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朱臨宣目光暗了暗抬起眼不再看她,大步出門:“莫要忘了繡品?!?/br> 他始一出來,一個精壯的漢子便隨了上來,跪在地上:“屬下該死,還并未搜查到那些刺客?!?/br> 朱臨宣并不在意:“罷了,莫要管了,他們主子都要被流放了,他們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高峰松了口氣:“謝殿下開恩?!闭f著小心道:“小侯爺想見您一面,說是有話想同您講,殿下可要屬下去回絕了他?” 朱臨宣聞言笑道:“我這個表弟心性真個無法無天,連皇宮都敢闖,只是還沒搶到美人,自個兒便要先走了,也罷就去送送他!” 城外顧西臣身著粗布灰囚衣正同昌平與顧望謹道別,他們身后是一隊押送的兵將。 昌平拿手理了理他被風吹的有些亂的發,淚如雨下:“兒啊,邊關不比京中,你這性子定要收一收切莫耍橫、逞強,母親……母親……”她叮囑著漸漸哽咽的再說不出話來。 見此,顧望謹趕忙攬過她,安撫:“夫人莫要傷心了,這小子又不是沒去過,想開些!且他將圣上都氣成那般模樣,流放算是便宜他了!” 顧西臣在心里嘆了口氣,面上卻是笑的:“兒子在京中錦衣玉食的早就膩煩了,正懷念軍中簡單的生活呢,如今可不正是瞌睡了給兒遞枕頭過來了?到時候兒子掙個大功勞回來給母親高興高興!” 昌平被他這般油嘴滑舌逗的又忍不住的破涕為笑,正在此時,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鈺鶴?!?/br> 眾人聞聲望過去,一人正從四四方方的尋常馬車上下來,修長挺拔的身材,雖只著了一身普通的天青色的軟綢長衫卻怎么也掩蓋不了他的挺秀溫潤,是朱臨宣。 同昌平與顧望謹見過禮后,他滿面擔憂的望向顧西臣:“怎生這般快便要去了?都未曾有人同我說來,若不是我想起來特意問一下,豈不是都未及與你送別?!?/br> 見他這惺惺作態,顧西臣心中就是一陣惱怒,咬牙低聲道:“前頭為何不告訴我,好讓我能避開這勞什子的發配!” 若他能避開,定就能想法子將他的人兒從這人手中搶回來! 朱臨宣一臉不解:“為兄當時什么也不知道啊,可是要如何告訴你!” 又裝!顧西臣在心中罵了句娘,勉強壓下火氣將他拉到一旁問道:“她過的可還好?有沒有著涼?飯食用的可香?晚間睡的可好?有沒有……”頓了頓:“有沒有提及我來?” 朱臨宣望了他半晌:“我今兒晚上就去她房間幫你看看?!?/br> 聞言顧西臣忽的反應過來他不是照看她的那些個婆子、丫頭,立刻瞪眼:“你敢!” 朱臨宣玉挑眉不語。 顧西臣心中滿滿當當全是自己的人兒,雖知眼前這人不是個好東西,卻也不得不放低著身段:“鈺鶴求九哥看在表兄弟的份上讓照看她的那些個婆子、丫頭經些心,眼見著天冷了,她若是出門定要為她披上輕暖的披風;她胃弱,飯食上莫要讓她用那些個粗硬之物,要多些湯、粥之類的軟和易服化的;她還喜歡刺繡、打絡子,沒人看著往往都能繡到天黑,那燭火雖亮到底也傷眼,一定要讓她們看著她;還有她的藥……”他說著自胸口處摸出一張藥方遞給朱臨宣:“她身上還不好著,這是她的藥方,你回去讓那些婆子丫頭看著她,一日三服再不能斷了?!?/br> 聽他一樁樁一件件囑咐的那般細,繞是朱臨宣也不禁動容,他這個表弟怕是對那美人兒已經情根深種,再難抽身了!此對他來說大有裨益,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有種怪異的感覺。 顧西臣還有許多要叮囑的,但沒有太多時間給他,只抬眼神色凝重道:“你若是能讓你的人照我說的將她照看好了,我顧西臣必將傾盡全力助你登頂,絕無二心!” 朱臨宣看了他半晌,面上也沒了他慣常偽裝的溫笑點頭:“好,我應你!” 雖得了應,但顧西臣還是不放心,他的嬌嬌那般的美,那般的惹人憐愛,若眼前這人…… 想到這顧西臣目光一寒:“她是我的人!” 他沒有說太多,雖只是五個字,但滿滿的全是霸氣、圈占以及威脅,讓人不寒而栗。 朱臨宣是什么樣的人,怎能不知他的意思,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更盛,但他是理智的,知道此刻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便頷首又恢復了往日里溫善的笑:“放心!” 聽他此話,顧西臣方稍緩了面色,正待說話卻聽那領隊的兵將小心喚道:“小侯爺,時候不早了!” 顧西臣聽的心頭火起,回頭不耐煩的喝:“給爺閉嘴!” 那將領吃嚇,再不敢多言縮了回去。 雖沒人再催顧西臣卻也知時候不早了,又對朱臨宣說了句:“切莫忘記你說過的話!”便過去同昌平和顧望謹道了別,臨走之時又頓下腳步回頭望向城內,似乎要透過那重重的房屋、宮墻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兒一般。 朱臨宣回來之時天都漸黑了,他原本是要去書房,只是不知怎的就拐到了惜春苑,月正在柳梢頭,她點亮了燭火,那端坐著的倩影正映照在紙窗上,微微垂首穿針引線,在這寂靜中顯得萬分嫻靜,就似那在等著郎君歸來的普通婦人一般,讓人看的心都滿了。 朱臨宣在外望了良久,直到她伸出小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起身方回過神,目中漸寒猛的轉身不再看,臨出去之時頓了下,對看守園子的婆子吩咐道:“日后莫要再讓她繡到這般晚!” 那兩個婆子聞言愣了下,她們家殿下人是和善但何時見過他對哪個婦人這般上心過! 還未及回話,便又聽他道:“勸的時候也要小心著點勸,莫要讓她動怒!” 兩個婆子更愣,待終于反應過來,便就只見她們家殿下翻飛的衣角了。 終于弄清楚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且那九皇子已經派人去給她阿爹和碧落送了信兒,曲玲瓏心里總算是安定了些,一下午至晚間的功夫便將他要的東西完成了。 她雖無用但她不傻,不是內宅婦人能知曉和承受的事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再聯系到他的性子、身份,就只有一件事兒了,便是那至高的皇位。 她不愿摻和到這般肅殺的事情中,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也不想害那人,是以只能聽話,只望屆時那九皇子能履行他的諾言。 將她趕著繡好的牡丹疊好放置她的針線簍里,曲玲瓏只覺眼睛發澀便吹滅了蠟燭入了床榻,將床帳放下來,睡了過去。 卻一夜都在不安定的夢中度過,夢中有一只兇狠的餓狼赤紅著一對兒眼珠子一直追在她身后,她跑的精疲力盡,終是被它撲倒在地,卻沒有被撕咬的疼痛忽然唇上一潤,見到的卻是顧西臣那張因笑而顯得邪氣的俊臉:“嬌嬌跑什么?” 曲玲瓏猛的睜開眼睛,入目卻是那泥金芍藥花樣的綾羅帳子,哪還有那人的蹤影! 原來只是場夢,曲玲瓏松了口氣,還未及起身,帳子卻被人從外頭撐開,是個面目周正著青藍宮裝的年長宮人,身后跟著幾個身穿杏黃宮裝,手捧衣物的俏麗小宮女。 那年長些的宮人笑道:“女郎醒了?讓奴婢服侍您起床更衣罷?!?/br> 曲玲瓏愣住了下,恍惚回到了在侯府時的日子一般,但這里卻不是侯府。 很快便回過神,想來這是她有用且配合而給出的優待罷! 想到這禮,曲玲瓏也懶得同她們糾纏,點了點頭由著她們幫忙更衣洗漱。 待她洗漱好,她們又端了藥上來讓她服用,曲玲瓏終覺有些不對:“這是何藥?為何要給我服用?” 那年長宮人道:“是殿下給的藥方子,說是女郎原來服用的,具體是醫治什么……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那藥的氣味卻是與她以往在服用的醫治宮寒的藥一致。 曲玲瓏便沒再多問了,接過玉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全服進去又用了飯食這才拿過針線簍里她昨個兒晚上繡好的牡丹遞給那年長的宮人:“這是你家殿下要的東西,勞煩你拿去給他!” 那年長的宮人忙接過來笑道:“女郎說的哪里話,奴婢這就去!” 朱臨宣在書房剛收到一疊子書信,她的繡品便呈了上來。 青緞上雖是朵再尋常不過的牡丹,但那精巧的繡工以及配色端的讓這再普通不過的牡丹也國色天香了起來。 他以往并不喜這些婦人們喜愛擺弄的物什,但望著這朵牡丹他忽然覺得婦人們愛擺弄的物什竟這般的精巧! 高峰正侯在他身旁,見他望著那繡成的牡丹出神以為他忘了這茬,便提醒道:“這是殿下要給小侯爺吃的定心丸,殿下可要屬下現在就派人給他送去?” 聞言,朱臨宣回過神,收回已經觸上了青緞的手頷首:“送去吧?!?/br> 高峰應了聲上前拿過那青緞牡丹待要走,又頓了住,看向他手旁的那一疊子信件:“那這些信件可要屬下給女郎送去?” 這些信件是顧西臣走至半道上,讓將領們去買了紙筆過來寫下,又譴了個士兵送回京的。 朱臨宣頓了好半晌,方無言起身,似有些怒意拂袖而去。 曲玲瓏從宮人手中接過那疊子信件,一眼便望見信封右下角處一如那人般龍飛鳳舞的字跡:爺的嬌嬌親啟! 曲玲瓏垂眸望著那信件上的字跡半晌終是沒有打開,想揚手將它們扔了可到底還是不忍心,只好將它們理好放至那紫檀鏤雕花卉的方盒中了。 她不知那九皇子登頂會要他做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守好自己的心,同她的家人一起好好的過安生日子,再不要牽扯這些個王權勢力即可! 皇宮內院聽起來肅重、莊嚴,只能仰望而不可及,但她不出去也無外人前來攪擾,就像是在普通人家的院子里一般很是清凈。 時光過的飛快一晃眼便已入了冬,外頭一片銀裝素裹,冷的連哈口氣都能結冰似的。 曲玲瓏攏著個精巧的翡翠雕黃鸝小手爐站在屋檐下望著院子里的幾個小宮女歡快的打雪仗,心中難得也松快了些,嘴角揚著一絲笑,是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顏色。 有伶俐的宮女見她心情好,日日相處也知她好性子,便上前拉過她的手笑道:“女郎也來玩嘛,咱們不打雪仗了,堆個雪人來玩可好?” 曲玲瓏笑了笑,正待說話,不妨一人喝道:“放肆!” 眾人都在玩樂并不曾注意有人來,忽聽聲音嚇了一跳忙回過身跪了一片:“殿下?!?/br> 他從未發過怒,此番忽然喝來卻更為瘆人! 朱臨宣沒有理她們,只望向也被他嚇的愣住了的曲玲瓏溫聲道:“外頭冷,女郎快些進屋罷?!?/br> 自上次他再沒來過,今日忽然過來且還這般不似他平日作風著實讓曲玲瓏嚇了一跳,待回過神想起她正也要去尋他,便點了點頭同他一起進了屋子。 一進門朱臨宣便望見那放在門旁的寬大矮簍子,里頭的書信堆疊的都快要漫出來了。 朱臨宣怔了下:“竟這般多了?” 曲玲瓏點頭,這些都是顧西臣寄回來的書信,從先前的一月一次,一次好高一疊子,到近來半月甚至幾天傳回一次。她均一眼也未曾再看,小盒子已經盛放不下就命宮人騰出了個寬大的矮簍子來放這些書信。 朱臨宣也沒再多問,只里低頭望她,帶著他一慣溫善的笑:“好久未見了,女郎過的可還好?!?/br> 不妨他忽然說這種話,曲玲瓏愣了下,他們卻是許久未見,但他們其實算的上是在同一屋檐下且又算不得太熟悉是以聽著卻甚為別扭。 曲玲瓏沒有回他的話,只小聲道:“我想求殿下一件事?!?/br> 朱臨宣溫聲道:“女郎只管說來,是何事?” 曲玲瓏躊躇了下仰臉望他:“我已來此近半年之久了,實在是想念家人,殿下可否容小女見他們一面,只一面?!?/br> 那雙清凌凌的艷艷桃花眼中滿祈求,被這樣一雙眸子望著怕是誰也拒絕不來,朱臨宣也如此,幾乎未加思索:“好” 不妨他這么爽快便應允了,曲玲瓏驚喜萬分:“當真么?” 望著那張因他的話而生動起來的嬌顏,朱臨宣鳳目中滿是笑意:“當真?!?/br>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修好啦 ☆、爺給你暖暖 朱臨宣雖應了曲玲瓏, 但卻不是讓她出宮去見曲堂禮,而是要譴人將他們接到這宮中與她相見。 眼看如今正冰天雪地,曲玲瓏不忍讓自家阿爹受寒, 再加上現今正是多事之秋,她是如何也不想再讓他們踏入皇宮這個是非之地。 可朱臨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讓她出宮, 曲玲瓏無法只得作罷。 這一場雪紛紛揚揚的竟下了有大半月之久,終在除夕夜前停了去,宮中上下無不張燈結彩,煙花漫天,想來是極為熱鬧的。 曲玲瓏住的惜春苑雖僻靜, 卻也是特意裝飾了一番的,廊前檐下都掛上了極為精致的九瓣蓮花燈,門庭上也照著外頭貼上了鮮艷吉利的對聯、門畫,連院中宮人們堆的那個圓滾滾的雪人也為它圍了一圈紅綢帶,映著用了紅燭點就的鼻頭也很是喜慶。 宮人們都在玩鬧, 曲玲瓏沒同她們一起,一個人站在紅梅樹下輕撫著那些她親手扎出、裝扮的小彩燈。 往年除夕在青??h家中,她也會如此制作小彩燈系到紅梅上,見她忙活,阿爹和碧落便會過來幫她,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也是熱鬧非?!?/br> “想家了么?” 忽然一道清越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曲玲瓏一驚,回過神才發現朱臨宣不知何時已到了她身旁,忙避了他幾步福了福身子:“殿下?!?/br> 見她動作, 朱臨宣鳳目中暗了暗,頓了片刻才溫聲道:“不是我不想讓你與家人團聚,實在是天氣惡劣,此去路途遙遠,你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且此時正是多事之秋,我……走不開?!?/br> 他在解釋? 她求他之時并未報多大期望,只是他應下讓她心生歡喜卻又見不得人,這落差便大了些。其實說白了她只是他的一個囚犯,他其實可以連見都不必見她,如今這般解釋應當也是想穩住她的,好讓她乖乖配合他鉗制顧西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