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他的聲音落下一陣,機械音才終于響起:“宿主,您的鑰匙已經找齊了,可以兌換出現實物品,開啟那扇門了?!?/br> 感覺到系統的情緒不高,蘇時若有所思地起身,將那枚兌換出的鑰匙接到手里,卻沒有立即去開門,反而朝主機走了過去。 顯示屏上不斷滾動著數據,蘇時抬頭望了一陣,抬手撫了撫冰冷的龐大主機:“怎么了,和朋友吵架了嗎?” 數據停頓片刻,耳旁忽然傳來抽抽噎噎的低泣聲。 自家系統的智力似乎不太高,出去說不定就要挨欺負。蘇時抿了抿唇,把鑰匙放在一旁,拉開鍵盤側身坐下:“誰家的系統?我幫你欺負回去——” “宿主,您會卸載我嗎?” 機械音忽然響起來,打斷了他的話。蘇時的手一頓,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想起了自己攢經驗點的最終目的,沉吟著抬起頭,懸著的手輕輕落在鍵盤上。 “我的好幾個系統朋友,它們的宿主都把它們卸載了。等你打開那扇門,就會進入高級世界,如果高級世界的考核通過,你就有卸載掉我的權利了……” 機械音說幾句停一會兒,加濕器咕嘟咕嘟向外冒著水汽,眼看著主控室里居然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蘇時憋了半晌,還是沒忍住笑意,輕咳一聲敲敲主機:“別人就算了,你看我像是能通得過考核的樣子嗎?” 小雨忽然停下,暗淡的屏幕咻地調亮,數據滴滴亂竄,機械音陡然興致勃勃地高昂起來:“不像!” …… 回答得太過斬釘截鐵,蘇時啞然一陣,笑著輕嘆口氣,拍了拍主機起身:“別怕,就算我通過了考核,也拿u盤把你偷渡出去。你還有一個阿爸,他的u盤可大了……” 漫不經心地順口說著,他已經走到門口,將鑰匙送進鎖孔,稍一遲疑,還是抬手擰開。 無論里面裝著的是什么,他都必須要去面對才行。 才一開門,晃眼的金燦燦光芒就傾瀉下來。代表著經驗點的金幣洪流洶涌砸落,蘇時及時避開,才終于避免了被直接埋在底下的命運。 連他自己都已經不大記得自己當初居然有這么闊氣,怪不得某位黑暗友人出手一直都這樣大方。 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沒見到那位老朋友了,蘇時瞄了一眼那個依然灰暗的狂霸酷炫極惡暗黑系頭像,想起對方曾經和自己提過的小黑屋,若有所悟地挑了挑眉,撥開金幣游了進去。 里面墻上掛著不少被封印的技能,蘇時摘下來逐個看了看,又都沉默著放了回去。 【純潔善良小天使光環】、【真不是我做的特效】、【幸運max轉轉轉】、【百分百甩鍋獎杯】…… 他當初居然買了這么一堆毫無用處的東西。 蘇時不無感慨地輕嘆口氣,特意洗了洗手,以免不小心沾染上了什么霉運,才繼續往里走進去。 在屋子的最里面,放著兩枚鈴鐺。 蘇時微微蹙眉,將鈴鐺撿起來搖了搖,清脆的響聲叮咚響在耳畔,卻喚不起任何熟悉的記憶。 鈴鐺邊上還有個不透明的光罩,瑩瑩白光里不知罩著什么東西。蘇時沉吟片刻,還是試探著朝光罩伸出手,那團光芒瞬間散開,化成星光點點灑落。 光罩里是空的,他的腦海中卻悄無聲息地多了些東西。 胸口一瞬間泛開劇痛,蘇時抿緊了唇角,本能地攥緊了胸口的衣物,脫力地半跪下去。 心臟砰砰跳著,耳旁傳來碎裂的細微聲響,宏大又渺小,虛幻得無法捕捉。 隔了幾秒鐘,疼痛才漸漸淡去。 蘇時深吸口氣,緩緩站起身,原本一片空白的記憶終于被填充上,卻依然被光罩封閉著,看不清具體的形狀。 看來還是只有像系統說的進入高級世界,才能找到解開封印的辦法。 蘇時闔目立了一陣,才終于睜開眼睛,隨手將鈴鐺系在手腕上,回到主控室,朝系統晃了晃:“這次一起去嗎?” 系統歡呼一聲,立刻將數據導進了鈴鐺里面。蘇時沒有多做遲疑,點開了接通高級世界的按鈕。 熟悉的失重過后,他的意識卻沒有像每次一樣,和任何一具身體契合。 眼前的情景莫名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形形色色的人衣著各異,卻至少能看得出都仙氣飄飄,手里還拿著不少靈氣四溢的法器,中間圍著一道無聲無息的黑色身影。胸口斜開一道傷口,鮮血汩汩淌出。 “不可能的,他怎么會躲不開?” 為首的中年人沉默片刻,眉峰蹙得死緊,朝身側老者低聲開口:“莫非我們真的誤會了他,那些事確實不是他做的……” 這句話一出口,蘇時陡然打了個激靈,驀地意識到了這是個什么世界。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隨機導入一個高級世界,卻沒想到居然是直接進入了自己當初被舉報封號離開之前,肆無忌憚滿天甩鍋的那個世界里。 —————— 蘇時:抱緊我的小鍋鍋qvq 鍋:呵:) #愛過# 第128章 撿不回的鍋 這是個修仙的世界, 蘇時在這里是惡名昭彰的魔修, 化名蘇鴻漸, 被世人稱為“鴻漸魔尊”。在他被查封掉線之前,已經被人不依不饒地追殺了大半年。 高級世界和下級最大的不同,就是采用了競技場模式, 世界中會存在不止一個宿主。除了必須要完成的目標任務之外, 如果能夠準確狙殺其他宿主, 也可以得到極為豐富的經驗點。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不少宿主在選擇角色的時候, 都會更傾向于光明正大的正派角色,以便更好地煽動他人來圍剿對手。這次帶頭追殺蘇時的那位天闕圣君,其實就早已被其他宿主奪舍了。 能夠進入高級世界的都已經是經驗豐富的資深宿主, 也都已經發展出了明確的個人風格。有不少人都曾經盯上過看上去毫無武力的蘇時, 卻從沒有人成功過,甚至平白搭上了不少的經驗點, 眼睜睜看著他保持了傲人的完整存活記錄。 這一次,蘇時同樣也還活著。 那一道劍傷自肩頭斜斜劈到胸腹,少說也有寸許深。鮮血已經染透了墨色的衣物。護體的法力散去, 露出一張格外清秀俊逸的面龐來,只是臉上毫無血色, 雙目一動不動地闔著, 叫人心頭莫名生出惋惜。 盯著他看的靜虛道人心口一跳, 意識到自己升起的古怪念頭,神色微變, 忽然退開兩步。 魔修功法怪異,有惑人心智之能,若是這鴻漸魔尊假以虛弱惑眾人心軟留手,眾人難免都要遭殃。 可受到影響的卻分明不只他一人。遲疑的功夫,已經有年輕的仙修走上去,照他頸間探了探,又將測靈的法寶放在他胸口,停頓片刻才抬起頭:“他沒死,可靈識已散了?!?/br> 話一出口,眾人心頭皆莫名一沉。 修仙修魔殊途同歸,確實都有將魂魄離體的辦法,卻都必須留下一縷靈識存在體內,以防他人趁機奪舍,也保證自己的魂魄能夠順利回歸。若是連最后那一絲靈識也徹底散去,復生的幾率便已極為渺茫了。 為首的玄空仙尊一蹙眉,捻一縷靈識送進去,在那具空空蕩蕩的身體內轉過一圈,神色也不由沉下來,負了手輕嘆一聲。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鴻漸魔尊的實力已近圣人,倘若他一心要走,眾人未必就能攔得住。即便他不愿脫逃,縱然拼死以抗,也能拉上十余個人同歸于盡。 可他竟然什么都沒做。 他們原本是一路不依不饒追殺過來的,即使到了方才,還依然存著這人是故意迷惑他們的念頭,可見到對方這樣全無抵抗坦然受死,卻忽然都有些茫然。 蘇時飄著就覺不妙,囑咐系統抱頭蹲好,深吸口氣朝自己原裝的身體撞進去,誰知魂魄剛一入體,轉眼就滑落了出來。 心里驀地沉了沉,蘇時半跪在自己身側,目光略過身上林林總總不少傷勢,落在胸前的那一道傷口上,忽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收到舉報之前,他正在全神貫注地應對眾人的圍殺。原本計劃趁著那一劍劈下來的時候以身化幻境,假死以求脫身,卻沒想到被突然強制掉線,就被那把絕魄劍結結實實地劈在了胸口上。 絕魄劍是九重天至寶,有斬魂裂魄之效。若是預先有用法寶或是凝聚魔氣抵御,傷口不那么深也就罷了,他這一劍只怕已經深入心肺,若是換了世界中的人,定然早已魂飛魄散。宿主的性質特殊些,魂魄尚且能保有完整,卻也沒法在這具身體修復之前鉆回去。 蘇時飄在原地,漸漸回憶起自己當初的布置,心頭一緊,凝聚魂體便朝外直射出去。 他忽然想起了這是什么地方。 甩鍋也同樣是門技術活,他當初在這種事上深有心得,布好的局一個接著一個。眾人被他引到的這處山洞其實正在一處陣法之中,幻陣很快就會啟動,然后就會把這些人強行困在他的記憶形成的幻境之中。 自己扔出去的鍋,只能自己一個個撿回來。 離體的魂魄難以支持太久,這樣飄著說不定一陣風就散了。蘇時在洞外草草掃視一圈,瞄準了一頭靈豹,魂體瞬間附了上去,片刻不停地趕向了破陣的陣眼。 他才離開不久,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洞口。 先前一心追殺,卻也沒有人注意到了什么地方。此時聽見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眾人下意識回身,只見那道身影自洞外逆光踉蹌趕來,見到眼前情形,腳步反而漸漸停頓,甚至生出隱約遲疑。 “天闌仙君?你不是——不是掉落進無相之淵了嗎?” 看清了來人面孔,角落的青年修者忍不住錯愕出聲。 天闌仙君原名賀天闌,是圣君座下的首席弟子,原本最該是與那鴻漸魔尊不死不休的一個,卻在紫金之巔挺身而出阻攔眾人,直言鴻漸并非罪大惡極之輩,硬生生勸得眾人遲疑了一瞬。 那時圣君正與魔尊對峙,眾人心有疑慮不曾上前,驟然叫圣君一方助力減了大半。卻不料魔尊竟趁此機會忽然偷襲,魔氣成劍徑直穿透天闌仙君胸口,將圣君擊得重傷昏迷。而天闌仙君也跌落無相之淵,生死不知。 這樣無恥卑鄙的行徑,自然也叫眾人怒火中燒,一路追殺著這極惡魔頭直至此地。卻不料攻擊落下的那一刻,澎湃魔氣忽然消泯,被圍在核心的魔尊居然閉上了眼睛,就這樣毫無抵抗地任憑攻擊落了下來。 賀天闌沒有回應他,只是分開眾人,目光落在那個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魔尊身上,胸口激烈地起伏幾次,才終于邁步過去,半跪在他身旁,掏出一枚丹藥想要喂進他口中。 他的手有些抖,那雙失了血色的薄唇又不為所動地抿著,喂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天闌仙君,他已經——” 魂飛魄散,與死其實無異。清虛道人面露不忍,上前一步想要開口,賀天闌卻忽然抬起頭,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們不是他的朋友嗎?” 清虛道人腳步一頓,臉色忽然隱隱發白。 真要算起來,在場的不少人,其實都是鴻漸的朋友,甚至有不少還都是過命的兄弟。 只是這些事都要追到很久之前了。那時候天闕正逢劫難,妖圣臨世意欲稱霸,無論仙修魔修,都暫且放下恩怨聯手抵抗。蘇鴻漸雖然是魔尊,為人卻真誠豁達,還屢次出手助仙修解圍,救了不少人的命。 高級世界沒有主線,也不必為劇情走向負責。蘇時沒有自恃宿主的身份輕視數據的習慣,性情又好,在開啟任務進度之前,和不少人都曾經喝過酒拜過把子,今日來圍攻他的人,確實有小半都是當初曾經交下的朋友。 “我們當初確實同他有所往,可他后來魔氣愈盛,心念也已墮落,自然不能再與之為伍!” 角落里傳來義憤填膺的聲音,明空居士用力一拂袍袖,語氣冷峻下來:“天闌仙君,你莫要忘了在紫金之巔,他如何以你為盾出手偷襲圣君,又是如何將你打落無相之淵的!” 那場大劫過去之后,眾人便各自分散,鴻漸魔尊的惡名卻漸漸傳揚起來。搶奪宗門至寶,肆意殺戮平民,甚至擊殺了當初并肩作戰的至交好友,轉眼就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極惡之徒。 今日能追殺過來的,又有哪個還會記得當初的那一句隨口說出的同生共死。 賀天闌抬目望過去,眼前的一張張面孔上,有人厭惡不屑,有人揚眉吐氣,有些人心虛地錯開目光,努力作出事不關己的淡漠,卻唯獨尋不到任何一點暖色。 蘇鴻漸已經看不到這些了,這樣也好。 抬手覆上那雙緊闔著的眼眸,賀天闌輕吸口氣,斂去眼底無言愧悔,低聲開口:“我確實是被打落了無相之淵……” 他雖然被打落了無相之淵,卻并未跌落進足以蝕骨的弱水里,反而被蘇鴻漸的魔氣所庇護,安然活了下來,稍作休整便一鼓作氣逃了出去。 在這之前,他與蘇鴻漸其實并無多少交集,只是偶然撞破了對方的秘密,才發覺這個惡名昭彰的魔尊似乎和傳聞中不盡相同。之所以找上對方,也只不過是為了一樁不可輕付于人的委托。 在那道魔氣將他擊穿的時候,他心中雖然驚愕,卻也因為那件事終于達成而轉瞬釋然。已坦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沒想到即使在那種情況下,蘇鴻漸竟然還有辦法悄悄留下他一命,甚至不惜額外耗費力量,將他送離了被眾仙道圍殺的死局。 諸事都已落定,似乎也沒什么再不能說出來。 賀天闌斂袖起身,正要開口,一道身影卻忽然從山洞外疾射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