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晉安郡主冷笑一聲:“他能有什么說法,不過是一個庶女,我讓你過過眼已是抬舉了她,惹得我不高興了,便打發了她去和大郎做伴,兄妹兩個倒也有個照應了?!?/br> 柳氏被這話唬了一跳,生怕晉安郡主真把六娘子送到廟上去,到時候可就是有去無回了,忙道:“還是勞煩母親幫六妹相看一下人選吧!” 晉安郡主這才滿意的點了下頭,打發了柳氏離開,之后讓王姨娘趁早把人選定下來,對于她來說,六娘子裴苑不過是傅姨娘肚子里爬出的玩意,給她幾分體面由得人叫上一聲娘子,不給她臉,在她這里也不過是個奴才秧子,又怎么值得讓她上心。 王姨娘明白這人選要盡快定下來才好,雖說沖喜這事不過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可有個盼頭總歸是好的,當天夜里就定下了三個人選,次日一早便拿來給晉安郡主過目。 晉安郡主看也未看一眼,便是打發了人把單子照樣抄了兩份,一份送到了沛國公那里,一份送到了柳氏那邊。 要說王姨娘對于這人選也是上了心的,因沖喜之事在急,門戶相當的人家自是不能選擇,可到底也是國公府的庶女,嫁得落魄對于國公府也是沒臉,是以王姨娘把這人選定敲定在新晉的武官上,家世不必出眾,人口簡單為好,且這人品樣貌也要過的去,這樣才能把事情辦的體體面面,讓人挑不出錯來。 柳氏因怕晉安郡主插手柏哥兒的婚事,對于這人選自然沒有異議,每個都說好,倒是對一位任職仁勇校尉的劉姓郎君多稱贊了幾句。 沛國公看見名單時先是一愣,不解其意,待聽內侍稟明后不禁勃然大怒,斥道:“胡鬧,胡鬧至極?!?/br> 那內侍低頭不敢言語,只瞧見沛國公像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才輕輕一哼,自語道:“不過是個庶女罷了,便是要她為縣主續命也是她的福氣?!?/br> 瞧見沛國公破門而入,晉安郡主身姿未動,只挑了下長眉,道了句:“稀客?!?/br> 沛國公眉頭緊皺,把那單子拍在小幾上,沉聲道:“我以為你胡鬧幾日也就罷了,怎得還越發的沒完了,沖喜之說你也信得,愚昧?!?/br> “有何信不得,為了太華,莫說只是沖喜,便是要了我的命又有何難?!睍x安郡主冷笑一聲:“往日里不見你來這院子瞧一眼太華,事關你的寶貝女兒你那雙金貴的腳就邁得動步了?” 沛國公被晉安郡主的話咽了一下,一張臉瞬間陰沉下來,半響后,才道:“我知太華如今這樣的狀況你心里不好受,可在胡鬧也要有個分寸,傅姨娘被你關了快三個月,就連大郎都在廟里呆了近三個月,這些我都隨著你,可如今你卻要拿苑娘的婚事來胡鬧?!?/br> “裴公瑾,你今日且告訴你,太華若是無事便罷,若真的夭折了,牽連進此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我都要讓他們給我的太華償命,要他們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別說你的傅姨娘和好兒子只關了三個月,真到那一天,我就讓他們給我的太華陪葬?!睍x安郡主目光冰冷的看著沛國公,聲音中帶著已掩飾不住的瘋狂,若不是現今裴蓁還吊著一口氣,只怕她早已經瘋了。 沛國公知道晉安郡主雖不曾歇斯底里的叫喊,恰恰卻表明了她的態度,她說得出做得到,一旦太華夭折,她手里的那把屠刀就要見血,德宗大長公主必然也要跟著她一起發瘋,就連皇后娘娘也不會善罷甘休。 “苑娘的婚事我來安排?!?/br> 沛國公不怕晉安郡主告御狀,甚至不怕衛皇后在今上那進讒言,他真正怕的是德宗大長公主手中的屠刀,沒有人會忘記她和伊維斜所生的兩子,那才是真正讓人忌憚的所在,權衡之下,沛國公到底是讓了步,他不能看著晉安郡主真的揮起那把屠刀,所以明知沖喜是無稽之談他也要犧牲了六娘子,以此來保沛國公府的安穩,讓德宗大長公主和皇后娘娘在太華夭折后不會因此為由拿沛國公府開刀。 第8章 啟圣二十一年,五月十三,傅家四郎聘沛國公府六娘子為妻。 沛國公府的丫鬟瞧著前來下聘的傅四郎不由有些為六娘子惋惜,雖這傅四郎是六娘子的舅家表哥,定不會苛待了她,可到底還是低嫁了,不說和大娘子相比,就是和崔姨娘所出的五娘子也是遠遠不能相提并論的。 “不是說傅姨娘無依無靠這才來投靠老夫人的嗎?怎么六娘子又冒出一個表哥來?” 墻角倚著幾個小丫頭在閑聊,提到這事,聲音里透著不解。 “什么無依無靠,當初傅姨娘家是拖家帶口來的府里,雖說宰相還有幾門窮親戚,可咱們國公府是什么人家,哪里能讓閑人在府里久住,沒得在沖撞了娘子們,當初進了門國公爺就給了幾百兩銀子打發走了,還是傅姨娘的娘親厚著臉皮求老夫人留下傅姨娘,說是當個丫鬟斟茶倒水也是她的福氣?!?/br> “那平日里怎么也沒見有什么往來?眼下又突然把六娘子嫁出去?”不知是誰,問了這話。 “一表三千里的遠親能有什么走動,更何況傅姨娘是什么身份,不過是得了老夫人的偏愛,這才說與國公爺是表姐弟的關系,實則也不過是一個妾罷了,你瞧見誰家妾侍的娘家能和夫家走動的,那不是打咱們郡主的臉嘛!”說著,那丫鬟撇了撇嘴,又道:“你們別瞧著往日里老夫人和國公爺偏愛傅姨娘就以為她真得臉了,那不過是郡主懶得理會她罷了,真計較起來,就是老夫人和國公爺都不敢和郡主擰著來,要不然怎么傅姨娘現今還被關在院里呢!就說六娘子這婚事吧!我可聽說是為了縣主沖喜才急急忙忙訂下來的,要不然,六娘子再不濟也是國公府的庶女,怎么會嫁給一個商戶之子?!?/br> “這么說來,六娘子到是個可憐人?!?/br> “都是命,誰讓六娘子是庶出呢!” 又是那小丫鬟的聲音,即便壓低了幾分,也終究是隔墻有耳,哪里知曉假山后一片粉色衣角掠過,無聲無息。 “娘子別聽她們胡說,她們能有什么見識,不過是狗嘴里吐不出人話罷了?!?/br> 裴苑粉拳緊握,扯出一個冷笑:“她們又有哪里說錯了,父親給我選的人家可不正是連五姐都不如?!?/br> “國公爺慣來疼您,此舉必有深意,五娘子又怎能和您相比,她嫁的也不過是一個庶子罷了,誰不曉得武德侯府內里亂糟糟的一團,她那婆母更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就不用說還有那一家子的妯娌了?!蹦虌邒咝焓蠝芈曊f道。 “嬤嬤何必說這些來寬我的心,五姐再不濟也是嫁進了武德侯府,便是嫁的庶子那也是官家娘子,哪是我一個商人婦可以相提并論的?!迸嵩纷猿耙恍?,往她往日里心氣極高,自以為得父親偏寵,日后定能嫁與高門貴子,卻不想竟落得這般下場。 “娘子想差了不是,不是老奴寬您的心,雖說傅家四郎君是商人之子,可他本人卻是功名在身,有國公爺扶持又何愁沒有錦繡前程,待他金榜題名您可就是狀元娘子了,莫說五娘子和你比不了,就是府里出嫁的幾個娘子,又有哪個能和您相提并論?!?/br> 裴苑聽了徐嬤嬤一席話,不由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金榜題名?這天下讀書人何其多,又有幾個能蟾宮折桂,更不用說他傅四郎也不過是文采平平的庸人罷了?!?/br> 實則裴苑這話卻是有些偏頗了,那傅四郎已過了鄉試,如今也是一位舉人,已經有了選官的資格,如何也不能說是文采平平的庸人。 “倘若大哥還在,誰又敢如此欺我?!迸嵩泛拊谛念^,忍不住說出了心里話,雖沒有言明欺她之人是誰,可徐嬤嬤卻是心知肚明。 “娘子慎言?!毙鞁邒呋A艘惶?,雖說晉安郡主沒有管家,可卻不代表府里發生的事,說過的話不會傳進她的耳中,去年江姨娘不過是拿太華縣主開了句玩笑,不過半個時辰那話就傳到了晉安郡主的耳中,當即惹得她大怒,讓人扒了江姨娘的綾裙只著綢褲,當著下人的面賞了二十板子,一條小命險些沒了,若不是二郎君跪地苦苦哀求,如今這府里也就沒有了江姨娘這么個人。 裴苑說完也有些后怕,可終究是意難平,不禁掩面而泣。 再說裴苑不過是在自己的院中哭了一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傳的人盡皆知,眼下這個時候,不論是誰在府里哭哭啼啼無疑都是招了晉安郡主的眼,七娘子裴蔧知裴苑被晉安郡主派人來訓斥了一番,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便與生母薛姨娘道:“父親慣來最疼六姐了,怎就忍心讓她嫁進傅家?!痹谂崾]看來,這已不單單是低嫁了。 “再疼又如何,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庶女,郡主有意讓她給縣主沖喜,誰又能攔得住,你父親若是在反對下去,郡主去宮里求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豈不是更不美,如今你父親能為她親自挑選一位夫婿已是盡了心的?!毖σ棠镙p聲說道,又瞧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兒,溫聲提點:“你切莫要學了你六姐的心高氣傲,人要學會知足,這府里有十位娘子,縣主金枝玉葉自是不用說的,太孫妃的位置明眼人都知曉歸屬是誰,大娘子與郡主情分不同,能嫁進孔國公府是郡主出了力,余下出嫁的幾位娘子雖有嫁得高門的,可嫁的也是庶子,這世上,又能有幾個大娘子這般有福之人?!?/br> “姨娘,我明白,我不會與大姐和八妹做比較的?!迸崾]柔聲說道,她雖不是什么聰慧之人,卻也有自知之明,八妹她是不敢比的,大姐她是不能比的,大姐當年能嫁進孔國公府也是因為她是嫡母看著長大的,且平日里,嫡母出門做客也是把她帶在了身邊,落在有心人眼里,她這個庶長女的身價自是不同。 薛姨娘摸了摸裴蔧粉嫩的小臉,一臉溫柔:“你也是個有福氣的,六娘子出嫁后你的婚事也該說了,縣主的婚事自有章程,也不用你父親cao心,前有六娘子的低嫁,你的親事上國公爺必然是會上心的,我不求你嫁得如何顯貴,只如四娘子一般嫁個上進的讀書人,日后做個體體面面的官家夫人就比什么都強了?!?/br> 裴蔧扭了扭身子,露出一個羞怯的笑意,嗔道:“姨娘又拿我打趣了?!?/br> 薛姨娘微微一笑,拍了拍裴蔧的手,道:“女兒家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等縣主大好了,郡主的心情也就好了,到時候你多去郡主眼前走動走動,等說親的時候她但凡能為了你說上一句話都是好的?!?/br> 裴蔧遲疑了一下,說道:“姨娘,八妹真的能熬過去嗎?” “縣主福大命大,沒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明日讓你六哥帶你去廟里一趟,你為縣主求個平安符,郡主便是不說什么,心里也是高興的?!毖σ棠锵肓讼?,又追了一句;“你若無事不妨在為縣主寫上一卷華嚴經,到時候讓你六哥送到廟上?!?/br> 薛姨娘在府里一眾姨娘中不是一個出挑的,便是年輕且有幾分顏色,沛國公也想不起到她院子里歇上幾夜,更不用如今年華已逝,可便是如此,在這府里她也過的穩穩當當,憑的便是一個恭順小意,對待沛國公,她溫柔小意,對待晉安郡主,她謙卑恭順,哪怕六郎君下生便被抱到王姨娘身邊,她亦沒有怨言,只求能護著兒女長大成人,她便別無所求。 “我倒是盼著八妹能早些好起來,如今府里這光景瞧著便有些駭人?!迸崾]低聲說著,往日里府里少不得歡聲笑語,二房三房的姐妹也是常來常往,可如今,莫說載懽載笑,便是穿得花團錦族一些都是打了嫡母的眼,徒惹她不快。 “誰說不是呢!”薛姨娘輕嘆一聲,太華縣主一旦夭折,這府里必是要鬧個翻天覆地,遠的不說,便說傅姨娘這一家子都得為太華縣主償命,想到這里,薛姨娘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當日若不是正巧趕上柳氏生子,只怕晉安郡主遷怒的就是他們母子二人了。 “姨娘?”裴蔧一臉疑色望著薛姨娘。 薛姨娘扯了一個略顯勉強的笑意:“告訴你六哥近些日子安分一些,別總出去胡鬧?!?/br> “六哥哪里會聽我的話?!迸崾]搖了搖頭,小嘴撅了一下,道:“雖說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可六哥慣來與我也不親近,打小就知道護著八妹?!?/br> 薛姨娘笑了一下:“縣主攏共才被養在府里幾日,你六哥怎么就偏疼了她?!?/br> 裴蔧嘴撇了一下,八妹雖沒有養在府里,可六哥卻是在王姨娘身前長大的,王姨娘又曾是嫡母的大丫鬟,素來以嫡母馬首是瞻,是以論起兄妹情誼自然遠勝自己,可這話她卻是不能當著姨娘的面說,以免惹她傷心。 第9章 也不知是不是真應了這沖喜之說,傅家下聘后三日,原本躺在榻上吊著一口氣的裴蓁羽睫微顫,似有醒的征兆,待在過了五日,那緊闔的眼微微顫顫的睜了開來,惹得晉安郡主又是哭又是笑,大悲大喜之下竟暈厥了過去,又鬧得沛國公府人仰馬翻。 屋內的藥香烘的屋里又悶又沉,裴蓁歪倚在榻上,宛如明珠朝露的嬌嫩臉龐略顯消瘦,膚色更是蒼白無一絲血色,目光略有些呆滯,遙遙望著遠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奶娘姜mama自是以為她因之前的禍事受了驚嚇,琢磨著是不是要和郡主稟報一聲,請郡主邀來什么得道高僧來收收驚才好。 不知過了多久,裴蓁原本呆滯的目光漸轉清明,瞧著屋內的人無一不是曾為她所熟悉的,奶娘姜mama在記憶中銀白的發絲也被烏色所取替,碧裳和紅橋幾個也是雙十年華,嬌嫩的臉上神色輕快,眉心間的肌膚細嫩無紋,并無后來因憂慮導致的細密紋路,任裴蓁琢磨了十來日也想不明白她這一番際遇從何而來,竟從花信年華歸至未及笄之年。 “縣主可是要進食?”碧裳見裴蓁望向自己,想著因太醫的囑咐讓郡主多餐少食,雖距剛剛用膳的時間不過才過了一個時辰,但在用些流食也是無礙的,便低聲詢問起來。 裴蓁搖了搖頭,問起了晉安郡主的去向。 “母親呢?” “郡主被皇后娘娘召進宮里了,您這一病,不止是郡主,就連皇后娘娘和大長公主都是吃不下睡不著,為您cao碎了心?!苯猰ama溫聲說道,一邊朝著碧裳遞了個眼色。 碧裳會意的點了下頭,轉身吩咐小丫鬟去置辦些吃食進來。 “爐子上正溫著雞筍粥,縣主一會多少喝點,這廚子還是大長公主特意送來的,說是您最喜歡喝陳師傅熬的雞筍粥了,等醒過來保準是要想的?!?/br> 裴蓁嘴角微微一牽,透出了幾分笑意,搭著姜mama的手慢慢支起了身子,眼下她渾身無力,只動了這么幾下就嬌喘吁吁,姜mama眼疾手快的扯過一個引枕放在她身后讓她倚著,一臉心疼的說道:“縣主慢著些,這身子還需將養著才是,都怪那王家小兒不知天高地厚,才給縣主惹來這場禍事?!?/br> 裴蓁美眸微垂,思量著姜mama口中的王家小兒是哪一個,于她而言,時間已太過久遠,年少時所知的人與事早被歲月所湮沒。 “這筆帳總有討回來的一天?!?/br> 姜mama點著頭,附和道:“縣主說的沒錯,那王家小兒仗著有太子妃撐腰就胡作非為,竟連郡主都敢沖撞,這筆帳郡主都記著呢!不撕下王家一層皮實在難解心頭之恨?!?/br> 裴蓁聽姜mama提及太子妃,便知這王家小兒原是太子妃娘家的侄兒,她雖是國公府的千金,可實則是由外祖母德宗大長公主教養大的,揣摩陰私手段已成了她的本能,不用思量便知這里必有古怪之處,不由露出一個冷笑,問道:“太孫選妃的事可有了結果?” 姜mama露出一個笑意,道:“您糟了這樣的難,皇后娘娘哪里有閑心管那等瑣碎之事,便把日子挪到了八月,說是也是大吉的日子?!苯猰ama說話間,眼底閃過一絲驕傲的神色,這樣的榮寵,也只有自家縣主才有的。 裴蓁倒不覺得意外,這樣的行事倒符合她姨母的作風,她若真因這場人為的意外逝了,姨母定然不會讓那些人如愿的,這太孫妃的位置怕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因我之故耽擱了太孫選妃實在令人惶恐?!迸彷栎p聲說道,臉上卻無半分惶恐之色,這話由她口中說出反倒像是一句戲言。 兩人說話間,外面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請安聲,隨后一道輕柔的嗓音響起,話音落地,沒多時一個穿著粉衫繡花長裙的小娘子走了進來,卻是七娘子裴蔧,只見她神色關切,輕輕柔柔的開了口:“八meimei今日可覺得身子舒坦了些?原想早些來瞧你,可又怕打擾了你靜養,今兒個一早我身邊的柳兒遇見了溫mama,聽說你精神頭足了不少,我這才安了心過來瞧瞧?!?/br> 裴蓁招呼著裴蔧在姜mama搬來的素三彩繡墩坐下,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細聲細氣的開口道:“好了許多,勞煩七姐惦記了?!?/br> 裴蔧神態親昵的拍了拍裴蓁的手,柔聲道:“與我還說什么見外的話,我昨日又去廟里為你求了平安符,只希望這一難過去了,日后你都平平安安的才好?!闭f著,裴蔧從掛在腰間的粉底湖藍邊的荷囊拿出一個折的約兩指款的黃色紙符。 姜mama見狀忙接了過去,當下就掛在了帳鉤上,裴蔧見了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愉悅,聲音更是輕緩而溫柔:“meimei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記得你最喜歡富圍鮮家的小云吞,可巧他家上個月出了鮮筍豬rou陷的,用花膠雞湯做底,味道又濃郁又鮮美,meimei若喜歡,便打發人來知會一聲,我讓下人去買?!?/br> “好,若想吃的時候我便知會七姐?!迸彷栊ρ塾?,又與姜mama道:“mama,讓人把我從洛邑帶回來的禮物找出來,一會送到六姐和七姐那,九妹和十meimei那也別落下了?!闭f著,便對裴蔧一笑:“回來時給你們都帶了禮物,原該早些送過去,不想我這出了意外,身邊的人一時倒把這事給忘記了,趕巧今天七姐過來了,倒讓我記起這事了?!闭f罷,笑意積在眼底,神情中帶了幾分打趣,道:“七姐可莫要呷醋,六姐那份我得多添上一些,也算為她添妝了?!?/br> “哪里就會呷醋了,偏就你狹促,越發的喜歡打趣人了?!迸崾]抿唇一笑,掩去眼底的異色,又見碧裳端著托案過來,便道:“meimei用了膳后便歇著,我明兒個在來看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便打發人來知會我一聲就是了?!?/br> “好,jiejie慢走?!迸彷栉⑽⒁恍?,吩咐紅橋送裴蔧出屋。 姜mama接過案板上的瓷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這才舀了一勺要喂裴蓁,口中笑道:“七娘子是個有心人,倒還記得縣主喜歡鮮筍?!?/br> “若沒有這份仔細,在這府里她哪里會這般自在?!迸彷栎p笑一聲,推開了喂到自己唇邊的瓷勺,道:“mama,我自己喝就行了?!?/br> 姜mama把碗遞了過去后,便把帳鉤上的護身符摘了下去,順勢揣進了袖中,笑道:“如今府里適齡的只有七娘子還未訂親了,她的好日子還在后頭了?!?/br> “若不然怎么說薛姨娘是個有后福的?!迸彷栉⑽⒁恍?,又道:“mama叫人去請溫mama來,我有些事要問她?!?/br> 姜mama微怔,想著裴蓁病剛剛個見好,還是不要勞心傷神才是,可見她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神情卻是不容置疑,便嘆了一聲,原本嘴邊想要哄勸一二的話咽了回去,只喚人去請溫mama過來。 因晉安郡主進了宮,溫mama便寸步不離的守在了拂月居,生怕裴蓁再出什么變故,拂月居也沒有個能拿主意的人,故而沒多時人便來了正院,剛巧裴蓁用完了粥,她見狀沒讓旁人接手,自己接了過去遞給了一旁的碧蘿。 “給mama看座?!币蚴谴蟛〕跤?,剛剛又說了一會子的話,裴蓁眼下的嗓音便透出幾分無力,又輕又軟。 溫mama推辭了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剛剛裴蔧曾坐過的素三彩繡墩上,眼風掃過榻上的裴蓁,臉上的笑意微收了幾分,隱有恭順之意。 裴蓁卻是笑眼盈盈,語速微慢的開了口:“父親這半年中還是常歇在傅姨娘的院子嗎?” 作為女兒,裴蓁問起父親房中事總歸不合時宜的,溫mama心里咯噔一下,拿不準裴蓁問這話的意思,卻也不敢因她年紀尚幼便糊弄于她,可畢竟事關房中事,她總不好在裴蓁面前說透,斟酌了一下,便道:“國公爺是個念舊的?!?/br> 裴蓁長眉一挑,蒼白的唇邊漫延出些許的笑意,她容貌極盛,雖是病容卻比尋常時多了幾分楚楚風姿,這一笑,只讓人覺得說不出可憐可愛。 “父親待傅姨娘這般長情倒是她的福氣,我聽說傅姨娘如今還被關在院子里?” 溫mama不解其意,便回道:“沒有郡主的令,這府里誰又敢做主放傅姨娘出來?!?/br> “怎么說六姐都說了親,母女連心,想必她出嫁那日定還是想與傅姨娘一見?!迸彷栎p聲說道,聲音又輕又緩,這樣的語速說出來的話總顯得有些耐人尋味。 溫mama遲疑了一下,才道:“縣主的意思是?” “與母親說放了她出來吧!”裴蓁輕聲說道,嘴角慢慢蕩起笑意:“咱們這國公府也該熱鬧熱鬧了,等六姐的親事辦完,三哥的親事也該有了著落,想三嫂去了也有三年,便是為她守孝這日子滿打滿算也是夠了,不說別的,楌哥兒和瀠姐兒總得有人來教養吧!楌哥兒到還好說,瀠姐兒畢竟年幼喪母,將來說親一個喪婦長女的名聲便已讓人輕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