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終章之傀儡人（9）

    顧白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得到鳳族涅槃之法時的心情, 他只知道，在那一刻，曾經的殷百骨沒了。

    他拿著玉簡在弱水河畔坐了整整三天三夜, 然后控制一只傀儡分身去了下界。

    他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 但他可以選擇去改變未來。

    無論這過程有多么艱難和痛苦，失敗的后果多么嚴重, 這盤棋，他都要賭一賭……

    他不知道鳳族的涅槃之法是否能讓自己脫離傀儡之身, 但是他知道, 那可以讓他擺脫控制, 洗滌前塵，那些所有的束縛都將解除。

    只是最大的問題就在于，非鳳族之人貿然使用此法將失去所有的記憶, 這也是他在殷漓眼中看到的隱藏目的。

    身為他的創造者，殷漓對他很了解，他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在大殿上的時候, 一個天大的漁網便撒了下來。

    可殷漓沒有料到的是，殷百骨同樣也很了解殷漓……

    這盤棋他沒有全勝的把握，若是贏了自然好, 可若是輸了，他輸的可就是生生世世。

    他害怕，害怕這盤棋輸了，夜蒼這個名字就將永遠從他的記憶中消失, 他不會再記得自己曾喜歡過一個叫做夜蒼的男人。

    更加害怕，輸了，他便要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生生世世在一起。

    是的，他看懂了殷漓眼中的情緒，殷漓愛上了他，修煉無情道根本不會有情這種東西存在的殷漓愛上了他。

    可他不愛殷漓，因為他已經愛上了那個叫夜蒼的男人，心里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

    所以他去下界找到了一個可靠的人，與對方做交換，留下一絲線索，等待未來的自己發現。

    不管最后這盤棋他是贏是輸，那古墓中的浮雕都會警示他，就算最后真的輸了，只要他看到那些浮雕，那么洗掉記憶的他就永遠不會愛上殷漓……

    這是最壞的打算，但這盤棋他想贏，所以他找到了陸瑤姬。

    “偷走羅盤控制我的人是你對不對？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他看著陸瑤姬詢問，其實各種緣由他已經猜到，他是故意來的，故意來問的。

    陸瑤姬沒說話，但變化的臉色已經出賣她自己，顧白笑了笑，他不恨陸瑤姬，要怪也只怪曾經的自己太笨，不懂人心。

    但此刻，這些人卻都將成為他的棋子。

    “……是因為主人對不對？因為你發現他愛上我了，在我與他都不知道的時候你就發現了……”

    “你其實一直都想除掉我，但是你不敢自己動手，你我修為不相伯仲，你沒辦法殺死我，因為如果你一旦沒有徹底殺死我，我就會恢復，因為我是傀儡人，擁有著幾乎不死的軀體……”

    “所以你才會告訴我，魔界的永生花可令我擁有血rou之軀，引我去魔界招惹夜蒼，因為只有那樣的強者才可以要我的命……”

    “但是你沒想到的是，夜蒼不僅沒殺我，還愛上了我，不過那時你在短暫的不可思議之后應該是欣喜的，所以后來我偷偷溜出仙界與夜蒼相會時才會那么輕松沒人發現，因為是你在幫我，只要我離開了仙界，對你便無威脅……”

    “可你更加沒想到的是主人已經察覺到了自己對我的感情，在大殿上，當你看到主人放過我的時候，那種復雜的情緒是怨恨……”

    顧白看著陸瑤姬，平靜的敘述事實。

    他從不知道，那個在修仙界便認識，處處照顧自己的瑤姬仙子，笑容下對他竟是如此的怨恨。

    當真相被揭露，虛假的笑容不再裝下去，他看著陸瑤姬那張清麗漂亮的臉上露出猙獰又怨恨的目光。

    “對，你猜的沒錯，殷百骨，我就是巴不得你死！你不過是個供人驅使的傀儡，憑什么得到他的愛！”

    “我不是傀儡，我有靈魂……”他再次反駁。

    “你那算哪門子的靈魂？世間生靈皆可入輪回，而你能入六道輪回嗎？你什么都不算！”

    陸瑤姬憤恨嘶吼。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與他從小長大，一同修仙，我們本該是難得的雙修姻緣，可就是因為你，因為你的出現，所有都變了！”

    “……那時，我第一次見他帶你回宗門的時候我便明白，他愛上了你，愛上了你這么個傀儡人，只是當時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或許他當時是明白的，所以后來才會選擇修煉宗門的無情劍道，因為他無法接受愛上了自己創造的傀儡人，你們還同為男子，有違陰陽之道，他更志在成仙，志在蒼生……”

    “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你在他心中竟占了那么大的位置，除了天下蒼生，便只剩下了你，一點其他的空余都沒有……我好不甘心，我與他本該是天造地設的姻緣仙侶，但全都被你毀了！”

    “所以你便要毀掉我的愛？”

    看著面容扭曲的陸瑤姬，他只覺得可笑，原來人心竟可復雜到這種地步，因為殷漓不愛她，她便怨恨他，理由真是荒唐的可笑。

    但對于迷茫在情愛中的人來說，這或許又很正常，嫉妒足以使一個人瘋狂扭曲。

    所以陸瑤姬的臉上露出了痛快的笑。

    “對，殷百骨，我就是要你和我一樣難受！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他們竟都會愛上你，殷漓是，夜蒼亦是，為了你竟然愿意停止大戰，向自己的族人動手，甘愿變成被整個魔族唾棄的罪人，你就是個禍害！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活了千年連這點人心都看不懂！”

    是的，是他禍害了夜蒼，哪怕身不由己，但卻是事實，他的心泛起痛苦的漣漪，陸瑤姬的目的達到了，他此刻真的好難受。

    “陸瑤姬，你以為沒了我他便會喜歡你嗎？不，他不會，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br>
    他哽咽著，然后盯著陸瑤姬，一字一句緩緩道。

    “你聽著，只要我殷百骨活著的一天，我便不會讓殷漓愛上你，我殷百骨死的那一天，亦會用生命詛咒你，詛咒你永遠都得不到殷漓的愛………”

    “那你先去死吧！”

    得不到殷漓的愛比讓她死更難受，陸瑤姬面色瞬間扭曲到了極致，在顧白伸手使用詛咒的時候，怨恨的一劍刺進了他的胸口，將他的心臟掏了出來。

    極度的怨恨讓她沒有看到那一刻顧白眼中的笑意。

    他蠢，陸瑤姬更蠢，若他真要詛咒她，怎會給她機會打斷法決，若他不愿意，修為并不比他高的陸瑤姬又怎會輕易奪走他的心臟？

    他都說了，他不傻，跟著殷漓從修仙界一步一步飛升到仙界，他怎么可能傻呢，只是曾經他的，不懂人的算計而已……

    當閉上眼睛之前，他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陸瑤姬吞下他心臟，扭曲瘋狂的朝殷漓威脅嘶吼：

    “你殺了我，殺了我??！他的心臟現在在我這里，你若殺了我，一刻鐘救不活他，他便永遠活不過來了！”

    殷漓看上去似乎很生氣，臉色鐵青的舉著的手掌到底放了下來，帶著他變回一尊人偶玉雕的身體離開。

    他看著最后笑得瘋狂得意的陸瑤姬，安心的任由殷漓對自己使用涅槃之法，將他虛弱的神魂送進三千世界慢慢恢復。

    是的，他不會自己去使用，這盤棋，他要想盡一切辦法贏。

    當殷漓完成最后的涅槃步驟之時，便是他回歸之日！

    屆時，他便擁有自由之身，他便可以去魔界尋夜蒼了。

    …………

    只是顧白并沒有想到的是，陸瑤姬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痛恨他，他的‘死’并不能消除陸瑤姬心中的恨意。

    她知道殷漓肯定會想盡辦法救活他，于是當夜蒼遭受整個魔族唾棄，被受以刑法無法脫身，遣饕餮來仙界時候，生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她攔截住被殷漓重傷的饕餮，將其囚于三千世界中的一個小世界，派人看守折磨。

    意圖在將來饕餮魔血吞噬導致那個世界中數億萬凡人的死亡時，促使魔界引起公憤，被其余四界聯手圍攻毀滅。

    然后又悄悄關閉了顧白涅槃之時所在世界的輪回通道和飛升通道，封鎖世界，斬斷所有他回來的后路。

    并且將他‘死亡’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當日夜蒼在仙魔戰場上愿為殷百骨而成為魔族唾棄的罪人，她相信，若是對方得知殷百骨死亡的消息，一定會鬧翻天。

    夜蒼再強悍又如何，他總不能以一個人和整個六界為敵吧。

    若是殷百骨真的活著回來了，當他知道夜蒼為他而死，魔界因他而滅，他禍害了自己最愛的人，他將會是怎樣的表情？

    陸瑤姬滿心的怨恨又暢快的期待。

    第109章 終章之傀儡人（完）

    事情發展的比陸瑤姬預料的更加瘋狂。

    當殷百骨死亡的消息傳到魔界的時候, 原本平靜被羈押的夜蒼忽然暴動，當即就掙脫束縛從魔界跑了出來。

    自古魔界戰神無虛名，每一任戰神都堪稱當代魔界第一強者, 在以強者為尊最為明顯的魔界, 是一種超越魔帝的存在。

    沒有一個魔族敢阻攔他，也沒人能夠阻攔得了他, 夜蒼獨自離開魔界，手握長戟, 一個人便闖進了仙界。

    他殺掉阻擋自己前進腳步的仙者, 不停得呼喚著‘百骨’二字, 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直到他在殷漓手上搶過一尊巴掌大小，毫無生氣，和普通玉雕沒有區別的人偶, 從此，大家提起夜蒼，不再是戰神而是瘋子。

    他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整個人陷入了癲狂狀態, 強烈的刺激令他走火入魔，功力暴漲，雙目赤紅的在仙界大開殺戒。

    殷漓帶領眾仙拼著慘烈的死傷才將他重傷。

    眾人本以為事情就到底為止, 但誰也沒想到，夜蒼會瘋的那般厲害。

    在消失了數月后，他再次出現，依舊是那一身玄色鎧甲, 銀色長戟，獨身一人闖入仙界。

    與之前失去理智不同，這一次他極為冷靜，但比之前更加恐怖。

    他開始闖進各個仙城，瘋狂的殺戮，收割著仙界之人的性命，整整殺了數以萬計的仙者，最后來到天宮。

    哪怕過去三千年，但當年親自經歷過的仙者想起來都膽寒。

    只見發瘋的男人將已經死掉的仙者尸體，密密麻麻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來，仿佛下雨一般嘩啦啦的落在地上，堆積起來將整個仙宮包圍。

    鮮血積累流到地面淹沒腳背，慘死的尸體散發出陣陣死氣，每一個在場的仙者均是面無血色，哪怕他們見過無數生死，此刻仍舊產生了恐懼。

    但他們此刻更關心的是這個瘋子想干嘛。

    “是九轉血煞誅仙陣！傳說中逆轉輪回禁忌的九轉血煞誅仙陣！他要用咱們整個仙界的人祭祀逆轉輪回！”

    有見多識廣的仙者驚恐的大叫。

    知道這個陣法的人不多，大多人露出茫然，但了解的仙者則瞬間全都跟著露出驚恐。

    這個陣法沒有特別大的作用，唯一的作用便是用來逆轉輪回，說白了就是讓死去的人活過來。

    它的創始人是誰大家都不知道，但精通陣法的仙者卻都知道這個陣法完全就是一種禁忌的存在。

    六道眾生無論生死，只要沒有灰飛煙滅，皆可入輪回轉世，循環重來，根本無須復活，只需尋到那人轉世即可。

    而這個陣法逆轉輪回，卻是復活無法進入輪回的灰飛煙滅之人。

    既已灰飛煙滅，若想復活，實乃逆天之舉，自然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毫無疑問，此刻夜蒼根本就是打算拿整個仙界人的命，來換回殷百骨一個人。

    瘋了瘋了，這人當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