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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將軍威武在線閱讀 - 第48節

第48節

    恭王看著江俊的眼眸,里面輕輕一動都是山河謀略布局,仿佛只一眼就可以看見震天的殺喊和戰馬嘶鳴,他確實從沒有打算要江俊去——

    眼下已經入秋了,雖然羽城還在被秋老虎侵擾、酷暑未去,但出了慶鈴郡往北,那便是走一里地便要冷上一分的嚴寒天氣,到了羅鄂山,更是常年覆蓋著雪頂。

    那樣的天氣……

    他不想江俊去冒險,更不想江俊陪著他去和軍中那群京城來的小人勾心斗角、費盡心機。

    所以他提前了好幾天問計于江俊,然而江俊看穿了他的心,還是要跟著他去。

    理智上,恭王知道江俊說的沒錯,任何一場戰爭都不能是紙上談兵,雖說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但帷幄也是軍營,也是駐扎在千里戰場上的軍營。

    身臨其境,方能知其變局。

    江俊說的沒錯,只有去到了戰場上,才能根據戰局的變化想出應對之計。而且,江俊確實不是金絲雀,他也從沒有把這個人當做金貴的鳥兒來豢養。

    只是,就算是能翱翔于九天的大鵬鳥,他也希望他無病無災、再無舊傷。

    不過江俊既然堅持,恭王也只能長嘆一聲,無奈地答允:“你去也好,只是……”

    “王爺在軍中身不由己,”江俊撩起個自信的笑容:“不過江俊也并非沒有一點兒自保之力,所以王爺不必擔心?!?/br>
    恭王一愣,繼而看著江俊那個自信的笑容也彎起了眼睛,端起桌上的美酒一飲而盡,再有三日,便帶人北上等在慶鈴郡,與那賀蘭尋相遇。

    原書上對這位新帝的大舅子著墨不多,也就說了說他的軍功和戰績。

    然而第一次見到賀蘭尋的江俊,心里只有四個小說里被用爛了的字——邪魅狂狷。這男人出生西域,母親擁有波斯血統,個子高挑甚至比恭王都還要高上半個頭。

    策馬而立,眉眼像倒吊起的凌冽刀鋒,逆著光看過去當真是當得起——征遠大將軍之名。

    “微臣見過恭王爺,”賀蘭尋掛著一抹淡笑,甚至沒有從馬上下來,只是略略一拱手,笑得十分狂妄:“聽聞這慶鈴郡有一位舞跳得極好的舞姬,不知王爺——有沒有興趣陪我一觀?”

    才剛一見面就搞事,這個賀蘭尋很可以。

    恭王奇道:“難道波斯美人跳得舞姿還不夠曼妙迷人,大將軍竟還想在這鄉野里找舞姬?”

    賀蘭尋“哈哈”一笑:“吃慣了大魚大rou,難免有時想吃點青菜蘿卜,王爺——您不會不愿意奉陪吧?”

    按理說親王之位確實比一個外戚地位尊貴,但此刻賀蘭尋為將、恭王為督軍,他若是堅持督軍的原則不陪賀蘭尋玩樂,那么便說明他——并非安樂王爺,城府頗深從前都在演戲。

    但是若他陪了賀蘭尋去找什么舞姬,延誤了戰機、作戰失敗只會叫凌承借機打壓、說他恭王是個無能之輩,后頭收拾恭王府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盡。

    因為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左右為難的境地,恭王皺了皺眉,只笑道:“什么舞姬,竟叫大將軍如此在意上心——我可是聽聞您在西域家中,藏有美眷數十名?!?/br>
    原書中說,賀蘭尋生性風流,男女通吃、來者不拒。

    江俊同秦深一起坐在馬車中隨軍,看著身邊白衣抱琴的秦深,江俊嘆了一口氣:賀蘭尋還真是渣攻中的戰斗機。

    “將軍,”這邊李吟商卻忍不住皺眉開口:“入秋后北地天氣變幻多端,且昨日天象有異,北往風急云驟,只怕會有雨雪。納哈勒霸占羅鄂山又屯兵曼奈州,這樣的天氣對他并無大不妥——卻對我們大大的不利!”

    賀蘭尋挑了挑眉,征遠大軍中更是有不少人將視線集中到了李吟商這里。

    “若是大將軍您在慶鈴郡停留數日,再行軍時遇上了風霜雨雪,納哈勒趁機出擊——”李吟商連連搖頭,面露憂色道:“還請您三思?!?/br>
    賀蘭尋看著李吟商古怪地笑了一聲,倒是他旁邊有個渾身黝黑瘦小精干的副將,臉上露出了同樣憂慮的表情。

    “李吟商,”賀蘭尋調轉馬頭往他這邊行了兩步、居高臨下輕蔑地看著他:“從前你在宮里,倒是替本將的meimei盡職盡責地侍寢,如今備受冷落失寵、爬不上皇上的龍床,卻改成他弟弟了?”

    李吟商臉色白了白,卻還是挺直了腰板道:“下官同龔王爺清清白白,將軍可以侮辱我,卻還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輕賤當朝親王?!?/br>
    “呵——”賀蘭尋滿不在乎地笑一聲,轉過臉來對恭王道:“放心,本將是在和王爺開玩笑呢,王爺大人大量——怎會與我計較?”

    恭王看了李吟商一眼,沒有說什么。

    “再說了——”賀蘭尋突然出手用折疊的馬鞭撩起李吟商的下巴:“就算你所說的將要有風雨來襲都是事實,我錦朝的慶鈴郡物產豐饒、難道還養不活四十二萬大軍——?”

    “若有風雨,我們就地養兵!”

    說完,他一揚鞭子將李吟商抽倒在地:

    若非這個賤人,容妃那個賤婢怎會比中宮皇后先懷上身孕——恃寵生嬌,處處給meimei臉色看。

    李吟商只是個書生,怎么受得起這計馬鞭,他咬緊了嘴唇一聲不啃,臉色慘白地看著賀蘭尋遠去的背影,還想再勸上兩句。

    恭王適時地下馬扶住他,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再提。

    此刻,馬車里頭卻“嗡”地一聲,響起了撥弦之音,琴聲叮叮咚咚猶如流水般傾瀉而下,整個大軍怔了片刻之后,賀蘭尋嗤笑一聲,勒馬回頭看恭王:

    “外頭都傳王爺風雅,原我還不信,如今見著,沒想到王爺還當真是個知冷知熱的風流種,督軍此處,王爺倒還有雅興帶著一兩個小情兒?彈唱聽琴?”

    “好說,好說,”恭王微微一笑,卻露出了一幅夸張地擔憂之情:“大將軍不會想要奪人所好吧?這人可是我好不容易花大價錢買來的!”

    賀蘭尋不屑地冷哼一聲,心道這天潢貴胄的皇親國戚又如何,不過是個在北地沒見過世面的蠢東西罷了,這琴聲不過爾爾而已,他才沒興致去搶。

    所以賀蘭尋道:“王爺放心,您下嘴啃過的rou,就算還能就地讓我啃上一口,末將情愿看它爛在那里,也絕不染指毫分?!?/br>
    聽他這么說,恭王笑:“有將軍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br>
    恭王扶著李吟商上馬,跟著賀蘭尋慢行了幾步之后,伴隨著琴聲忽然起了歌聲,那是一個男人極好聽的聲音,輕輕低唱、唱的是他們聽不懂的詞句。

    男人的歌聲如林籟泉韻,婉轉時如山中的潺潺流水,激昂時又能如映海波浪滔天,歌聲悠揚,伴隨著琴聲不絕于耳,令人稱奇。

    征遠軍多半是自小從軍的將領,聽不出其中真意。

    可他們的將軍賀蘭尋,卻在那聲音入耳之后,整個人怔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他立馬當中,不可置信地一點點扭過頭去,雙目暴睜死死瞪住馬車、仿佛能夠看穿馬車的外檐、透過簾??匆娎镱^的人。

    這聲音他怎么會忘記,又怎么能忘記!

    十余年前,他的meimei被皇帝迎入中宮,賀蘭家在西北的勢力也一日日崛起。樓蘭、龜茲等等大小國家紛紛前來同他們賀蘭家聯絡,意圖謀取更多的利益。

    他們賀蘭家卻是財力雄厚,有又軍權守護,現在加上了錦朝皇室的庇佑,可以說在西域雖未封王,卻已經掌握了整個西域的命脈。

    但是,在西域神秘的沙漠中,還有一片地方讓人忌憚。

    無論是賀蘭家還是錦朝皇室,都對西域神山上的所謂“西域圣教”存了三分敬畏,這群人似乎懂得術法,賀蘭曾親眼見著他們憑空變出了冰柱和火山。

    而賀蘭尋之所以見過這種術法,正是因為十余年前,他曾經誤入圣教的禁地,最終卻被圣教的一位“圣女”救出來、不辭辛勞地照料,才活下了性命。

    賀蘭尋一生風流,卻對那位救命恩人生了白頭偕老之心。奈何多年尋覓不得,怎么也無法再與那人相遇,他只記得對方的容貌、卻連名字都不知曉。

    之后,賀蘭尋找了不少人,透過那些人、去找尋恩人的影子,其中,便有一西域人性子溫軟、善彈長琴,且歌聲無雙、猶如天籟玄音。

    而十余年前,正好是賀蘭尋權衡利弊迎娶兩江總督之女王氏之時,大喜的慶典上,那個西域的小子卻一席白衣抱琴上前,笑著問他是否當真要娶王氏為妻。

    他一連問了三遍,賀蘭尋也一連答了三遍,甚至最后不耐煩地要人將這個“玩物”拖下去,不要不識規矩、壞了他的喜事。

    那小子卻突然笑了,笑的時候他周身竟有輕風起、一頭漂亮的黑發在那一瞬間散落全部變成了銀絲。他手起琴落,然后在賀蘭尋和眾人極度的驚訝之下——

    親自挖出了自己的眼睛,自此雙目失明。

    “賀蘭尋,當初救你,是我瞎了眼,如今離開,這雙看錯人的眼睛,留著也沒有用,便留下來送你,祝你嬌妻佳婿配良緣?!?/br>
    ——他唯一留下給他的話,卻如根利刺直扎在了賀蘭尋的心上,一扎就是十余年光景。十余年來,他在西域找尋,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名叫洛竺瑯的少年。

    他看錯人救了他,賀蘭尋卻認不出自己的恩人,而害恩人失去了雙眼。。

    賀蘭尋那場婚禮自然沒能舉行下去,他后來迎娶的嬌妻是個西北普通的宦家女,但每當看見紅色喜綢的時候,賀蘭尋就總會想起那雙血淋淋、被拋在了地上的眼睛。

    “竺瑯?!”賀蘭尋從不會認錯他的聲音,調轉馬頭快行幾步就到了馬車之前,他的臉色慘白、心跳起伏不定,伸出手去就想要掀開車簾。

    “唉?將軍!”恭王連忙出手阻攔,他擋在賀蘭尋和那馬車之間:“將軍、剛才我們不是說好了!你、你絕對不奪人所好的嗎?!”

    賀蘭尋一愣,緊接著臉上露出了十分猙獰的表情,他顧不上禮節,而是抓緊了恭王的前襟:“那你告訴本將軍!你告訴我——這馬車里頭裝著的是誰?!”

    他從未如此失態,也從未如此惶恐。

    因為他的愚蠢,他錯過了他多少年,現在好不容易相遇,難道又要因為他的一句蠢話而錯過?賀蘭尋不認命,所以他不可能放掉這個人。

    “剛才本王已經同將軍說了,”恭王倒是面色如常,臉上掛著幾分薄笑:“這是本王在北地尋著的一個琴師,琴聲歌聲都不錯,所以才幫他贖身、帶在了本王身邊……”

    “你碰他了沒有——!”

    賀蘭尋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雙目赤紅,根本聽不進去恭王說的每一個字,嫉妒和惶恐占滿了他的內心,像是突然瘋長的藤蔓植物,將他的所有都密不透風地奪去。

    “這位……將軍?”馬車里頭卻傳出來了好聽的聲音:“王爺待我一向很好,跟了王爺之后,我便不必再賣身了?!?/br>
    他這話說得很是乖巧,可是聽在賀蘭尋的耳朵里卻仿佛是蝕骨的毒|藥,他臉色慘白地后退了兩步,滿眼不可置信:“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失了眼睛,難道還要變成人盡可夫的娼|妓?

    ——十余年前,他到底對他的恩人做了什么?

    賀蘭尋崩潰地扯住了自己的發髻。

    恭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勾了勾嘴角,轉身卻還是一臉驚訝:

    “怎么了?將軍,難道你認識秦深?”

    “……秦……深?”賀蘭尋幾乎是從喉嚨里憋出了這兩個令他陌生的字。

    恭王點點頭,之后賀蘭尋脫力一般地搖搖頭,整個人像是老了好幾歲:“不、我不認識……不……認識……”

    “那將軍,我們還去找舞姬嗎?”恭王的聲音很大,一躍上馬看上去可真像個紈绔風流成性的安樂王爺。

    可賀蘭尋卻沒了那份尋歡之心,他擺了擺手,要求副官帶領大軍全速前進——

    賀蘭尋走后,跟在他身后的副官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目光復雜地看了賀蘭尋一眼,才加緊馬肚跟了上去,他的動作不明顯,卻結結實實地落在了江俊的眼里。

    微微一笑,江俊挑開車簾對一個恭王近衛交代:“賀蘭尋身邊那個精瘦黝黑的副將,你且去幫我打聽打聽——”

    近衛領命去后,江俊才淡淡一笑放下了車簾,看著旁邊面容沉靜的秦深:“原來秦老板原是西域人,名字還蠻好聽?!?/br>
    秦深淡淡一笑:“洛竺瑯十年前便已經死了,我名秦深,江公子不要記差了?!?/br>
    雖然早知道他和賀蘭尋之間的恩怨,但江俊多少以為此人對賀蘭尋還有那么幾分情,卻沒想到這位秦爺不動情則矣,一動情便是傾心相交。

    但絕情的時候,更是刀刀致命。

    恭王偷偷告訴過江俊,洛竺瑯只怕還是西域圣教中人,為了賀蘭尋叛教而出、卻被辜負如此,當年恭王救下他以后,他便一點點活過來、成了彈琴的秦爺。

    只是秦深從未賣身,他剛才那么說,只是為了讓賀蘭尋痛不欲生。

    江俊縮了縮脖子,決心還是不要招惹這種能夠狠得下心來挖自己雙眼的狠角兒。

    經過秦深這么一鬧,賀蘭尋原本想要叫恭王難堪的心思,都用在了秦深這里。秦深坐在馬車中也不出來,更不許他進去,兩人一個幾近崩潰,另一個卻乖順守禮。

    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過如此。

    不過這樣最好,賀蘭尋沒空搞事,大軍行進得極為順利。

    按江俊和恭王所預計的那樣,只花費了三天時間,便從慶鈴郡到達了羅鄂山南坡之下安營。而江俊要近衛軍打聽的那個副官也有了眉目——

    此人名為白溪,是個窮孩子。幾經戰亂家人搬遷進了錦朝內地,可是田產和房產都在遷徙中消失,成了徹徹底底的貧民。

    他在軍中多年,經驗豐富也極有本領,對羅鄂山一戰心中早有自己的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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