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塞恩少將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是?!?/br> 作為一個聯邦能排上前三的商界大鱷,亞當今晚的舉動和言行看上去,太過卑微,而且愚蠢。 衛圻也是這么認為的,但問題又來了。 衛圻:“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那個靈魂食材說的故事,是在暗示我們,他跟n星的事有關?還是別的什么意思?不會真是什么長生不老、吞噬靈魂更加強大的東西吧?還有之后摩根夫人的樣子,那個向導印章應該是最近才弄上去的吧?就為了告訴我我的身世?可是那又怎樣?” 塞恩少將暫時無法對衛圻前面的問題得出結論,但是關于后邊的幾個問題,他倒是有些想法。 塞恩少將:“告訴你身世,是因為他們認定你會很在意,說不定已經抹去了線索,你查不到,就會回頭去找他們?!?/br> 衛圻眨眨眼,點頭:“有點道理?!辈贿^沒用。 對現在的衛圻來說,就算他不明白這具身體的身世,他也不會回頭找摩根夫人他們問個究竟。 塞恩少將:“比起這個,我倒是記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個向導印章最初的原型是醫療器械,但實際上,那個器械后來衍生出來的不止向導印章,它還是中控系統的初始原型?!?/br> 衛圻一愣,然后立刻坐直了身體:“精神力中控系統?是地下城的那種?” 地下城里,那些蟲族本身其實已經是“死亡”的了。它們經過特殊的處理,變成了一個個精神力接收器;然后作為中樞的盧謙和,被當做精神力基站,發送命令到每一個接收器上,以達到“一人軍隊”的目的。 雖然沒有成功,但是這個項目也沒有被放棄,它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衛圻想了想,皺眉:“亞當今晚說了靈魂食材說,會不會有什么聯系?” 衛圻不確定。因為其實雖然明面禁止,但是這種能夠“圈養”向導的東西,在黑市里有很多,不少權貴富豪都喜歡玩些“特殊”的東西。 所以僅憑向導印章,就要把艾瓦特家跟n星聯系起來,還是有些牽強。 塞恩少將:“不論有沒有聯系,但亞當的確是上趕著要往這灘渾水里跳的?!?/br> 這點衛圻贊同。 但是衛圻不明白:“他這是為了什么?” 塞恩少將其實也不明白,亞當一系列的舉動,要說討好他們,也說得過去;但是如果拋去表象,那內里的東西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塞恩少將揉了揉衛圻的頭發:“別多想了,先去洗澡休息了?!?/br> “嗯?!毙l圻點點頭,心不在焉地被塞恩少將拉著走了。 衛圻倒沒有繼續困惑亞當的舉動了。他現在想的,是他當時看到那個向導印章的時候,腦袋里閃過的畫面。那明明只是一種虛無的既視感,但是衛圻卻無法忽視它,而且他有一種越回想越清晰的感覺。 但是清晰的卻不是畫面,而是“感覺”。 衛圻覺得,他一定是見過那種向導印章的——不是見過圖片、影像,而是面對面的見過。 但衛圻記不起來。 一直到衛圻睡著,衛圻也一無所獲。但是當他睡著之后,他得到了答案。 這一次衛圻沒有做夢,但是他卻發現,他睡著之后進入了意識云的世界。而且不是平常的草地,他現在站著的地方,是生命樹上方的一個鯨魚狀云團里。 在衛圻的周圍,還懸浮著許多的水滴,那些水滴晶瑩剔透如同水晶,它們發著微弱的光芒,像是等待人去采擷的果實。 但衛圻沒有貿然去碰——這是他在自己意識云里學到的教訓——不過衛圻不碰,可是也走不出去,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控制這個云團。 “哎?!毙l圻嘆了口氣,心里有了個大概的猜測——就像生命樹、腦內圖書館、借尸還魂……這應該是他不可控的那部分力量。 衛圻無法,只好妥協。 衛圻伸出手,接住了眼前的一顆水滴。 就在衛圻接住那滴水滴的同時,懸浮在他身體周圍的所有水滴全部撲向了他,化作一個巨大的水球包裹住了衛圻。 衛圻心里一驚,只感覺周身一涼,然后眼前的畫面一變,他又出現在了“夢”里。 就像是上一次夢見孤兒院了一樣,這一次,衛圻的視線也是從一個小孩的角度出發的。 衛圻低頭看了一眼,嗯……光著的一只小小鳥。 很快,衛圻就發現自己可以看到,但是卻無法動彈——他就像是一個固定在孩子腦門上的感知儀器,可以自己調整一定范圍的視線角度,也可以感知這具身體的感覺,但是無法控制身體移動。 于是衛圻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打開的治療艙。治療艙的機能已經被關閉了,從里邊往外看,只能看到冰冷的墻壁和天花板,以及冷光燈無機質的光芒。 “噠、噠?!本驮谶@時候,外面傳來了皮鞋踏地的聲音。 腳步聲不止一個人,還有輪子滾動的聲音,應該推著什么東西。 很快,衛圻就看到那些人走到了他的跟前。 這些人至少有四個,他們都穿著連體的白色防菌服,頭上戴著口罩和防護眼鏡,他們伸出的手上,還都有精神壁壘模擬裝置。 這些人停下后,其中一個就彎腰下來,然后伸手把“衛圻”抱了起來,放在了他們推著的小車上。 車上什么東西都沒放,合金的床面有著凍傷人的冰冷溫度,即使衛圻沒辦法動,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把衛圻放上去后,衛圻睡著的這輛車就折返了。而其他還有另外兩輛車,正往這個房間的深處前進。 衛圻趁機也觀察了一下周圍,然后他就被驚呆了——這個地方不止一個治療艙,而是兩排整整齊齊的治療艙,衛圻粗略一數,至少有三十來個。這些治療艙,衛圻睡著的這排的艙門是全部打開的,每一個治療艙里,都躺著一個沉睡的小孩。 那些小孩看上去差不多大,他們都被剃光了頭發,渾身赤裸,他們的左邊額頭上都有一個指甲蓋大的胎記。這個樣子讓他們看上去都長得差不多,活像一個個精致的量產人偶。 衛圻還來不及細看,他就已經被推出了這個地方。 出了這里,是一條通道,很快就又進入了另外的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比之前的房間明亮太多,但是卻讓衛圻更加緊張了——這是個治療室、或者叫它手術室。 衛圻從小討厭去醫院,如果非得把醫院里的東西按照討厭級別排個序,那么封閉治療艙只能拍第二,第一絕對是能把人開膛破肚的手術室! 衛圻明明只有視覺和觸覺,但這時他竟然覺得自己聞到了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衛圻簡直想要拔腿逃走,可惜他動不了。 衛圻只能看著自己小小的身體被搬動,然后被放在了手術臺上。他是臉朝下被放著的,視線也通過床上的那個擱臉的洞,看到了床下的地板。 耳邊傳來各種機械碰撞、啟動的聲音。衛圻的呼吸都開始發緊,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衛圻開始數地板。 地板是鐵皮鑲嵌的,但是因為有些年頭了,縫隙里淤積了不少臟東西。不過除了臟東西,那些地板的縫隙里還有沒有清理干凈的血跡。 衛圻:“……”很好,更害怕了。 衛圻的呼吸不由自主地開始變得急促,一股巨大的恐慌兜頭罩下,他想要擺脫這個地方,但是視線卻一直被固定在那里。 最后,衛圻無法,干脆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同時,他的后頸頓時感到一陣巨大的疼痛,簡直像是有人掄著鐵錘重重砸下! 那疼痛不僅是疼痛,還伴著沖擊的力量。 衛圻只覺得自己猛地一振,然后被撕扯著擊打出了那個身體。身上的痛苦消失,衛圻感覺自己的身體也變輕了,他成了一種虛無的存在,如果真的要說,那就是“靈魂”。 衛圻感覺自己浮在了天花板的角落,由上而下地俯視著這個房間的一切。 房間里,原本趴在手術床上的小孩已經不見了,他站在旁邊的地上。 小孩低著頭,只露出了他左邊額角的小小胎記;他的后頸血rou模糊,鮮血順著脊背蜿蜒而下,形成幾道細細的血痕。 而之前對小孩動手術的幾個醫生,此時都是非常恭敬地站在一邊,有一個甚至是跪在地上的。 小孩站了一會,然后動了。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捏成拳頭、又慢慢松開。接著,他邁開步子,緩慢地走了兩步,背上的血滴落下來,在地板上留下幾個圓圓的紅色痕跡。 小孩的動作看上去,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孩童一樣,正在適應這陌生的身體行動。 終于,小孩走了兩圈,停下來了。他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歡快笑聲,似乎很是滿意。周圍的醫生們也激動起來,看上去非常高興。 但是很快,他們就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兩分鐘后,還在適應著學習走路的小孩,突然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那一下摔太狠了。衛圻看得清楚,不是他絆著了,而是他的一條腿突然不聽使喚。 醫生們頓時露出驚慌又恐懼的表情,他們沒有一個人伸手去扶起小孩,相反的,他們還退開了些。 小孩是直接正面撲倒的,他摔倒后,在地上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動著;很快,他后頸的傷口開始汩汩冒血,像是關不上的水龍頭。鮮血很快淤積成了一小灘,小孩也漸漸停止了動作。 當衛圻以為小孩死了的時候,卻見小孩的身體突然又猛地一抻,小小的手掌在地上劃拉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緊接著,小孩的后頸傷口里突然刺出了一根紅色荊棘,那荊棘的前端是顆圓潤的果子,從中間分開,像是要咬人的嘴巴。 實際上,它的確是張嘴巴。 下一秒,那嘴巴就發出尖銳的嘶鳴! 衛圻的呼吸都被驚得屏住了,那東西正對著他的方向,給衛圻一種它會撲過來咬住他的錯覺。 但是它沒有。 那刺出的荊棘發出憤怒的嘶鳴之后,就如同快速枯萎的花枝,變成了深褐色,然后干枯、萎縮,“咔”地一聲斷裂,落在小孩染血的皮膚上,變成了一堆黑色飛灰。 自此,小孩徹底沒了聲息。 而周圍的醫生們也松了一口氣,他們像是對待垃圾一樣收拾著小孩的尸體;等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手術室的門被打開,另一輛裝著小孩的車又被推了進來。 衛圻只看到這里,眼前就又是一陣暈眩。他回到了自己的意識云世界。 但是周圍都是一片漆黑,在衛圻眼前的,只有碎裂的、駁雜的大量畫面。 這些畫面也和衛圻剛才看到的東西有關——小孩、小孩、小孩……冰冷的醫療室、封閉的治療艙、疼痛、血色…… 這是真實發生過的,這是真的! 衛圻的呼吸越發急促,因為越看到后來,他越確定了一個事實——這些真實發生過的事,是他親眼看過的。 …… “……衛圻!衛圻!” 衛圻猛地睜開了眼睛,同時張大了嘴巴猛地吸入了一口氣。 衛圻伸手抓住身前的手臂,他慌亂地打量著周圍:家具、被褥、陽光、鮮花、塞恩少將。 衛圻的視線停在了塞恩少將的臉上,塞恩少將還穿著睡衣,他看上去非常疲憊,眼圈下都是青黑的,像是連續好幾天沒睡的樣子。 但是衛圻看到他的時候,呼吸立刻平緩了下來。 塞恩少將的手臂被衛圻抓出了幾道血痕,他只是伸手輕輕撫摸著衛圻的臉,輕聲安慰著衛圻。 衛圻心中恐慌的情緒逐漸褪去,他低頭看著自己抓住塞恩少將手臂的手。陽光落在手背上面,留下了漂亮的淡金色光斑。 暖暖的。 “啊?!毙l圻這才驚覺塞恩少將被抓傷的手臂,他用嘶啞的聲音心疼地說道,“抓傷你了?!?/br> 塞恩少將沒管,反而伸手抱住了衛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