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王大娘子和晉安郡主且有過幾面之緣,她夫家姓楊,而沛國公的隔房堂姐嫁的正是她公爹的親弟弟,從這邊論起來,她還得喚晉安郡主一聲舅母,若是平日里見到,王大娘子少不得要湊趣喚上幾句舅母以示親近,只是眼下她也沒有臉提及這層關系的。 晉安郡主晾著陳氏和王大娘子許久,饒是陳氏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樣失禮的舉動,瞧著立在一旁斟茶倒水的丫鬟一眼,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倒是王大娘子穩穩的坐在那,對于晉安郡主的冷遇并不感到意外。 等了許久,陳氏終于聽見屋外傳來了響動,以為晉安郡主終是來了,忙站起了身,卻不想見門簾子挑起,一個美貌婦人款款而來,嘴角勾著牽強笑意,柔聲開口道:“讓兩位夫人久等了,是妾失禮了?!?/br> 陳氏見來人穿戴不俗,口中卻以妾自稱,先是一怔,隨后勃然大怒,險些發作,王大娘子見狀忙扯了陳氏的袖擺一下,含笑開口:“倒是許久未曾見到王姨娘了?!?/br> “楊夫人?!蓖跻棠镙p輕一福,見了一個禮,口中又道:“縣主至今未醒,郡主實在放心不下,便遣了妾來招呼兩位夫人?!?/br> 此話一出,陳氏滿腔的怒火卻也發作不得,只余留一臉僵笑,倒是王大娘子臉上掛著幾許歉意的神態,關切的問道:“不知太華縣主如今怎么樣了?可方便一探?” 王姨娘紅唇微抿,發出一聲輕嘆:“這人從馬車上滾落下來,莫說縣主自來身子骨就嬌弱,就是尋常身子骨健壯的小娘也要非死即傷,現如今縣主也沒有清醒過來,三位太醫都守在一旁寸步不離,就怕有個什么閃失,雖說皇后娘娘發了話,若是醫治不好縣主,讓他們提頭來見,可到底……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闭f著,王姨娘拿著手上的娟帕拭著眼角。 “都是家弟莽撞,犯下此大錯,本應讓他前來負荊請罪,只是他自幼被家中長輩嬌寵,施以杖刑后便臥床不起,我與母親只得厚顏前來替家弟賠罪,另有一事也要與晉安郡主言明?!蓖醮竽镒訙芈曊f道。 王姨娘眉頭微皺,眼底劃過一絲冷笑,隨即回道:“妾雖身份卑微,然來時郡主特意囑咐過,兩位夫人若有要事只需與妾言明即可,妾必當一字不落轉達與郡主知曉?!?/br> 王大娘子曉得此行目的其一為替家弟賠罪,然最重要的是要讓晉安郡主知曉這件事的始末由來,莫說只是這般怠慢,便是讓人攆了出去,她們也要生生忍下這口氣,故而只端著笑臉,溫聲道:“今日前來第一是為了替家弟賠罪一事,其二卻是這件事的起因,雖說家弟莽撞,可卻也知曉分寸,萬萬不敢得罪沛國公府一門,實乃事出有因,因那日裴六郎駕的馬車險些撞到一小娘子,那小娘子正與我母親沾親帶故,乃是我舅父的嫡幼女,家弟一時心急,這才出手,原想著事后上前與裴六郎賠罪,不想車內竟坐著貴人,他到底年紀尚幼,不曾經過這樣的陣仗,一時之間也知應是如何做才好,這才回了家想著請家中長輩出面?!蓖醮竽镒由跏橇嫜览X,一番話下來,倒把王勛的行為變成了無心之過。 王姨娘細長的柳葉眉輕輕挑眉:“這樣說來,到似我家六郎君的錯了?” “絕無此意,怪也只怪我那舅母竟讓表妹一人出門,若不然,怎會惹出這樣的事情來,反倒因此連累了太華縣主?!蓖醮竽镒虞p搖著頭,又見王姨娘目光幽冷,緩緩而道:“說來也不怕姨娘笑話,我那舅母當年一產二女,這個表妹正是雙生中的幼女,因自幼生的比常人多了幾分顏色,加之又是家中最小的姑娘,外祖一家甚是寵愛,因寄予厚望,不免把這她寵的任情恣性,如今倒是讓外祖一家甚是頭疼,幸好與她同胞所出的長姐秉性柔順溫婉,倒讓舅父舅母欣慰良多?!?/br> “這般千嬌百寵長大的姑娘出門竟連個下人都沒有,倒也是奇事一樁?!蓖跻棠锏恍?,話音兒中帶了幾分譏諷的意味。 王大娘子卻是不言,只微微一笑,又見王姨娘端茶自飲,心下明了,便帶著糊里糊涂的陳氏告辭。 晉安郡主聽了王姨娘轉述的一番話卻是勾起一抹冷笑:“棄車保帥,這倒是一件趣事?!?/br> 王姨娘嘴角銜著淡淡的笑,手捧著一盞溫熱的茶送到晉安郡主面前,溫聲道:“郡主是信那王大娘子的話?” “信與不信有何干系,我且當作是信了,讓她們狗咬狗一嘴毛?!睍x安郡主接了茶盞呷了一口,哼聲說道:“既傷了我兒,有一個算一個,我豈能讓她們安眠,那王大娘子不是說陳家以雙生女為傲,我又怎能辜負了陳家對她們寄予的厚望,如今便成全了她們,送上一段好姻緣也不負這姐妹倆的花容月貌?!?/br> 王姨娘瞧著晉安郡主那幾欲噬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第6章 五月,正是春末夏初,暖陽當空,孔家西院的廂房內女眷們圍坐在一個圓桌旁,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表小姐余二娘子忽見三少夫人裴氏未到,不由問了起來。 這余二娘子因是剛剛進京,并不曉得其中的緣故,是以才貿貿然然的開口,此話一出,倒是讓本是說笑的女眷們紛紛停了嘴,還是大少夫人周氏見氣氛沉重,抿嘴一笑,解圍道:“二表妹剛來京中,不知你那三嫂近月來娘家妹子出了一些事,忙的是腳不沾地,這才不得空過來與你一見?!?/br> 余二娘子倒知三少夫人裴氏出身沛國公府,雖是庶出,卻占了一個長字,在家中時也曾聽母親說起過,這位三表嫂很是個伶俐人,為出閣時頗得嫡母晉安郡主的歡心,出嫁后在外祖家也頗為得臉,此時見周氏這般說,忙道:“原是如此,也只有三表嫂這樣的伶俐人才能忙的起來,想我這樣愚笨的,在家中時想為母親解憂也是有心無力?!?/br> “若是可以,三弟妹必不想這般cao心的?!倍俜蛉肃嵤蠂@聲說道,又因屋內并沒外人,便與周氏道:“大嫂可聽說了那事?” 周氏點了點頭:“倒是聽了一些閑話,也不曉得當不當真?!?/br> “有什么當不得真的,今個德宗大長公主宴請京中各府女眷,為的不就是太華縣主的事?!彼纳俜蛉吮R氏脆聲說道,眼底帶了幾分火氣:“雖說太華縣主是個可憐見的,可也沒有讓活人娶個死人的道理,但凡是好人家的兒郎,誰肯受這個委屈?!?/br> “四弟妹慎言?!敝苁蠐u了搖頭,這話不是她們可以說得的。 四少夫人是個混不吝的性子,沒理會周氏的好意不說,反倒要把她給拉下水:“屋里也沒有外人,有什么說不得的,難不成大嫂娘家沒接到帖子?我記得您娘家可是有個幼弟還不曾訂親呢!保不準就讓德宗大長公主給瞧上,要我說,還是趁著這會子有時間趕緊把親事訂了才是緊要的,免得糟了那禍事,想那太華縣主如今要死不活的也是可憐,要我說,倒不如死了的干凈,也免得拖累了活人?!?/br> 三少夫人裴氏在門外聽了半響,原是不想與盧氏計較,卻不想她越說越是難聽,聽到最后一股火猛的涌上心頭,冷笑一聲推門而入,挑著細長的柳眉,冷聲道:“我倒是不知我那meimei拖累了哪個,還由得四弟妹你跟著cao心?!?/br> 盧氏沒曾想裴氏會把這話聽了個正著,當下一怔,隨后吱吱唔唔的說不話來,裴氏卻覺得不夠解氣,譏諷道:“這事還真輪不到你們盧家cao心,莫不是以為接到了德宗大長公主的帖子就自以為受了抬舉?” 盧氏被裴氏連譏帶諷說的滿臉通紅,好半響才憋出一句:“難不成我說的不是實情?” “是不是實情與你何干,我怎么記得四弟妹你不是屬狗的?還是說我記錯了?”裴氏冷笑一聲,這是說盧氏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余二娘子第一次見這裴氏,見她一雙云鬢上綴滿的珠翠微顫,一雙杏核眼瞪得大大的,豐潤的唇瓣勾著冷笑,滿身的火氣簡直如有實質噌噌的往外冒,又見盧氏如同老鼠見貓一般,而大少夫人周氏與二少夫人鄭氏則是滿臉無措,心下了然,這裴氏雖是庶出,可在這孔國公府地位卻是不底,甚至壓了四少夫人盧氏一頭。 “三弟妹別惱,你也曉得四弟妹的性子,那就是嘴上沒有把門的,何苦與她計較?!敝苁掀鹕碜叩脚崾仙磉?,伸手拉了拉她,臉上掛著幾分歉意的笑。 裴氏卻是冷笑一聲,轉頭怨上周氏,高聲道:“往日里母親都說大嫂行事最穩妥不過,怎么就由著四弟妹背后說人了?如今卻要我不與她計較,這是何道理?難不成我裴家就是這般好欺的?” 周氏臉色一變,心里也有幾分氣惱,可作為大嫂,她總不能瞧著裴氏和盧氏在余二娘子面前鬧僵起來,只得賠笑道:“是我錯,我與你賠不是了,可莫要在氣了?!闭f著,挽上裴氏的手臂,笑道:“今早余家表妹剛到,趕巧你出去了沒瞧見,剛剛余家表妹還念叨起了你呢!” 周氏提及余二娘子的用意裴氏自然知曉,不過是不想讓外人瞧了自家的笑話罷了,只是這般輕饒了盧氏卻也覺得不甘心,便冷笑一聲道:“罷了,我且給大嫂這個面子,只是,四弟妹你也別嫌我說話難聽,我個做嫂嫂的自是不會與你計較,可今日這話若是傳到德宗大長公主和我母親耳中,就不知四弟妹要如何解釋了,那就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說的清楚的?!?/br> 盧氏被裴氏一番話氣的渾身直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裴氏道:“你也別拿德宗大長公主和晉安郡主來壓我,如今滿京城哪個不曉得太華縣主的事,左右不過是瞧著德宗大長公主的面子不好婉拒罷了,實則哪個不怕自家兒孫糟了難,早年間也不是沒有沖喜這檔事,平津侯府的小侯爺也不過挑了何家的庶女沖喜,那也是明媒正娶的抬進平津侯府的,怎么到了你們裴家就非嫡子嫡孫不可了,還是說你們裴家女就比旁人尊貴了?” 裴氏抬手揮開盧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冷聲道:“也不知打哪聽來的風言風語就在我面前混說,什么沖喜,我怎么不知道有這檔子事,太華如今好端端的養著病,怎么到你的嘴里就和平津侯府的小侯爺一樣了?” “哈,這兩個來月哪個不曉得太醫一撥又一撥的進出沛國公府,四月初本該太孫擇妃不也因為這事給耽擱了?!?/br> 隨著盧氏尖利的嗓音,裴氏露出一個嘲弄的神色:“我當因何你這般氣憤,原來是耽擱了你盧家的好事,只是,這做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分輕重,配不配攀那高枝?!?/br> “我們盧家的姑娘是不配,可你們裴家的,也得有命來攀?!北R氏一語雙關。 這話聽在裴氏耳中可謂誅心不已,與咒太華有何分別,裴氏手臂一揮,擋開身邊的周氏,一步步逼近盧氏,厲聲道:“你可敢把剛剛的話在重復一遍?” 盧氏怒極失言已是后悔,本有些后怕,卻見裴氏步步緊逼,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架勢,當下大怒,冷笑一聲:“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 裴氏怒極反笑,連連點頭:“好,好,好,好一個實情,你如此咒太華,我若還姑息你,且能對得起我的meimei?!闭f罷,一個轉身就要朝外走去。、 周氏哪里敢讓她離開,在府里,這事可以用妯娌之間口舌之爭做掩飾,一旦裴氏捅了出去,以德宗大長公主那性子,不鬧到圣人面前才怪,尤其是眼下太華縣主病情不明,盧氏那句“有命來攀”不可謂不惡毒,德宗大長公主必要遷怒了府里。 “三弟妹別走,都是自家人,何必要鬧得不可開交,我讓四弟妹給你陪個不是了?!敝苁弦贿厰r著裴氏,一邊賠笑說道。 若是在平日里,裴氏必是要給周氏這個臉面,可眼下,裴蓁活死人一般的躺在那里,只憑著一碗湯藥續著命,她若是還息事寧人,豈不愧對晉安郡主對她的一番疼愛。 “大嫂不用多言了,此事必不會善罷甘休?!迸崾侠渎曊f道,眼眶漸紅。 盧氏卻還在火上澆油,朝著周氏喊道:“讓她去,我倒要瞧瞧她怎么個不善罷甘休法?!?/br> 鄭氏在裴氏和盧氏起了沖突后就讓丫鬟悄悄去了正院請孔國公夫人過來,眼下鬧得正歡時孔國公夫人江氏到了,江氏今年三月初五做的是五十二壽辰,人略有些豐腴,精神氣極佳,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先環顧了一下四周,面色微沉,冷冷的哼了一聲:“鬧夠了沒有?” 孔國公夫人出身世家,素有賢名,又極得孔國公敬重,是以她一開口,就連盧氏這般心性潑辣的都緘口結舌,生怕這火燒到自己頭上,倒是裴氏緩步上前見了一禮,溫聲開口道:“怎么還擾了母親的清靜,是兒媳們的不是?!?/br> 孔國公夫人看了裴氏一眼,眉眼間稍有緩和,說道:“眼瞧著就要鬧到府外去了,我若再不出面,我們孔家就要淪為京中笑柄了?!?/br> “瞧母親說的,不過是妯娌之間拌了幾句口角罷了,怎能就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敝苁腺r笑說道,又對盧氏使了一個眼色。 盧氏倒是學乖了,趕緊附和起周氏的話來:“大嫂說的是,不過是拌了幾句嘴而已,驚動了母親是我們的不是?!?/br> “眼下倒學的乖覺了,事情始末你們也不用學給我聽,你們幾個的性子我知的一清二楚,老四嘴上慣來是個沒把門的,定是說了什么惹得你三嫂不愉快了,你且上前與她陪個不是?!闭f完,孔國公夫人又看向了裴氏,說道:“你比她略長了三歲,又是她的嫂子,她便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也不要與她計較,說到底,關起門來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不得好了,你臉上又能有光了?” 孔國公夫人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哪個也不偏袒,卻只字不提事情的緣由,只愿做一個糊涂人,余二娘子原就聽說她這大舅母是個不凡的,如今親眼瞧見才方知她的厲害之處。 盧氏上前與裴氏陪了不是,只道自己是個糊涂的,說話沒有經過腦子,裴氏雖心下不滿,卻也不好駁了婆母的臉面,只淡淡一笑,沒有在做計較,只是心里面究竟如何做想就不是旁人可知道。 第7章 沛國公府內一個穿著體面的婦人自九曲廊橋一路來到拂月居,院里的丫鬟婆子們都悄無聲息的立在一旁,遠遠瞧見這婦人匆匆走來,皆低下了頭,恨不得發絲都不敢動上一動,生怕入了她的眼,只有一穿著體面的丫鬟迎了上前,腳下的步伐雖有幾分急色,卻不見聲響。 “溫mama回來了,郡主剛剛還問了您?!?/br> 這婦人是晉安郡主身邊的得意人,又替郡主掌管著府中瑣事,且是個眼里不容沙子的,是以丫環婆子們對于她都敬畏有加,生怕被她抓到了錯處,一頓板子下來倒是好的,若是被攆了出去,落到那腌臢地可就生不如死了。 溫mama點了下頭,只放緩了腳下的步伐,隨著這丫鬟進了房,口中說道:“郡主眼下正為了縣主的事勞心,你們也都警醒一些,眼下這個時候若是犯了錯,就不是幾板子可以挨過去的?!睖豰ama說話聲音四平八穩,眼睛卻透出一股子冷冷的威壓 碧蘿點頭稱“是”,她雖是德宗大長公主府出來的,在縣主面前也算得臉,可卻也不敢在溫mama面前端架子。 溫mama見她乖覺,臉色便柔了幾分。 “mama,碧蘿jiejie,郡主讓mama趕緊進屋說話?!遍T簾子挑開,里面走出一個圓臉的丫鬟,穿戴打扮頗是不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讓人瞧著心里便生出幾分喜意。 溫mama進了屋,見晉安郡主倚軟塌上,一雙眼失了神一般的望著珠簾的方向,心下一嘆,快步上前請了安。 “母親怎么說?”晉安郡主輕輕的開口,眼眶卻漸漸泛紅,王姨娘立在她身后,亦拿帕子拭著眼角的淚珠。 “大長公主說許侯家的三郎君尚可入眼,且八字也與縣主相合,只是大長公主剛漏了話,那許侯夫人便說許三郎已是訂了親的,大有推脫之意?!睖豰ama輕聲說道。 晉安郡主露出一個冷笑:“不過是訂親而已,不是還沒成親嘛!” “大長公主也是這個意思?!睖豰ama點了下頭,又道:“就怕許侯不肯干休,要一狀告到圣人面前?!?/br> 晉安郡主一掌拍在小幾之上,厲聲道:“且讓他去告,我就信圣人真能為了他駁了母親的意思,眼睜睜的瞧著太華日后連個拜祭香火的人都沒有?!闭f道這里,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 “皇后娘娘今兒也使了內侍出宮?!睖豰ama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聲音哽咽,緩過了一口氣后,才又繼續說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民間有沖喜的說法,不妨效仿一下,保不準能給縣主帶來一些喜氣,老奴想著這話也是沒錯的,縣主喜歡熱鬧,沒準這鼓樂聲一響,縣主就好了呢!” “沖喜……”晉安郡主若有所思的在小幾上輕叩著指節。 王姨娘聽后倒是神色一動,開口道:“妾也曾聽過這法子,平津侯府的小侯爺當初不就因此娶了何家的庶女沖喜?!?/br> “可人這到底也沒有留住?!睍x安郡主苦笑著開口說道。 “可人還是醒過來了,只是小侯爺命薄才沒熬過去,怎能比縣主福壽綿綿?!蓖跻棠锏吐曊f道:“妾知郡主舍不得委屈了縣主,民間還有另一種說法,說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也可代為沖喜,說起來,六娘子早就到了適婚的年齡了,傅姨娘因是女兒也不曾上心,倒是把她給耽誤了?!?/br> 晉安郡主若有所思的看向王姨娘,沉吟了許久后,發出一聲嘆息:“如今只得死馬當成活馬醫,且讓人去籌備吧!” “不過是一個庶女,幾副嫁妝就抬出去了,哪里用得著籌備什么,就是這夫婿的人選怕是不好拿捏,傅姨娘眼下被關在院子里,大郎又在廟上,連個過眼的人也沒有?!蓖跻棠锏吐曊f道,想著這事總是要辦的體體面面才好,免得日后被人說嘴,且國公爺和老夫人那也要交代的過去。 “我個做嫡母的還做不了主一個庶女的婚事了?”晉安郡主冷笑一聲,她平日里懶得拿捏這些庶子庶女,卻也不代表她不能拿捏。 王姨娘陪著小心:“話是如此說,可傅姨娘到底和老夫人還有一層表親的關系,眼下這個時候,咱們又何必和老夫人鬧得不可開交,反倒是擾了縣主的靜養?!?/br> 事關裴蓁的事,晉安郡主還是聽得進去的,想了一下,便道:“讓人去把大郎媳婦叫來?!?/br> 溫mama應了一聲,轉身派人去請柳氏過來。 再說柳氏一路上戰戰兢兢,鬧不準晉安郡主叫自己去的用意,倒是她從娘家陪嫁來的大丫鬟喜鵲想起了近日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言,提醒道:“莫不是為了沖喜一事才叫少夫人過去?” 柳氏一時不解,瞧向喜鵲。 喜鵲瞧了瞧四下,見沒有什么人,才低聲道:“五郎君可還不曾說親呢!” 柳氏聞言受了驚,面色一白,連連擺手道:“這可不妥,這……這可是如何是好?!?/br> “您也別自亂了陣腳,若是郡主問起,您只管推脫說不曉得娘家的事便是了,真若是有那個意思,便讓郡主把夫人請來?!毕铲o握緊柳氏的手,忙安慰起她來。 柳氏本就不是個有主意的,偏生如今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也只得聽了喜鵲的話,希望能把這事推脫過去,可不想,剛一進了門,她推脫之言完全用不上,反倒是被王姨娘的話砸的滿頭金星,只恨不得能暈過去才好。 “不,不,母親,六妹的婚事兒媳做不了主,這事……這事…還得和姨娘商量才好?!绷线B連擺手,就是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背著傅姨娘把六娘子嫁出去。 晉安郡主眉頭微皺,見不得柳氏那副以傅姨娘馬首是瞻的模樣,冷聲道:“什么叫還要與傅姨娘商量?她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奴不奴主不主的下作玩意兒,娘子的婚事也輪得到她插嘴?!?/br> “是兒媳失言了,兒媳的意思是,這事兒媳也沒個主意,要不,母親等大郎回來與他說可好?”柳氏是個笨嘴笨舌的,瞧了晉安郡主的冷臉,更是連主意都沒了。 “也不用你拿什么主意,只是人選定了給你過過眼,免得日后有人說我這個做嫡母的苛待了庶女?!睍x安郡主淡聲說道。 “母親瞧著好便是了,兒媳年紀尚輕,看人的眼力哪里能比得上您?!绷闲⌒囊硪淼恼f道,難得聰明了一回。 晉安郡主嘴角勾了勾,一聲輕哼從唇中溢出:“眼力不佳才要學,難不成過幾年柏哥兒娶親你也要勞煩我幫你相看?” 柳氏可不愿意自己兒子的婚事由晉安郡主做主,這話可謂是掐住了她的軟肋,遲疑一下,柳氏便道:“那兒媳就聽母親的,就是不曉得父親那里是個什么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