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過來?!绷忠簧缴眢w后傾,兩只胳膊原本撐在兩側。說話間伸出一只手來。 許愿沒動。 窗外的光線比室內亮,能看見其他房子的樓頂。對面樓頂平臺上曬了床單和衣服,在夜風里微動。 許愿走到門邊,開燈。手里的電話響了一聲,她看到了領導發來的短信:“昨天的事情,事后想想不妥。給你休假是真的,要注意安全?!?/br> 許愿連忙回復:“沒有危險,是在白溪見一位朋友,謝謝領導?!?/br> 新領導年紀不大,思維敏捷愛交際,屬于多血質性格。估計事后冷靜下來想,就算林一山在業內是大拿,也難保技術水平和人品素養畫等號。況且又親眼見他們拉拉扯扯。 許愿回了短信,站在玄關,直面林一山,說:“我……” 林一山同時開口:“咱們談談?!?/br> 許愿點頭。林一山嘆了口氣:“你站那么遠怎么談?”指著床頭的木椅說:“坐過來。我能吃了你?” 許愿規規矩矩地坐過去,林一山維持著雙手向后撐的姿勢,又打量她:“缺一樣東西?” “嗯?” “你這身衣服,缺個手鐲?!?/br> “……” “再給你配個拂塵,可以開個釀名齋,起名、測前程,算出國、問婚姻……” “很難看嗎?” 他霍地靠過來,雙臂拄著膝蓋,雙手交叉在許愿身前:“難看?!?/br> 本來這一天東跑西顛,在陌生的環境里許愿沒太戒備,他這么近距離地注視,許愿又警戒起來。以往面對他的尷尬卷土重來,許愿快支持不住。 電話又響了,這次又是許愿的。 屏幕上閃爍著“岳海濤”三個字,聲音和振動同時發作,許愿遲疑了一下,林一山全看在眼里。 臨睡前,未婚夫來電,就當天的工作和見聞溝通一輪,再互道晚安。這套路也正常。但林一山直覺許愿今天的狀態不對,不是今天,是辭職的行為就不太對,總不至于單純為了躲他。 許愿想找個安靜的環境接這個電話,林一山沒有讓出空間來。一時間,兩個人都盯著那個閃閃發光的手機屏幕看。 許愿試圖起身,林一山先他一步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許愿一個,電話鈴聲也停了。她回撥。 “你在哪?”岳海濤的聲音有點啞,情緒不高。 “還在出差?!?/br> “晚飯吃了嗎?” “吃過了?!?/br> “你身邊有人嗎?” 許愿朝門口望了望,答道:“沒人?!?/br> “那……” “能回去再說嗎?” “許愿——”岳海濤搶過話語權,語氣疲憊而急切。 許愿握著電話,等著他的話題。 “我是想問,你哪天回?把航班號告訴我,我去接你?!?/br> “好?!?/br> “許愿……我接你回家?!?/br> “晚安?!?/br> “晚安?!蹦穷^毫不猶豫地掐滅了信號,岳海濤一口氣還沒嘆完,梗在那里。 許愿握著電話,也沒動。身體已經很累了,但是大腦糾結成一團。 想想,微信給白揚留言:“上次拜托你幫我找房子,有合適的嗎?” 那頭秒回:“我已經給你訂了,你哪天搬?” 許愿頗意外:“這么快!租金我轉給你?!?/br> 幾秒后,白揚直接電話撥過來,許愿接起,小男孩直接問:“你在哪?” “在外地出差。多少錢?我給你轉賬吧?” “去哪?跟誰?” “白揚,房子的事情謝謝你,回去聯系你?!?/br> “等下……吃什么?我提前訂好?!?/br> 許愿被他的鬧得笑了,“好了好了,回去再說?!?/br> 說話間,她已溜達到窗前,夜里空氣清新,帶著微微的水氣。隱約聞到煙味,像是近處散出來的。 許愿打定主意明天返回,如果航班不湊巧就坐火車。想來想去,越早告訴林一山越好。這一路他情緒還比較穩定,她也沒猶豫,徑直去敲了隔壁的門。 林一山沒有換衣服,就穿一路上那一身。來開門的時候,臉上沒那么清新,像是累,又帶著點愁苦。 屋子里連燈都沒開,煙味濃重許多。 “你……我……” 林一山一張嫌棄臉,許愿再不說話,仿佛門就要關上了。 “我明天走?!?/br> 林一山沒聽見一樣,徑直往屋子里走。走到窗邊又折回來,遠遠地站定:“你說什么?” 許愿不說話了。 林一山:“剛剛決定的?” 林一山:“一通電話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林一山:“過來!”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她要縮到門外去了。 許愿這次不敢怠慢,幾點走到林一山跟前。開口還是想走的意思:“今天,謝謝你?!?/br> “謝我什么?” “謝謝你帶我出來,我很喜歡這地方?!?/br> “完了呢?” 許愿不知道還要說什么,但是很明顯,談話沒有結束。 “許愿?!庇∠笾辛忠簧經]怎么叫過她的名字?!拔业脑?,你一句也沒用心聽過。從一開始,你就在回避我,我不傻,怎么會感受不到?!?/br> “我也沒奢望你正視我的存在,正視那件事的存在。因為你已經在第一時間把它定義為事故了。所以,你不主動聯系,不接電話,不赴約?!?/br> “ok!我承認,我這么死乞白賴……我應該像你男朋友那樣……” 許愿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該怎么阻止他后面的話。但是大腦的反應跟不上,她只能聽著。 “我應該像你男朋友那樣,把你當作勞動婦女??赡苣憔褪沁@種苦哈哈的屬性。所以上次,我是已經放棄了?!?/br> “后來,你不聲不響地辭職,我又開始自責,覺得是我迫使你做這樣的決定,是我影響到了你的生活,給你添了那么多混亂?!?/br> “我今天本來想問你,你辭職這件事,連告知我都不屑做嗎?畢竟……畢竟我也算是你的同事?!?/br> 說到這里,林一山深吸了口氣,轉過臉來看著許愿,眼神幽幽。 “你事情做得這么絕,是不屑面對我?還是不敢面對我?” 二人并排坐在床尾,許愿一直無話。 “我越來越覺得,那件事吃虧的是我?!?/br> 許愿臉紅了,幸虧屋子是暗的。 一時無話,研討會后本來安排了南陵的公事,這幾天,林一山幾乎把那件公事給忘了。 他摸上衣兜找煙,翻遍了身上的四個口袋,又四處看看,發現煙盒在遠處的藤編茶幾上。 許愿走過去拿了煙盒過來,用小手指挑半天,把一根煙拔出來,整個盒子遞到他面前。手上動作十分不熟練。 林一山沒接煙,倒是握住了許愿的手腕——又是溫暖干燥的觸感。 “難道我不夠帥嗎?”眼神帶三分調侃,另外七分,味道有點濃。 這問題,許愿不置可否。 “還是你對那次不滿意?”調侃升級。 許愿已經站不穩了,握住她手腕的手用了力,她的重心已經偏移。臉熱心跳,呼吸可聞。 “差很多么?比那個岳海濤?” “果然是流氓?!痹S愿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胺砰_!啊——” 林一山死死扣著她的手腕,自己向身后的床倒下去,把許愿帶到身前。 這一聲意味不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許愿身體前傾,膝蓋抵在對方兩腿之間的床尾,隨時都要撲下去。 “我后來做了工藝改進,要不咱們今天再試試?” 說話間,林一山向頭頂撒了手,許愿按照原有軌跡撲了下去,隨即又支撐起上身,胡亂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墊在她身那那位紳士袖手旁觀,樂見其成。 等許愿整理好衣服、頭發,重又站得恭謹,林一山雙手墊在腦后,好整以暇地看著,放軟了聲音說:“乖,明天不走,后天一起回?!?/br> 許愿想說回去有事情要辦,林一山又說:“不知道我為什么帶你出來?” 在深情和色情之間自由切換,許愿沒見過這么自如的。 余怒未消:“為什么?為了……上床……” 畢最后幾個字,越說聲越小。 林一山騰的一下坐起來:“原來你什么都記得??!”說著起身拉起她的手,往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