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狗也不是多會打扮，化妝品常年閑置也不知道過期沒有，蘇漾沒怎么用，好在年輕，修修眉就看著煥然一新了。

    第一天上班，蘇漾還是做足了樣子。

    gamma的辦公地點選在內環的標志性建筑——中盛國際。

    n大這一次能進gamma的，就她一個，完全沒有同校的陪伴。

    gamma的人都很忙，一個叫不上名字的男同事帶她參觀完后，她就被安排坐在訪客等候區，之后近四十幾分鐘都沒有人來，蘇漾坐得腳發麻，便站起來轉一轉。

    整個gamma內部的裝修，都充滿著設計師的奇思妙想，讓人眼前一亮。蘇漾座位對面的墻上，貼著gamma的一些介紹，下面是gamma每一個人的名字和照片，連保潔阿姨也作為gamma的一員，被放在上面，倒是充滿著人情味。

    蘇漾一個一個認真瀏覽著，最后視線落在一張藍底的證件照上。

    照片上的男人板寸頭一成不變，濃眉銳目，表情嚴肅，英俊中帶著一絲不近人情的疏離。

    哼。

    蘇漾輕蔑地看了照片上的男人幾眼，最后生出幾分惡作劇的心思。

    她賊眉鼠眼打量著四周，確定沒人來后，拿出了包里的黑筆，毫不客氣地在顧熠的鼻子旁邊，畫了一顆碩大的媒婆痣。

    蘇漾畫完，那照片立刻從英俊變成了猥瑣，光是看看都讓人忍俊不禁。

    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成果，忍住笑意，小心地收起筆。

    誰知她剛一轉身，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身前。

    這人走路竟然都沒聲的。

    她不抬頭的話，視線只堪堪看到來人的胸口。

    他身材挺拔，胸前緊實，將一身古板的西裝演繹得氣質清貴。

    只是那種低氣壓，讓蘇漾頭皮有些發麻，她緩緩抬頭，顧熠那張噩夢一樣的臉孔被放大好幾倍，出現在她眼前。

    蘇漾心道，這非氣，也是沒誰了。

    訕訕咧嘴對顧熠笑著，然后趕緊轉過身面對著那張被畫了的照片。手上用力搓著畫上去的那顆媒婆痣，嘴里欲蓋彌彰地撇清：“這誰啊手真欠，怎么在學長的照片上亂畫呢……”

    身后的顧熠一直沉默不語。

    半晌，他冷冷一笑：“我進來的時候，你正在畫?！?/br>
    ……

    第四章

    蘇漾做了壞事，也有點心虛，小心臟砰砰砰跳得很快。她背對著顧熠，手指又在照片上搓了幾下，試圖補救?？墒沁@油性筆就是蛋疼，沒干的時候輕輕一抹就花了，干了以后，多大力都搓不下來，蘇漾越搓越絕望。

    那種做壞事被抓正著的尷尬，讓她十分不想回過頭去，本就不知所措，顧熠還當場揭穿她，她真是……

    思忖良久，蘇漾心想，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話應該是真的吧？

    觍著臉轉過身來，蘇漾笑嘻嘻地強轉著話題：“早啊，學長?！?/br>
    顧熠的白襯衫微微敞開，露出一截鎖骨和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他的雙手交叉于胸前，微微側頭，冷傲孤清的黑眸中蘊藏著揶揄，一臉“我看你怎么演”的表情盯著蘇漾。

    一秒鐘，兩秒鐘……五秒鐘過去。

    顧熠還是杵在那，一動不動。

    蘇漾臉上強扯的笑意也越來越干，面部肌rou僵硬。

    就在蘇漾不知道該怎么辦時，顧熠終于開腔。

    “弄干凈?！?/br>
    簡潔的字句，帶著幾分孑然于天地的霸氣。

    蘇漾自知理虧，趕緊用力搓了幾下照片上的黑點。

    “真的擦不干凈，要不我出錢給您重新打印一張可以嗎？”蘇漾弱弱看向顧熠，氣勢差了許多。

    顧熠完全不理會她的示弱，低頭乜了她一眼，鐵面無私地說：“在這里，我是你的老板，也是你的師傅，你不尊重上司，不尊師重道，態度惡劣，實習，0分?！?/br>
    “別！”

    她看了一眼相片，光滑的相片紙突然讓蘇漾靈光一閃。

    “我能擦掉?！币膊还茴欖谠趺纯戳?，當務之急是趕緊撫平顧熠的怒氣。她抹了點口水在指腹上，然后再抹那油性筆留下的黑點，果然，黑點變淺，她如法炮制，又重復抹了幾次，那顆“媒婆痣”終于從顧熠的照片上消失了。

    “你看，現在沒了?！碧K漾對著顧熠揮了揮手：“這材質，沾點水就好擦了?！?/br>
    顧熠看到了蘇漾擦掉那黑點的全過程，有輕微潔癖的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看著蘇漾的手向他的方向揮來，他想到她剛才擦掉那黑點所做的舉動，嫌棄得向后退了一步。

    “退后?！?/br>
    蘇漾被他這一聲嚇了一跳，雖然不滿，但是考慮到實習捏在他手上，還是聽話得向后退了一步：“那我的實習分……”

    “在你洗手之前，不要和我談論任何事?！?/br>
    “……那洗完手以后，我該去哪兒？”

    顧熠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頓地說：“任何我看不見的地方?！?/br>
    “……”

    蘇漾和石媛不在一個單位實習，石媛比她回得早，還在單位的食堂吃過了飯，整個人看上去春風滿面。事業單位就是這點好，在工作時間上十分以人為本。

    蘇漾晚上隨便吃了碗面就對付過去了，回了學校一直都在寢室學習，手機不玩，直播都不看了。

    石媛跑完步回到寢室，見蘇漾還在學習，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驚呼：“我的媽呀，果然是頂尖的事務所，你居然不看直播不打游戲上分而是在學習！這簡直就像狗不吃屎了一樣稀奇……”

    蘇漾被揶揄了，橫了石媛一眼：“注意你的用詞，狗也有狗格?！?/br>
    “哈哈哈哈！”石媛隨手拉開了蘇漾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喂，講真，gamma怎么樣？里面的建筑師是不是都像傳說中的，天才中的天才？哦對了，聽說gamma建筑師團隊里沒有女的，是真的嗎？”

    蘇漾看著自己面前的專業書：“我怎么知道？”

    “你沒有打進建筑師內部嗎？”

    “別提了，我差點都不用實習了?！碧K漾想想自己和顧熠結下的梁上梁，忍不住抱怨：“顧熠上次都把我趕出去了，怎么可能會讓我進gamma？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這種螻蟻，人家能有什么目的??？難道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真聽，只有你睡覺，所以他記住你了？”石媛皺了皺鼻子，一臉艷羨：“早知道我也睡了?！?/br>
    “要不我們換吧，我真的看不下去這些破書?！?/br>
    蘇漾大學里就沒怎么認真學習過，全靠一點小聰明應付應試，她的學習態度就是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少一分流淚那種。這會兒強迫自己看書，簡直不要太痛苦。她越看越郁悶：“這些書真是我們的專業書嗎？怎么這么無聊？有沒有簡單易懂又很搞笑一下子就能記住的版本？”

    石媛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蘇漾一眼，無語地說：“不想看就別看了，干嘛強迫自己？”

    蘇漾恨恨地抱著書，訥訥說：“我不能放棄啊，我不能讓顧熠那家伙找到我的錯處，不然我肯定拿不到實習分?！?/br>
    時間不早了，石媛也懶得和蘇漾說這些沒營養的話，去洗澡前，石媛突然回過頭對蘇漾說：“照我說，你也不能一直和大領導關系不好，還是要緩和一下。學聰明點，職場上，要會拍馬屁。比如去早點幫領導掃掃地，干點活，跑跑腿什么的，反正學聰明點?！?/br>
    對于石媛這個建議，蘇漾將信將疑：“有用嗎？”

    “管他的，先試試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嘛?！?/br>
    ……

    第二天上班，蘇漾依然無所事事。雖然人事部給她找出了一張桌子，但她一點活兒都沒有，有沒有桌子根本沒差。

    gamma內部并不算多大，至少比不上那幾個知名的設計院，正因為人員不復雜，才更方便管理，建筑師那更是優中選優。

    和蘇漾一批進來的實習生，還有兩個建筑學的碩士，都是s城t大畢業的名校生。他們從本科到碩士，擁有豐富的實習經驗，所以進gamma第一天就開始有活干，蘇漾則和他們完全相反，她也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堂堂一個n大生，居然是老鼠屎一樣的存在。

    沒有工作安排，倒是給了她很多時間上的機會去琢磨怎么拍馬屁。畢竟她來gamma實習，最重要的，是得到實習分，至于學東西，也不強求了。

    只是顧熠在gamma并不是誰都可以得見的人物，他常年都在忙項目。真實世界的建筑師和小說電影中的完全不一樣，不論什么級別的人物，都一樣加班。

    守了一上午，終于守到顧熠從辦公室里出來，蘇漾趕緊亦步亦趨跟了上去。

    對于蘇漾的突然出現，顧熠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也不管蘇漾是不是跟在身后，只是自顧自大步流星地走著。

    他襯衫的袖口被他卷在手肘處，露出一截肌rou緊實的手臂，修長的手指上有鋼筆留下的點點痕跡，蘇漾注意到他左手中指第一指節微微突出，一看就是常年用筆造成的。

    “原來你是左撇子？”蘇漾本能脫口而出，說完又趕緊補了一句：“我聽說左撇子都特別聰明?！?/br>
    正這時，顧熠停下了腳步。他不說話，氣場已經十分懾人。只是微微回頭，那眼神，已經讓蘇漾忍不住往后挪了一小步。

    他低頭看了蘇漾一眼，表情有些不耐：“還要跟？”

    “??？”蘇漾被他的話問得有些懵，再抬頭一看，也不知什么時候，兩人居然已經走到男廁所門口了，她趕緊搖著頭解釋：“我不是……”

    顧熠微微斂眸，打斷了蘇漾：“說吧，一直跟著我，想干什么？”

    蘇漾看了顧熠一眼，囁嚅著回答：“我想說，初入職場，得長點眼色，看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趕緊幫，緩和一下我們的關系?！?/br>
    “幫？”顧熠好整以暇看著她，揶揄一笑：“跟到廁所，怎么，難道要幫我扶？”

    “扶……”蘇漾本能重復了一遍，才終于明白到顧熠在說什么，下意識低頭看著顧熠下半身，頃刻，臉脹得通紅：“……不不，這個我真不好扶……”

    ……

    做這行，吃飯、睡覺、上廁所都成了奢侈。時間怎么省著都不太夠用。每次趕起項目來，人都是當畜生用。忙了一上午，終于可以短暫休息。

    顧熠站在水池邊洗手，嘩嘩泄下的自來水流過他的手，清涼而舒緩，兩手交替搓洗，手指下意識拂過左手。想起那女孩說的話，心底倒是閃過一絲驚訝。

    沒在她面前用過筆，她居然能發現他是左撇子，倒還有幾分觀察力。

    昨天晚上從人事那邊要了實習生的資料來看，比起另外兩個，她簡直就是來鬧著玩的。

    原本他可以直接把她趕走，他卻沒有。

    gamma的建筑師團隊全是男的，成天見兒和他鬧，說一個女的都沒有，沒動力工作。

    那女孩雖然學習態度差，長相倒是過得去。

    如果能讓那幫饑渴的老光棍閉嘴，也不算廢物了。

    他想。

    蘇漾本來是被顧熠嚇走了，但是走到一半，她又折了回來。

    都守了一上午了，總不能什么都沒干就放棄吧？顧熠好像依然很討厭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