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石媛話音沒落,蘇漾已經樂極生悲,騎太快,差點撞到路邊停的一輛黑色越野車上。 幸好蘇漾緊急剎停,人倒是沒摔著,就是剛才她怕撞到車,有蹬別人車一腳,車頭是轉了方向,沒碰著人家的車,但是腳踏是凸出來的,還是不小心蹭掉了一塊漆。 停下車觀察了很久,最后,對車一竅不通的蘇漾,緊張地問石媛:“這車,貴嗎?” 石媛看了一眼車標和款式,判下死刑:“保時捷,卡宴?!?/br> “……” 見蘇漾的臉有些黑,石媛趕緊補救:“停在學校,應該是哪個富二代的車吧?要不你用用美人計?畢竟班花,人家肯定憐香惜玉?!?/br> 蘇漾一臉日了狗的表情:“……你說的是我們這個,只有兩個女生的班嗎?” 石媛心虛地咽了口口水,指著掉了漆的那塊說:“我看你蹭得挺像心形的,要不趕緊寫封情書,假裝是表白的手段?” 蘇漾終于受不了石媛的餿主意,吐槽道:“……你是智障嗎?” 報告廳離圖書館不遠,不斷有同學或推著或騎著自行車往車棚去,蘇漾心里天人交戰了許久,最后拿出錢包一看,里面只有200塊錢,還是上午剛取的。 石媛說:“要不你跑吧,反正也沒人知道是誰,保時捷車主,應該挺有錢的吧……” “不好吧……”蘇漾過不去自己的心理關:“撕張紙給我?!?/br> 石媛沒背包,口袋里只有一支筆和一張顧熠講座的傳單,蘇漾直接拿了過來,在傳單上唯一的空白處——顧熠的臉上,刷刷寫了幾個字,最后把傳單夾在了車的雨刷里。 “哎,等車主聯系我吧,希望不要太貴?!碧K漾嘆息。 “你今天真的水逆了?!眱扇俗哌h了,石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你留電話,萬一被不是車主的撿去訛錢怎么辦?” 蘇漾被石媛這么一說,也有點虛了:“n大沒有這種人吧?” 石媛瞟了蘇漾一眼,雙手合十:“god bless you?!?/br> …… 綠蔭蔥蘢的小路,路邊的樹上伸出長長枝椏,在風中輕輕拂動,帶著縷縷清香。天氣燠熱,鳥兒在枝頭跳躍,仿佛也在躲避這灼人的烈日。有人往地上潑水來壓住空氣中嗆人的揚塵,路上有單車的劃過水漬,留下的淡淡車轍印。 本科畢業已經快八年,學校變化很大,顧熠趕時間,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看一看。 匆匆和老教授續敘完舊,找到停在報告廳不遠的車。 還沒走近,就看到雨刷上卡著一張傳單,顧熠取下來展開,竟然是他講座的傳單。剛準備丟掉,就看見那傳單上還寫著字。 黑色水筆寫的娟秀小字,赫然都在他的臉上。 顧熠這場講座是針對建筑系內部的,能得到這傳單的,也只有建筑系的學生了,這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傳單折痕縱橫交錯,他臉上被寫著: 【不好意思,蹭了你的車,補漆請與我聯系,p.s.還有提醒下你,這里不讓停車】 最后還畫了個小表情,一看就是女孩的杰作。 顧熠再看自己的車,車門上被人蹭掉了一塊漆,也不知道這人怎么蹭的,居然還是個心形的。 只讓他聯系她,卻沒有留手機號,這人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 他正沉思著,手機便響了起來。 “……” 電話接通,那端的人語氣輕快:“顧大師,什么時候回所里?” 顧熠看了一眼手表:“一小時內?!?/br> “今天講座怎么樣?” 顧熠一貫惜字如金:“順利?!?/br> “嘿嘿,”電話那端的男人,歡快中帶著幾分試探:“現在學建筑的女生是不是比我們以前多了,有沒有長得好看的?我們建筑師還有沒有未來?” 顧熠想想今天講座睡覺的那個,以及這個蹭車逃逸的。 忍不住搖了搖頭。 “現在n大學建筑的女孩,一個像樣的都沒有?!?/br> 第二章 開學后,好多同學上交了實習登記表,據說系里一半都找到了實習單位。 蘇漾一直渾渾噩噩,作品集都還沒準備好,自然還沒確定。好在事情峰回路轉,周四晚上,系主任在大群里發了通知,讓沒確定實習單位的同學向系里遞交申請表,這學期系里聯系了好幾個很不錯的單位,愿意招收實習生。 天氣炎熱,蘇漾和石媛一起去交申請表,兩人即便沿著樹蔭走,依舊如同炙烤,只能一路以申請表為扇,邊走邊聊。 蘇漾記得石媛之前有提到,已經有意向單位,問她:“你不是找到實習單位了嗎?學校這是拯救我們這種沒單位實習的渣渣,你跑來湊什么熱鬧?” “那單位主要是做住宅的,我以后還是想做公建?!碧崞疬@事,石媛也忍不住有些納悶:“我想進的幾個主攻公建的建院都沒申上,他們招了我們系里比我成績差的幾個男生。這眼光,也是神了?!闭f起此事,石媛忍不住擔心起來:“我感覺就業這事兒還挺艱難的,聽畢業的學長說,我們專業女的好多都轉行了,我估摸著,我當不上建筑師的可能性還挺高的?!?/br> 蘇漾瞥了石媛一眼,一臉“絕不可能的表情”:“你一直班里前幾,怎么可能當不上建筑師?謙虛過度就是虛偽了啊?!?/br> 石媛白了蘇漾一眼,想到行業現況,忍不住嘆息:“你懂啥,這是職場上的性別歧視,算了,你這種在哪都受歧視的,估計沒有什么感覺?!?/br> 蘇漾:“……” “不過說真的,我不想轉行?!笔碌谝淮卧谔K漾面前說起自己對未來的想法:“說起有名的建筑師,大部分都是男的,真希望有一天女建筑師,也能出一個顧熠那樣的人?!?/br> 蘇漾拍著石媛的肩膀,笑瞇瞇地說:“那咱先建立一個小目標,就普利茲克獎吧?!?/br> 石媛白眼翻出天際:“去您的吧?!?/br> 每周五,蘇漾都會回家過周末。家住n城老城區,倒是方便。 周六,蘇漾的老媽葉女士又起了個大早,還是一貫的做事風格,在家做家務像拆房子一樣,噼里啪啦嗡嗡嘎嘎地不把人吵醒絕不罷休。 蘇漾沒睡飽,頂著雞窩一樣的頭走出房間。穿進院子里,頭頂是已經盤了許多年的葡萄藤,藤上結著成串的晚熟葡萄,已經紅得發紫,在清晨的陽光下剔透飽滿。 蘇媽見蘇漾起床,眼睛彎成一條縫,眼角眉梢盡是關切:“乖女兒,這么早就起床了?” 蘇漾捋了捋睡得飛不見的頭發,無語凝噎:“你把我吵醒的好嗎?” 蘇媽對蘇漾的抱怨充耳不聞,只是自顧自說著安排:“一會兒有游行,你一起去???” 說起這事,蘇漾就忍不住皺眉:“老城區改建也是造福大家,我們這一片容積率確實低,資源也浪費。再說了,咱家房子大,拆遷的也虧待不了我們,真的搞不懂你,平日那么和氣,這種事上居然當釘子戶?!?/br> 為了拆遷這事兒,蘇漾不知勸過蘇媽多少次,她每次就嘻嘻哈哈的,反正不聽就是了。 “我也不是為了錢,就想住自家的老宅?!辈坏忍K漾開始碎念,蘇媽趕緊拿了手機出門,臨走前囑咐蘇漾:“你要不去,就把狗給遛了啊?!?/br> “……” 蘇媽走了,偌大的家里就只剩蘇漾一人,睡也睡不著,穿著t恤熱褲,隨便趿拉了雙人字拖就出去遛狗了。 老城改建的項目已經進行了近三年,大部分居民已經搬離,走在路上,已經完全不是小時候那種感覺。 四處都在拆除和清理,以前老企業的宿舍早已人去樓空,部分私宅也多開始捶墻。牽著狗走在路上,好多百年老樹都被移走了,揚塵大了很多。以前那么愜意的生活區,如今連個散步的地兒都難找。 蘇漾家的小土狗一出門就開始撒歡,遛了半天就是不找地兒解決問題。 “老爺?!碧K漾喊著小土狗的名字,把它往有樹有電線桿的地方領,找了好幾處,它就是不肯排泄,氣得蘇漾叉著腰教訓它:“怎么就不好好解決問題,是不是誠心和我作對啊你?” 老爺歪著頭搖著尾巴,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無邪,蘇漾不忍心,只好繼續帶著它在小路上遛著。 …… 城東老城改建的項目,據說已經拖了近三年,當初批地和相關部門達成一致,由開發商來拆遷補償,卻不想這工程如此讓人頭疼。 如今好不容易拆得差不多了,萬世的肖總立刻興奮地領了顧熠來考察。 顧熠很久不接住宅的項目,這次也是給了父親幾分面子才給萬世幫這個忙。 兩人并肩走進工地,肖總問起顧熠的父親,一貫的慈眉善目:“之前我叫老顧一起開發,他說沒空,這幾年忙什么呢他?” 顧熠一身灰色休閑裝,負手而立,表情淡淡:“我不太過問父親工作上的事?!?/br> 肖總聽顧熠如是說,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后語重心長地說:“你爸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公司總歸是你的,你也別太固執了,做甲方還是做乙方,都在建筑行業里?!?/br> 顧熠對于肖總的敲打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自然把話題岔了過去,他指著廣場后面幾棟還曬有衣服的民房,問道:“怎么還有幾家沒拆?” 說起這事,肖總就皺起了眉:“甭提了,一群刁民,不就是為了錢?”肖總搖了搖頭:“我們給的賠償條件已經很好了,人么,就是不知足?!?/br> 顧熠想想過往接觸過的各種項目,點頭贊同:“現在釘子戶越來越多了?!?/br> “可不是?!闭f起這事肖總就一肚子火:“最近那群釘子戶老是到工地上鬧事,動不動就游行,推他們一下就拍視頻,手段太多?!?/br> 兩人從工地穿出去,剛走到還未拆掉的私房區,就看見不遠處集結了一群人,攔住了萬世要建圍墻的工人。 肖總一臉不悅:“說曹cao,曹cao就到,又來鬧事了?!?/br> 顧熠抬起頭,看著前方黑壓壓的人群,緊抿著雙唇。 “一會兒直接走出去,別暴露了身份?!毙た倢Υ艘呀涊p車熟路,果斷拿出手機:“我叫下面的人來解決?!?/br> “……” 老爺對這一片都十分熟悉了,撒著歡兒往以前鍛煉的廣場跑去,力氣之大,真是不知道是它遛蘇漾,還是蘇漾遛它。 跟著老爺跑了一路,遠遠就看見舉著條幅靜坐的人群,蘇漾一眼就認出了蘇母。 臨時急剎,扯得老爺激動地原地蹦了三丈高。 看著遠處混亂的情況,蘇漾雖不情愿,還是走了過去。 “媽,”蘇漾擠到蘇媽身邊,本能把她往外扯:“別湊熱鬧了,回家吧?!彼戳丝打屭s著游行人群的民工,擔心地看著自家老媽:“別鬧得起了沖突,受傷什么的?!?/br> 蘇媽拉著蘇漾的手臂,把她往人群外推:“你甭管了,現在開發商要把我們活動的廣場拆了,不維權不行??!” “媽……” 蘇漾話音未落,已經被推了出來。老爺嗷嗷叫個不停,和游行的人群一起沖著人家工人狂吠,蘇漾用力拉住了狗繩才避免了它跑脫。 她正愁眉不展,思索著該走還是該留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身著灰色休閑裝的高個男人,低調地從拆了一半的廣場出來,工地揚塵漫天,虛幻了他冷硬的面部輪廓,蘇漾看了好幾眼才確定了來人。 居然又是顧熠。 他還是一貫清冷的表情,旁邊跟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嚴肅。 眾人都在和工地的民工較勁,倒是沒人注意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