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嬌嬌, 你那繡了茶花的香囊呢?” 沒想到這人一下便想到了這里,曲玲瓏大驚,心緒上的激烈引的腹部更加的絞痛, 她強自忍著盡量不露出端倪道:“方才換衣服見上面污了,便扔了去?!?/br> 顧西臣看著她, 眼眸微微瞇起:“扔哪了?” 小腹內疼的鉆心,曲玲瓏額上直冒冷汗,攥緊了手強撐著:“方,方才……一團亂……不知……” 她聲氣兒漸小,說完再支撐不住, 一手捂著小腹趴到了旁邊的梅花樣式的洋漆小幾上。 她這模樣嚇了顧西臣一跳,哪還顧得再管什么繡茶花的香囊,忙閃過去將人兒抱到懷中,一面伸手揉她的小腹一面喝那老太醫:“快看看!” 老太醫忙道:“小夫人這是宮寒引起的月事不調,卻會使人疼痛不堪, 老臣這就開方子,這就開方子,一會兒煎好服下便會好上許多了?!?/br> “去廚房開!”聞言顧西臣沉著臉瞪向圍在四處的一眾丫鬟、婆子:“還有你們都給爺去廚房,一刻鐘內爺若見不到這藥,自去領一百棍仗!” 莫說一百棍仗, 便是五十棍仗便能要了她們的命!眾丫鬟、婆子吃嚇忙不迭應下,跟著那太醫走的干干凈凈。 懷中人面色已蒼白如紙,連平日里妍妍的眼暈也淺淡了不少,顧西臣看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一面不停的用內息輕揉她的腹部,一面柔聲哄道:“爺在嬌嬌身邊呢,嬌嬌忍忍,一會藥就來了,服下就不疼了?!?/br> 曲玲瓏已經疼的意識模糊,再沒力氣想什么,也沒力氣應他。 她這般當真是比刀砍在他身上還難受,顧西臣心中萬分焦灼,又喝侍奉在門外頭的粗使丫鬟:“去看看藥好了沒!快點!” 外頭的粗使丫鬟忙應著跑去廚房催了。 廚房里堆滿了丫鬟、婆子,剛將那太醫開出的藥放入藥爐中,被這丫鬟一催,一個個又是添炭,又是扇扇子,急的恨不能口吐三昧真火瞬間將那藥給煎好了。 好再人多,這番緊趕慢趕終于在一刻鐘內煎好,瀝去藥渣盛放到玉碗里,便著急忙慌的送進去。 里面曲玲瓏已經疼的暈了過去,顧西臣接過藥自己喝下,再輕輕捏起她精致的下頷渡了進去。 如此一口一口的將玉碗中的藥全部喂下,這才抱著人進了內室,卻在那玉蘭鸚鵡鎏金立屏處停了下來冷聲吩咐道:“崔嬤嬤,你著人將這清芷園上上下下排查一遍,不僅人、還有物,爺要知道她自來便用了什么,服了什么,可熏過什么香,聞過什么花!” 崔嬤嬤聞言,神色一凜忙應聲去了。 見他這是將注意力放到了旁人身上,跟在后頭的碧落著實松了口氣兒。 崔嬤嬤辦事利索,顧不得已經夜深,出去即刻便將這清芷園中的一眾丫鬟、婆子、小子及那做飯食的廚娘一并拘到了前院,挨個兒問話排查,又著了可靠的丫鬟去這些人的房間中搜查。 外頭燈火通明,影影綽綽的動靜不小,這內室里卻一派安靜,還似先前顧西臣斜靠在床榻里,將曲玲瓏圈在懷中,一手依舊用了內息緩緩替她揉著小腹。 那老太醫開的藥果然有些藥效再經他用內息這般催化,這會兒功夫,懷中人兒一直緊蹙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呼吸也漸漸平穩,想來是好多了。 顧西臣一直低頭望著她,面上神色莫辨。 直到了那后半夜,崔嬤嬤這才進來回話,剛張了口卻見顧西臣皺了眉瞪過來,趕忙閉上了嘴。 將懷中人兒輕輕的放到床榻上,拿過秋香色的纏枝錦紋薄被小心的蓋好,顧西臣這才輕聲下了床榻帶著崔嬤嬤出了內室。 知道是要問話,崔嬤嬤忙道:“老奴俱都仔細盤問過,這些個下人并無不妥之處,奶奶平日里服用的飯食都是老奴一個個看過的,不可能混雜有不干凈之物?!?/br> 顧西臣皺眉,頓了頓道:“那房間可搜查了?” 崔嬤嬤點頭:“搜過了,也并未發現任何毒物,只剩下奶奶房中未曾搜查?!?/br> 顧西臣聽罷良久無言,半晌方揮手讓她下去,自又進了內室。 她睡的很是乖巧,還自他走時一般的模樣,如云緞似的發烏鴉鴉的鋪陳在玉枕上,眼周的紅暈已經漸漸恢復為往日里的研紅,許是他將她蓋的嚴實了,潤白的面上還透著些許嫣紅,她便是這般睡著也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顧西臣望著她頓了許久,方又輕手輕腳上了床榻將她小心的攬到自己懷中,就這么的看了一整夜。 直到了東日高升,透過雕花窗柩照的滿室亮堂,曲玲瓏方悠悠轉醒,還未醒神唇上立時便是一潤,聽那人在耳邊問道:“嬌嬌醒了?身上可還疼?” 一聽他言,昨夜之事忽的紛至沓來,曲玲瓏立刻清醒過來,不自覺的緊了神色:“好多了?!?/br> “那便好?!甭犓媪丝跉?,抱著她起來更衣洗漱。 待收拾妥當,便又拉著她的手到了外室,坐于那護屏矮足短榻上,接過丫鬟手中端著的玉碗哄道:“昨個兒嬌嬌便是用的這藥方解了疼痛,現下雖好上許多卻不能斷了,嬌嬌聽話再服些?!?/br> 他不再提香囊、宮寒一事,曲玲瓏也不敢再多話引他察覺,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玉碗道:“我自己來?!?/br> 這次顧西臣倒未再強喂她,將手中玉碗遞給她,看著她用完,停了會兒才讓崔嬤嬤擺飯食上來。 似昨兒晚上之事未曾發生一般,顧西臣像前幾日一般用了飯,將她抱到懷中叮囑道:“今個兒商行出了些事,爺需過去看看,要晚間方能回,嬌嬌晚間用了藥早些睡下,不必等爺?!?/br> 見他竟絕口不提,曲玲瓏雖納罕,卻也有絲慶幸忙點頭應下。 他一走,曲玲瓏便忙借口譴走了崔嬤嬤,帶著碧落進了內室,問道:“昨個兒發生了什么嗎?” 知她暈過去定不知后面的事,碧落忙將事情說了一遍。 曲玲瓏聽的終是松了口氣,暗道:原他以為是旁人做下的,怪不得不再問她香囊一事。 不及多想,曲玲瓏將針線簍拿過來扒了扒,她先前藏在這里的繡茶花的香囊果然還在。 便拿出來,用那金蛟在那香囊上剪出個口子,將里頭混了麝香的香料倒入了成窯五彩的茶盅里。 碧落看的嚇了一跳:“姑娘你要喝這麝香???” 曲玲瓏搖頭:“這香囊是不能再戴了,好再我現下也已不易受孕,不能讓他抓到把柄,這樣混入水中,一會待它化開,再將它倒入花圃中便算無事了?!?/br> 碧落聽她說自己已不易受孕,心中酸澀,眼中微濕:“姑娘……” 知她所想,曲玲瓏忙將手中的茶盅塞給她:“好了好了,日前同你講過的,沒什么可惜傷感的,快些去將這水倒了?!?/br> “哎”碧落應了聲,拿手抹了抹眼睛,這才出去。 曲玲瓏剛轉過臉坐到榻上,卻聽她一聲驚叫伴著茶盞摔至地上的碎裂之聲。心頭立時就是一跳,忙起身快步走過去,只是還未走幾步便見一人自立屏外緩緩轉了進來。 看清那人是誰,曲玲瓏嚇的心中微顫:“你……” 顧西臣陰鷙著一張臉,緩緩而來:“香囊?麝香?把柄?不易受孕?” 他這話明顯是在外頭將她們的談話聽的一清二楚,曲玲瓏白著臉步步后退,現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自昨晚上便已對她起疑,方才說要出門不過是為了引她上當自己露出馬腳,而她不察竟果真上當! 顧西臣望著她,內心是滔天的怒意,他一直試圖欺騙自己,定是有人害她,那香囊定也是旁人設計讓她帶著的,可當他在立屏外頭親耳聽她語氣隨意的說著不易受孕、沒什么可惜的,讓他再無法欺騙自己。赤紅著眼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多次應爺不過是為了出府拿到這麝香、不讓爺察覺,你倒知爺對你有滿滿的情意,可這滿滿的情意倒讓你將爺當成了傻子一般戲耍!當真好手段!” 他已經全部知道,曲玲瓏雖心中害怕卻也不再欺瞞,顫聲道:“我確實為了麝香而應你,但從未像你口中之言戲耍過你!” 見她竟連辯也未辯的親口承認,顧西臣怒極反笑,大步上前將她擒到懷中,大手捏上她精致的下頷:“爺竟不知你已嫁入侯府竟還生著反骨不愿跟爺,為了不懷上爺的子嗣竟百般欺瞞對自己下毒手,你當真這般厭棄爺么?” 厭棄他么?曲玲瓏望著他面上尚還未好的血條子,忽覺心中并未似以前有厭惡之感,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他們不是一路上的人,她向往的是小橋流水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平淡生活,而他明顯不可能做到,她又何苦再給再給自己設障,不若就此讓他厭棄了自己好得機會逃出去,同阿爹、碧落一起好好生活! 想至此處,曲玲瓏定了眸子點頭:“對,我厭棄你!” 顧西臣猛地頓住,這話原本是他怒極隨口而出不想她竟應聲當真厭棄他!心頭的怒火忽的化做了陣陣悲涼堵在胸中,半晌方扯了扯嘴角:“好!好!好!”猛將她擲到地上,神色漸冷喝道:“來人!” 立時外頭便進來了兩個丫鬟,也不敢看二人情形,低著頭顫聲:“爺!” 顧西臣硬著神色冷道:“她既不愿做奶奶,便剝去她的錦衣,帶她去粗使處!” 兩個丫鬟一聽都愣怔了,卻也不敢違逆,忙應了聲上前要動手脫曲玲瓏的衣物。 曲玲瓏揮開她們的手,自地上站起來,自脫去了外衫,只著這雪白的褻衣、褻褲,跟著那兩個丫鬟出了去。 出去之時正碰上剛回來的崔嬤嬤,見曲玲瓏這幅模樣差點打翻手中的拿著的物什,驚聲:“奶奶這是怎的了?” 曲玲瓏垂著眸子沒有說話,倒是那倆丫鬟忍不住小聲道:“爺怒了,讓剝去奶奶的衣服打去粗使院中呢,嬤嬤且進去勸勸罷!” 崔嬤嬤聽得差點驚叫出聲,不及多問囑咐道:“爺自來疼奶奶,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才如此,你們兩個且等等,待我進去勸勸?!?/br> 這清芷園中的人哪個不知這位奶奶是爺心尖尖上的人兒,即便她如今被發落卻也不敢怠慢,兩個丫鬟忙要應,卻見曲玲瓏忽然道:“嬤嬤不必費心了?!彼f了句竟自往外走了。 崔嬤嬤不妨,想要拉她,卻又攆不及,眼見著人兒已出了門,一拍大腿對還愣著的倆丫鬟道:“快去跟著奶奶,奶奶身子尚還未好,小心看著點兒!” 她這廂話音剛落便聽里頭噼里啪啦一陣巨響,崔嬤嬤眉頭一跳趕忙著轉過立屏進了去,卻見里頭一片狼藉,那床榻已被劈成了兩半,矮榻、妝臺等物也都七零八落了,顧西臣手執長劍在這廢墟之中無聲的站著,平日里那般意氣風發之人,此刻竟顯得有些落寞。 崔嬤嬤看的心頭直嘆氣,定因昨夜之事那執拗的人兒又說了什么將這位爺氣成了這般! 小心的上前勸道:“爺消消氣,奶奶的性子您還不清楚嗎?說的都是倔話,當不得真的!您莫要同奶奶計較!” 還未及走至跟前,他忽的躬身咳湊了起來。 崔嬤嬤驚了一跳,忙轉過去正見他咳的嘴角全是血,這一看差點把她這老命嚇沒了,忙不迭的喚人,卻被他一劍側著臉刺過來,蒼啞著聲音喝道:“給爺拿酒來,拿最烈性的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又晚了些t^t 是最后的對手戲卡了許久,寫出來雖還不算滿意,但也好心疼男主昂 ☆、心軟 脖子上架了柄劍, 崔嬤嬤不敢不聽,也不敢再勸,只是去拿了壇溫過的烈酒來。 見他隨手將劍插/到青玉鋪就的地面上, 斜坐在外間的護屏矮足榻上,也不用杯盞, 像喝飲水一般赤紅陰沉著眼拿過壇子仰頭就灌,一面灌一面咳嗽。 崔嬤嬤看的不忍,何苦來哉,又不是真的厭棄了這個人,一面將人遣走一面又自己傷身。 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老奴知爺心里頭不痛快, 可這一味的飲酒也不是個法子啊,有什么誤會……” 她這話還未說完便被顧西臣扯過梅花樣式洋漆小幾上的茶盞砸了過來,啞著嗓子喝罵:“滾!” 那茶盞正摔碎在她腳下碎片崩的老高,崔嬤嬤被嚇的接連后退,再不敢多勸了。 雖不敢再多言卻也知他是一時之怒, 待氣過了指不定怎么心疼那人兒呢!怕那粗使院中的丫頭、婆子怠慢曲玲瓏又忙去了粗使處。 那粗使院在府中西三院的一角,六個粗婢同住在一間房中,內里也沒什么擺設,只一大鋪硬炕上鋪陳了六個草席及白灰色的粗布薄褥子。 這里的管事婆子齊家的可不清芷園的人,聞說是被發落下來的, 也不管以前是何身份,塞了件衣服過來喝道:“快些穿上,出來做活!” 跟著曲玲瓏的那倆丫鬟皺眉想要上前說話,卻被曲玲瓏拉?。骸拔椰F下已到了這粗使院中, 你們快些回去復命吧,莫要再管我了!”她說著望向黑著臉的婆子道:“嬤嬤你將她們兩個帶出去罷!” 她不知道怎么稱呼齊家的,便像往日喚崔嬤嬤一般也稱了嬤嬤,卻不知在下人中,這嬤嬤是需有極高的身份方能稱呼的。 那齊家的聽的心中大慰,也沒糾正她,只喝了聲:“快點!”便伸手拉過這兩個丫鬟出了去! 那倆丫鬟卻不敢真走,守在門外等著。 她們不是粗婢,那齊家的也不敢太放肆,說了幾句便任她們守著了。 須臾,房門打開,曲玲瓏已換上了那粗婢穿的青色粗布衫及同樣是粗布的白灰散管褲。 像她往常一般,烏鴉鴉的發髻上什么也未曾戴,但她即便身穿粗衣,通身無任何裝飾卻也是美的讓人移不開目光去。 曲玲瓏貌美得寵在這靖國侯府誰人不知道,多的是那艷羨暗恨她的婦人。這齊家的一生沒這等好命,心里免不得也存有這等子心思,此刻見她模樣,忍不住的撇嘴冷笑,美又如何還不是被發落了下來,想著便喝道:“去將那衣物洗了!” 曲玲瓏望過去,院中烈日下的石井旁正放著三大木盆衣物,堆出的老高。她應了聲便要過去,那倆丫鬟哪敢讓她動手忙上前攔住她,轉臉瞪那齊家的:“你這婆子莫要放肆,我家奶奶只是暫時到此,一會子崔嬤嬤勸了爺過來定是要接回去的!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 她們抬出崔嬤嬤倒是讓齊家的瑟了下,她雖是個粗使婆子卻也不是那等沒眼色的,見曲玲瓏雖被發落下來,但還有這倆丫鬟相護,別是這位寵妾敢和爺賭氣,這才至此? 想到此處,這大太陽下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忙變了臉笑道:“兩位jiejie莫要冤枉我了,到了這兒哪個不用做活,方才只是不識奶奶身份這才冒犯了些,如今曉得了哪還敢讓奶奶動手,這天兒熱的,奶奶嬌弱受不得快回屋中歇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