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夏天聳聳肩:“不怕,咱倆是外國人,他們的神仙管不著?!?/br> 高建峰嘆了口氣:“行吧,這要放以前,咱倆這樣的異教徒,得被活活燒死吧?!?/br> 夏天想了想,笑著點頭:“可能吧,所以還得感謝現代文明?!?/br> 除了現代文明,其實更該感謝他們身處異國他鄉,沒人矚目,沒人留心,身邊來來往往的人說著彼此都聽不懂的語言,每個人都是過客,誰也不會多看誰一眼。 伊城的美別有一種風味,從建筑風格上說,它更接近于歐洲,中心城區漂亮的程度比巴黎不遑多讓,卻又更多了一份異域風情,而街面上的人則來自五大洲,坐在街角咖啡館閑發呆,一刻鐘之內,夏天幾乎能看到各色各樣的人種,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所謂世界的中心。 但高建峰不滿足于待在一個地方,兩周時間,他打算把一個面積不小的國家轉上半圈。哈雷摩托車明顯不夠用了,夏天這時才發覺,高建峰是真·高富帥外加真·人見人愛,朋友遍天下并不是吹的。 好比借他車的那位,正是他的大學同學,剛被派駐到火雞國擔任武官參贊。 聽聞他要往北部去,參贊友人當即送來部越野吉普,還是經過改裝的,外形比哈雷還拉風,不過最讓夏天驚訝的倒不是車,而是高建峰摟著他,對那位參贊介紹自己時的用詞。 “這是我男人?!?/br> 夏天當場嚇了一跳,直接就上這么彪悍的字眼了?他微微一動,旋即就被高建峰摟得更緊了。 參贊友人剛從歐洲最開放的國家荷蘭調過來不久,見過大世面,并沒表現出多少驚詫,只是笑容和煦同夏天打著招呼。 高建峰和兄弟在一起從不客氣,打量那輛吉普,毫不含糊地吐槽:“我又不打算檢閱部隊,你給弄輛坦克來干嘛?” 參贊友人回以一記老拳,“改裝過的,更安全懂不懂!” “速度呢?”高建峰問。 “能提到220?!眳①澯讶擞行┎唤?,“你不是不喜歡飆車?最多嘗個鮮,怎么現在又在追求上速度了?” 高建峰眼中露出幾分得意,看看夏天,用一種與有榮焉的口吻回答:“我男人喜歡?!?/br> 夏天參贊:“………” 夏天頓時窘迫扶額,不過心里美滋滋的同時又好像有點無奈,他提醒自己得習慣,某人不就是喜歡嘴頭上浪嘛,等到晚上關起門來,那可真是誰傻眼誰知道了。 “你們家老爺子,知道你在這么?”參贊臨走前忽然問。 “知道,一走半個月呢不能不交代,其他的我沒說?!备呓ǚ迦缡谴?。 參贊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又囑咐了句小心駕駛,回見,便即登車離去。 一路長途越野,火雞國路況相當不錯,盤山道也不崎嶇。兩個人換著開,車里的背景音樂始終不間斷,正是四月底的好春光,進入山區時依稀可見山頂上的皚皚積雪,在空曠無人時把車速飆到200,自有一種迎風馳騁的快感。 “挺踏實啊,就不怕我開溝里去?”夏天眼風掃著坐在副駕駛上一身慵懶的人。 “不怕?!备呓ǚ迕佳蹚潖?,眼里閃爍著柔和的光,“真掉下去就當殉情了?!?/br> 他說著,視線落在夏天臉上,夏天五官立體,專注于cao控這件事的時候會顯得特別嚴肅認真,側面輪廓宛如雕塑,完美無瑕,只有翹起的一點嘴角暴露了他此時掩飾不住的好心情。 這人走出去也是一臉堂正啊,那些不常有的活潑頑皮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吧,高建峰想,至于這張臉,堪稱堅毅俊美,卻又不失溫柔和生動。 所以……… 他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其實自己心動的那一刻,很有可能遠比他以為和知道的要早! 半天車程,目的地是卡帕多奇亞,一處獨一無二的神奇地方。幾百萬年前火山在這里噴發,熔巖經過冷卻、鈣化,形成了一道道巖石溝壑、多孔洞xue,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這種大大小小的巖窟,滿目蒼涼,卻也有些像是身處于童話里。 連酒店也是設計在洞xue中,布置得很溫馨,只是燈光有些昏黃,到了晚上頗有幾分一燈如豆般的靜謐。 “回到原始社會了,這兒挺適合放空?!备呓ǚ逋崎_窗聽著野外的風聲。 不去想現代社會下的各種規則、制度、約定俗成,不去像那個世界能否接受他們倆,假裝躲進小樓成一統,放空說白了不過就是短暫的遺忘。 夏天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愿去思考那些無解的話題,燃起勃勃興致,笑望著高建峰,“原始人,要不要來一點原始一些的活動?!?/br> 高建峰挑了下眉,十分配合他,立刻一手抓起一只小靠枕,擋在了胸前,“不要,陛下夜夜化身為狼,臣妾招架不住啊?!?/br> 結果當然還是被陛下撲倒,夏陛下心滿意足,事后為了補償,不免又勤勤懇懇為高愛妃按摩了足足兩個小時的腰。 度假無限美好,可惜終究還是要回到現實生活中去。半月后一落地,各種事立刻就找上了高建峰,沒辦法,合伙人總攛掇他明年預備上市的事,高ceo不得不馬不停蹄進入角色,一時間比夏天還要忙。 夏天這邊的三期臨床試驗結果已出,接下來就是籌備新藥上市。高建峰在此期間頻繁出差,在東部沿海、南方開發區建立分公司。一晃就到了隆冬時節,第一場初雪落下,夏天方才緩一口氣,接見了專程約他吃飯的徐冰小姐。 徐冰這頓飯名為答謝,實則可是拖了好久,她之前收到夏天度假帶回來的禮物,心中猜出個大概,不免要八卦上一回。 “說真的,你倆已經私定終身了吧?” 夏天點頭笑笑,“嗯,算是度個蜜月吧?!?/br> 徐冰吹了個不怎么響的口哨,笑嘆道:“怪不得春光滿面,說說吧,感覺甜蜜嗎?” 那好奇的勁頭已然溢于言表,夏天看得直樂:“小姐,你好歹也被gay里的敗類欺騙過感情,對我們就一點敵意都沒有?” 徐冰不以為然:“那可不一樣,你倆多帥啊,一起走大街上那都是賞心悅目的一道風景?!?/br> 夏天挑挑眉,還是頭一次聽徐冰夸自己帥,“你是有事求我吧?直接說就行?!?/br> “才沒有?!毙毂藗€白眼,“真小瞧人,我跟你說真話呢。你那個情兒我就不夸了,反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帥。至于你嘛,本來就長得好啊,我媽說你長得像我大姨,說我也像她,咱倆確實有那么點像吧,我是美女,那你當然也就是帥哥了?!?/br> 合著還是以自夸為主,徐冰小姐原來就是傳說中三分鐘不贊美自己就一定會坐立難安星人。 “不過你別高興太早,我正有個事得跟你說呢,你小姨的工作,我怕是做不了了?!毙毂擦似沧?,“那天她收拾老照片,翻出了她和我姨小時候的那些舊照,拉著我回憶了老半天,之后就開始念叨起你,說也不好好找對象成家,是她沒照顧好,將來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大姨交代呢。我一聽,趕緊就手開了句玩笑,說她瞎cao心,萬一你喜歡男的呢?!?/br> 夏天抬眼,示意她說下去。 “嘿,老太太當場跟我急了!”徐冰搖頭嘆了口氣,“說我咒你,可把我一通埋怨,說我是遭遇了變態,就以為全天下男的都不是好東西,這是狹隘,還說把自己哥哥歸類為變態,哪怕是開玩笑也不行,聽聽,一口一個的……” “變態,”夏天平靜地接下去說,“知道了,那就先不提,反正建峰那邊明年要籌備上市,沒必要在這時候嚷嚷的滿世界都知道?!?/br> 他一副氣定神閑,徐冰端詳一刻,覺得不像是裝出來的,“那你們就這么地下情、見光死,行么?” 夏天一哂,心說有什么不行呢,打從他喜歡上高建峰起,藏著這個秘密已經藏了那么多年,現在兩個人一切都好,有什么必要非宣告給旁人知道? 何況,那些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徐冰見他不作答,眼珠轉了轉,忽然笑問:“那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說實話,他把你上了吧?” 夏天正喝水,差點噗的一口噴出來! 這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不過轉念想想,徐冰的問法似乎也有道理。他比高建峰高一點點,卻不明顯,身量稍微壯一些,也沒壯到能完全凌駕壓過對方的程度。高建峰的氣場不一定有他外露,但存在感確是非常強。 他想起那次回到伊斯坦布爾交車,參贊友人說要好好招待高建峰,于是拉著他們去郊外靶場玩了一下午。夏天沒摸過槍,覺得在專業人士面前最好選擇藏拙,只看著高建峰他們一幫人玩。那天下午,他算是大開眼界了,見識到高建峰如何用單手換彈夾,動作迅捷,干脆利落。直看得他一陣血脈噴張,那些跪姿、站姿,每一道身影印在腦海里都能讓人回味無窮,以至于他在回程航班上想起那畫面,忍不住趁高建峰睡著的時候,偷偷溜去了洗手間…… 后來他才知道,高建峰當年是被上級領導照著特種兵來培養的,而按老高給他規劃好的路徑,則是打算在那之后,送他去號稱地上最強的部隊,xx衛戍區。 “那你怎么又去上學了?”彼時,夏天猶有不解地問。 “我想讀書啊?!备呓ǚ灏胝姘爰?,滿眼促狹地回答,“我那時候就跟失學兒童似的,渴望知識啊,磨得領導是沒招沒落的,最后只能答應了?!?/br> 得,這就叫干一行精一行,人是好苗子,奈何志不在此,所以也怨不得老高至今仍覺意難平。 就是這樣一個強人,居然生生被自己給壓了,而且看樣子還一點沒打算反抗!高建峰就好像一頭傲視叢林法則的萬獸之王,出外勇猛而桀驁,卻只在自己面前甘愿委身,變成大灰狼爪下溫柔的小綿羊。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高綿羊不知道夏灰狼暗藏了這樣的小興奮,只覺得他近來格外情意綿長。馬上要過年了,他怎么也得回家去一趟,兩個人不得不分開幾天。他不想提老高會有怎樣的臉色以及說教,反正無論如何不與夏天相干,夏天也答應了陳帆一起過年,陳帆眼看著要組建新家庭了,大家伙商議一起去城郊溫泉住上幾天。 等到轉眼開春,高建峰又南下去處理公司事務了,夏天新藥上市,大會小會不斷,兩個人見不著面只能電聯,有時候開著即時通訊,各做各的事,半晌相視笑笑,心里頭全是滿足。 然而夏天還是太忙了,cao心的細節太多,以至于把這一年即將發生的一樁大事,徹底忘了個干干凈凈。 第65章 夏天忙得無暇他顧, 高建峰也好不到哪兒去。 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高建峰還在會議室里和技術人員開溝通會, 盒飯只吃了兩口就被他扔在了一邊——那味道實在不怎么樣, 他吃的時候就忍不住腹誹,飯做成這樣也好意思拿出來賣錢嗎? 身處以美食聞名的城市,他卻沒時間犒賞自己挑剔的味蕾。 等到該討論的事全討論完, 高建峰揉著眉心,技術部門的人看老板沒怎么吃飯,殷勤地問要不要等會兒一起去宵夜,高建峰擺了擺手,囑咐員工早點回家休息, 說自己回酒店叫餐就好。 多事之秋事趕事,就像一浪接一浪, 而他是領頭的那一個, 總得迎難而上。等到閑下來,心里驀地一空,旋即就被思念填得滿滿當當了,這世上有個人值得他去牽掛了, 只是不知道那家伙現在在干嘛。 這廂才剛一摸兜,電話就響了。 高建峰一直繃著的眼角溢出了笑, 這就叫心有靈犀吧。他和夏天之間有心照不宣的約定, 彼此都不會在工作時間去打擾對方,都是事業型選手,都要對一大幫底下人負責, 有些時候,時間還真不由他們自己說了算。 他放松地接起來,夏天的聲音立刻響起:“會開完了?我沒打擾你吧?” “沒,”高建峰輕聲一笑,“點掐得夠準,我覺得有理由懷疑,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在我身上安了個定位追蹤器?!?/br> 夏天沒那本事,要說跟蹤反跟蹤,高建峰才是行家,一般人的手段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可夏天聽了這話,居然沒順著接下去跟他逗貧,反而聲音透出一股焦慮,“你什么時候回來?” 高建峰微微愣了下:“后天下午,我跟你說了啊?!?/br> “能早點么?”夏天飛快地接著問,焦慮的意味似乎更濃了,“明天就把事辦完吧?!?/br> 高建峰不禁有些奇怪,夏天從來不會干涉他在工作上的安排。 “怎么了?”高建峰尋思片刻,生怕愛人太思念自己,一時又覺得可以理解,于是溫聲問。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兒,只能聽得到一陣稍顯急促的呼吸。 夏天心里很不踏實,說起來沒什么來由,一切不過始于一場小意外。 下午那會兒,他在新藥發布會現場坐著,忽然涌上來一股莫名的煩躁。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口,老板卻流露一臉倦容。本來說好會后去聚餐的,夏天又一向頗給員工面子,豈料這一回竟然一反常態,只留下銀行卡,稱家里有事便自行溜號了。 回到家弄點吃的,卻又一不小心割傷了手,這在一個老廚子身上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故,簡直都有點陰溝里翻船的意味了,他止住血,只覺心跳更加起伏不定。 之后無意識掃過臺歷,他才恍然悟出究竟哪里不對——原來時間已進入了2003年,而這不僅意味著他已重生十年,更意味著在這一年,將會發生一件轟動全國乃至于世界的大事。 sars,如同埃博拉病毒,來如影去如風,仿佛一場風暴般突如其來、席卷而至,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會給整個國家造成巨大的恐慌。 其實也不怪夏天沒記起這茬,上輩子sars爆發時,他才只有3歲而已,連幼兒園都還沒上。身處城鄉結合部,六姐兒一家也并沒受到多少影響。等到事過境遷,他再去翻查當年事,能了解的也不過是個大概其罷了。 而現在,sars危機還處于悄無聲息的潛伏期,甚至連醫藥圈這些前沿人士都還沒有嗅到絲毫危險的信號。 但病毒起始爆發的地點,夏天記得清清楚楚,正是此時此刻,高建峰身處的那座城市。 原來心慌的緣由是為這個。 夏天雖經歷過重生,日常卻依然能彪悍到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然而此刻,他卻忽然惶恐不安起來,是不是近來過得太順了,所以老天爺又憋著勁打算找他麻煩? 那也無所謂,只管沖著他來就是了,但絕對,絕對不能影響到高建峰! 是以這通電話就顯得有些火急火燎,高建峰敏銳地察覺出來,想了想,盡量先安撫:“我爭取好么?主要是明天晚上約了圈里的人吃飯……” “推掉吧,”夏天罕見地打斷他,“我不太舒服,想讓你早點回來?!?/br> “怎么了?”高建峰心跳加快了,立刻追問。 夏天呃了一下,有點卡殼:“就是……胃有點疼,想讓你陪我去檢查,做胃鏡太痛苦了,你陪著的話還能好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