，就算努力晉級成為建筑師，也很有可能不堪承受那種高強度的加班生活。最近的經歷，讓蘇漾一直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堅持做這個行業，似乎并不適合她的樣子。

    下午，蘇漾替李工給顧熠送文件，想到和顧熠關系也不好，想要真正參與項目，真是難上加難。一臉憋屈的蘇漾，一路見什么就想踢什么，完全淪為破壞分子。

    走進電梯，蘇漾忘了按樓層，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電梯已經直線下降，錯過了顧熠的樓層。

    電梯門再次打開，進來一個藍色休閑襯衫搭配卡其色褲子的男人。

    他郎眉星目，眸間帶笑。個子與顧熠不相上下，是蘇漾需要仰視的高度。只是眼前的人氣質更親和，不讓人有那么強的距離感。

    他的打扮隨性中帶著時髦，發型也搭配得很有造型感，乍一看，倒像是哪個流量小生。要不是看到他身上有gamma的工牌，蘇漾完全無法把他，和gamma那些樸實木訥的建筑師們聯系在一起。

    他一進來，就按下顧熠辦公室所在的樓層，看來也是去找顧熠的。

    蘇漾忍不住悄悄多打量了他幾眼。

    蘇漾沒搭訕，對方倒是主動。

    他低頭看了一眼蘇漾前胸的工牌，問道：“你是新來的？以前從來沒見過你?！?/br>
    蘇漾不知道他是誰，有所防備，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是林鋮鈞?！彼⑿χ詧蠹议T，就向蘇漾湊近了一點：“你是哪個部門的？”

    蘇漾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吃不準這人的意思，只是小聲回答：“設計部?！?/br>
    “好巧，我也是，才從加拿大跑完項目回來，這幾個月沒回，就有新人來了?！彼麉s似乎沒有感覺到蘇漾尷尬，很自來熟地問：“那你和顧熠是什么關系？”

    蘇漾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他這么唐突地問這種問題，讓她不由有些反感。

    “你什么意思？”蘇漾的語氣帶著些微不悅。

    “我們設計部團隊，沒有女人。整個事務所里女實習生都少，更別說進設計部了，設計部是顧熠的地盤?！?/br>
    蘇漾這才明白了人家的意思，表情有些尷尬：“我也沒進顧工的地盤，我就是個打雜的，進不去?！?/br>
    林鋮鈞直勾勾盯著蘇漾的眼睛，見她眼神沒有閃爍，相信了她的話。

    “看來顧熠轉性了，也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彼⑽⒌皖^靠近蘇漾，一雙桃花眼帶著幾分勾引地凝視著蘇漾，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蘇漾又往后退了一步：“可能也不是顧工轉性，而是他沒把我當女人吧。反正我也不可能進入建筑師團隊?！?/br>
    “你真好玩兒?！绷咒呪x撥了撥頭發，言笑晏晏地說：“能進gamma的，都是精英，自信、甚至是自負，這是基本的，不然被顧熠打擊多了，就干不下去?！?/br>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電梯門開的聲音。

    他紳士地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在這場合下，正式得有些滑稽，卻又不讓人覺得討厭。

    兩人剛走幾步，就看到顧熠迎面走來。

    林鋮鈞見到顧熠，熟稔地走過去，沒有一絲尷尬和猶豫，直接就是一拳，捶在顧熠的肩膀之上。

    “我回來，你接都不接，像話？”那種語氣，一看就是非常熟悉的朋友。

    林鋮鈞一把勾住顧熠的脖子，力道不重，只是兄弟之間那種表達親近的方式。顧熠卻是嫌棄地推開他，他撣了撣肩膀，依舊挺直著背脊，擺著那副和平時沒什么兩樣的冷酷表情，彰顯著自己鋼筋直男的本質。

    他看也沒有看林鋮鈞，視線只是落在前方——尷尬不知如何自處的蘇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