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現在的托尼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被磨練成了一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所以他并沒有立即追問，而是留了一點時間，讓自己消化這個信息。

    “首先，我……”

    賈維斯敏銳地覺察到了托尼的煩躁和憋悶，但他還是忠心耿耿地執行了主人的命令，條分縷析地開講了。

    拋去所有個人感情的影響，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

    賈維斯雖然把有嫌疑的人分了三組，但實際上第二組是不具備泄密可能性的，因為他們以為蘇秀是個變種人。

    現在已經不是將變種人視為洪水猛獸人人喊打、見到就一定要弄死他們的年代了，經過x戰警的多年努力，民眾終于逐漸接納了“變種人只是人類中特殊一員的存在”這個設定，雙方都在嘗試友好和平的相處方式，雖然依舊有部分人類與部分變種人不共戴天，但總體環境十分和諧。

    綜上所述，就算第三組有人把他們知道的關于蘇秀的消息透露出去，也不會引起什么特殊效果，蘇秀又不是臉t，仇恨能拉的比x教授和萬磁王還穩。

    排除掉第二組，剩下第一組與第三組。

    第三組的情況有些微妙，他們知道蘇秀可以掌控某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這個消息放出去確實能夠吸引不少犯罪組織蠢蠢欲動。

    但是看看第三組這些人——

    x教授，從來只有他撬開別人的腦袋讀取記憶的事，想讓一個心靈感應者泄密，這不可能。

    奇異博士，雖然他的心靈感應能力較弱，但人家可是魔法師，有的是道具能夠加強這一項技能，自然也不會泄密。

    最后是金剛狼，羅根確實在物理攻擊方面比較占優勢，但他跟x教授同步行動，而一旦x教授的思維場鋪開，所有算計都將無處遁形。

    現在第三組也被排除了，只剩下第一組。

    佩姬，黑寡婦和雷神。

    這是最讓托尼頭疼的一個結果，他真的不愿意去想這三個人中有哪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改變，跟大家分道揚鑣，這對他來說無疑是種痛苦。

    或許是無法再放任很容易多想的主人繼續鉆著牛角尖難過下去，賈維斯分析完之后，沒等托尼開口，就又補充了一句話：“除此之外，我認為還有其他的可能性，這個結果并非絕對?！?/br>
    托尼的心底有一道陰影掠過，速度飛快，眨眼就只剩尾巴了，正當他想追上去一探究竟的時候，賈維斯陡然提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嗯……”托尼有些懊惱地揉了揉臉：“你的意思是？”

    賈維斯微微一笑：“他們身邊的人?！?/br>
    托尼目光一亮，剛才他關心則亂，陷入了思維困境里，跟著賈維斯的結論繞了個死圈，沒想到現在又是因為賈維斯一句話，情勢瞬間柳暗花明了。

    對啊，有句話叫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泄密也分主動和被動，那個將以太粒子和蘇秀透露出去的人很可能是無形中被人套了話，就連她/他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托尼這口氣只松了不到一秒鐘，心臟就又被高高吊了起來。

    ——佩姬、娜塔莎和索爾周圍有人不懷好意也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索爾就算了，他是神域人，在地球上的交際圈除了托尼這幫戰友，就只有女朋友、女朋友的女朋友和女朋友的朋友，范圍很小，排查起來也簡單。

    但佩姬和娜塔莎就不同了，這倆人一個是神盾局的創始人兼第一任局長，卸任后還留在神盾局當高級顧問；一個是神盾局的精銳特工，說他們周圍有人叛變……這是直指神盾局里藏內鬼的意思??！

    托尼終于抓住了剛才從他心底溜走的陰影。

    “真不知道哪種情況更糟糕?！?/br>
    托尼嘆了口氣，他仰面躺進沙發里，用靠墊遮在了臉上。

    “這件事情先保密，誰也別提，我們再看看，”等了一會兒，賈維斯聽到了托尼小聲的呢喃：“畢竟證據不足，剛才說的都是推測，有點捕風捉影了……”

    “可能是某個間諜機構干的好事呢？”

    賈維斯體貼地調暗了客廳中的燈：“好的，先生?！?/br>
    托尼瞇了一會兒，覺得心潮平復的差不多之后，他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準備去睡覺。

    視線一掃，托尼發現屬于蘇秀的那個小鼓包竟然還窩在原位置沒動過。

    “別在這兒坐著了，你又不是蘑菇，快起來回屋去睡覺，明天我們還要去澤維爾學校呢?！?/br>
    托尼蹲下來拍了拍蘇秀的腦袋，他將毛毯掀起一個角，露出蘇秀那藏在黑暗中的神情呆滯的臉：“還是想讓我抱你回去？”

    托尼踩在線上開了個程度剛好的玩笑，但蘇秀根本不給他面子，依舊一言不發。

    安靜得……有些過分了吧？

    托尼終于覺察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他伸出手在蘇秀面前搖晃，速度之快，晃出一片殘影。

    然而蘇秀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喂，怎么了？丟魂了？”托尼戳了戳蘇秀的臉蛋：“別嚇唬我，快說話?！?/br>
    “先生，”賈維斯忽然說道：“蘇小姐的眼睛——”

    蘇秀那雙原本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眼瞳不知何時悄然變了樣，虹膜周圍入侵了一絲絲一縷縷的深紅，侵入的顏色密密麻麻交織著，編成一張緩慢流動的網，將她的眼睛完全籠罩起來，顯得神采全無，呆滯的猶如看不見光明的瞎子。

    “我看到了，”托尼面色一沉，他當機立斷，一把抱起蘇秀往外走去：“給x教授打電話，準備好車?！?/br>
    “我們現在就去澤維爾學校?！?/br>
    等蘇秀發現周圍情況不對的時候，她已經陷入幻境里了。

    說是幻境，倒更像鬼片現場——周圍是一片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漆黑，蘇秀一個人安靜地漂浮在中間，她面前豎著一面風格古典而華麗的鏡子，鏡面上散發著微弱的熒光，照亮了鏡中的情景。

    鏡子里倒映著一個長相跟蘇秀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唯一的區別在眼睛上，蘇秀的瞳色是正常的琥珀色，鏡子里的“蘇秀”卻是秾麗妖嬈的深紅，這讓她原本清秀的容貌看起來多了一絲很淡的妖異。

    鏡中的影子抬起手，將五指輕輕地點在了鏡面上。

    站在鏡子外面的蘇秀隨著鏡中人的動作一同動了起來，她不受控制地將手指點在了同一位置，就像只被人cao控的身上纏裹著吊線的木偶一般。

    堅硬的鏡面忽然變得柔軟，漣漪一圈圈散開，鏡中伸出一只纖細白嫩的手，與蘇秀的手十指相扣。

    “嗯……抓到你了?！?/br>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鏡中的蘇秀嘴角一挑，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蘇秀被剛才發生的一切嚇得頭皮都炸了起來，她很想大喊，但嘴巴卻好像被膠水牢牢黏住了，根本開不了口。

    危險的訊號被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末梢捕捉到，順著血脈一路瘋狂上涌，最終呼嘯著擠進大腦中一齊咆哮：“快逃快逃！”

    然而沒有用，蘇秀的手被鏡中人牢牢牽著，她動不了。

    “這么害怕我??？”

    鏡中人只有一只右手探了出來，身體的其他部分還老老實實地待在鏡子里，她的嘴唇明明沒有動，但聲音卻一直在周圍環繞，好像影院放大的立體聲。

    “別怕，我只是想讓你記住此刻的感覺?！?/br>
    “跟我說說，你現在的感受是什么？”

    牽線一扯，嘴巴上的封印松動，蘇秀終于能開口說話了，她拼命地喘了幾口，一副憋了很久不能呼吸的模樣。

    這是極度緊張的表現。

    “你……你是以太粒子？”蘇秀的聲音顫抖著：“這是哪兒？放我回去！”

    “這不是感受哦，”鏡子里的蘇秀歪了歪頭，她的左手手指微微彈動，像是在演奏一曲輕快的樂章：“感受，快說感受，這很重要?！?/br>
    “我擦——”罵人的話被噎在了喉嚨里，蘇秀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很輕，懸浮著，空蕩，下落……”

    “恐懼?！?/br>
    鏡中人點點頭：“記住這種感受?！?/br>
    蘇秀發現自己又能隨便說話了，這次她生怕被禁言，不敢罵人，只好挑重點：“你到底想做什么？”

    “手機壞了，我沒地方住了，借你身體一用，”以太粒子這次沒有故弄玄虛，很直白地回答了問題：“作為回報，我可以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幫你擺平所有的麻煩，但是需要你親自呼喚我?！?/br>
    “呼喚的指令，就是這個，”以太粒子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握住我，我就永遠站在你身后?！?/br>
    明明是挺煽情的話，然而此時此地，由鏡子里的人說出來，卻處處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其實只要你離我遠點，我就不會遇到麻煩了，”蘇秀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她特別誠懇地跟以太粒子商量：“這樣你也不用費勁兒來幫我，不好嗎？”

    “不好，”以太粒子搖頭：“我想要留在這里，就得找一個人……否則很快會被別人找到的?！?/br>
    中間有段話被以太粒子小聲含糊過去了，蘇秀沒聽清楚，而且很快它就轉移了話題。

    “再說了，”鏡中蘇秀的目光一動，拋出個妖嬈的媚眼：“我不覺得費勁兒，很簡單的?！?/br>
    “你是不費勁兒，可我要死了，”都到這份兒上了，蘇秀再慫也沒法在以太粒子面前偽裝出和平的好臉色，她憤怒地說：“頂多我再找個手機給你住，反正你不能寄生在我身體里不走，我還沒活夠呢?！?/br>
    以太粒子挑眉，她驚訝地看著蘇秀：“誰說你會死？”

    蘇秀冷冰冰地說：“雷神索爾?！?/br>
    “被洛基騙得團團轉的人說的話能信嗎？”以太粒子嗤笑：“我不會吸食你的生命力?！?/br>
    蘇秀先是一喜，隨即懷疑道：“真的？”

    “人類的生命力很稀少，”以太粒子的聲音中透露出一點點嫌棄：“吃了跟沒吃沒什么區別?！?/br>
    “但是，”沒等蘇秀繼續提問，以太粒子又道：“人類的思想是無窮無盡的?！?/br>
    鏡中的蘇秀露出一種向往的表情，這讓蘇秀怔了一下。

    “你沒見過，”以太粒子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空靈而縹緲：“那是很美很美的景色，就像宇宙爆炸一瞬間產生的光芒，填充了整個濃郁黑暗的世界，塵埃落定后，凝聚成一朵朵五顏六色的星云，無聲地盤旋……”

    蘇秀其實沒明白以太粒子在說什么，但看它說的那么起勁兒，也不好意思打擾，只好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我感受到了你的思想，”以太粒子很快就回過了神，她眨眨眼睛：“比起你的生命力，我更在意的是這里?！?/br>
    鏡中人抬起素白的手腕，隔著一層隨時可以被突破的屏障，輕輕點了點蘇秀的額頭。

    “所以，努力地寫給我看吧，”以太粒子忽然畫風一變，露出了陰謀得逞的微笑：“想活命就用更新來交換，一天六千，不砍價，只能多不能少?！?/br>
    “我去！”蘇秀憤怒了：“以前明明是三千！”

    “可你的小命捏在我手里，”以太粒子惡劣地說：“所以現在是我主動了?！?/br>
    這要不是在夢境中，就算拼著進醫院，蘇秀都要卷起袖子把以太粒子這個該死的得寸進尺的滾蛋按在地上狠狠揍它一頓。

    可惜現在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只需要每天寫六千字，就能無限制地使用我達成任何愿望，還沒有副作用，”以太粒子假惺惺地安慰蘇秀：“這買賣你多賺啊?！?/br>
    “免了，”蘇秀沒好氣兒地說：“我就想好好活著，沒其他的愿望?！?/br>
    以太粒子立馬保證：“這個絕對沒問題，都說了我會保護你的?！?/br>
    對我最大的威脅就是你??！蘇秀心里淚流滿面。

    “好好活著”確實是蘇秀現在唯一的期待了，既然趕不走以太粒子，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它真的履行諾言，不吸干自己的小命。

    至于看似很美好的“無償達成任何愿望”，蘇秀根本就不相信。老話說得好，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才是最穩妥的，投機取巧總有一天會被老天爺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