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弄成這樣,在自己弟弟面前繼續粉飾下去也沒什么必要,我苦笑:“她是亞歐的前女友?!?/br> 子東一怔,隨即大怒,掏出手機:“我叫姐夫回來,憑什么讓懷孕的妻子面對這種事?” 我按住他的手:“亞歐不想要孩子?!?/br> 他惱火地說:“不想要孩子,也該跟你好好溝通,這難道能成為與前女友勾搭弄得她鬧上門來的理由?” “子東,我想我跟亞歐的婚姻,大概走不下去了?!?/br> _5 正值晚餐時間,小區對面的咖啡館生意十分清淡,顧客稀少,俞詠文坐靠窗角落位置,見我與子東進來,嘲諷地笑:“完全用不著帶一個保鏢過來。大家都是文明人,我只是想跟你談談,不會動粗做出踢孕婦肚子那種事來?!?/br> 子東冷冷地說:“小姐,你要自重的話,甚至根本不該出現在我jiejie面前?!?/br> 我有些驚訝,子東甚至比我更不會吵架,他時刻與人保持距離,禮貌周全,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當面直接指責一個人。他替我拉椅子,讓我坐在俞詠文的對面,然后坐到旁邊一張桌邊,招手叫來服務員,指一指我:“請給這位女士一杯熱牛奶,給我一杯拿鐵?!?/br> 俞詠文呵呵一笑:“當然,你們占據道德制高點,完全可以認為我是不自重的。不過在我看來,對自己的最大尊重就是尊重自己內心的情感?!?/br> 子東隨手拿一本雜志翻閱,并不理睬。我厭倦地說:“別表演繞口令了,俞小姐,講正題?!?/br> “我想問問你打算怎么做?” “我有很多打算,但沒一條與你有關?!?/br> “眼下這種僵局持續下去有什么意義?” “你這樣攔住我,非要跟我談的意義又在哪里呢?我看我們還是有話快說,俞小姐,我還要回家吃飯?!?/br> “好吧,我就不廢話了。許可,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我不相信你會甘心淪為靠生孩子拴住老公的可悲角色?!?/br> “各人過各人的生活,這你就不用cao心了?!?/br> “話不能這么說。當年如果我使出這一招,根本不可能有你什么事,可是我尊重亞歐的想法,退出了他的生活?,F在亞歐跟你已經沒有感情,你居然還懷孕,甚至準備生下孩子,這種不肯愿賭服輸的態度,對誰都沒有好處?!?/br> 我瞥見子東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指關節泛白,決定盡快結束這次令人蒙羞的談話。 “俞小姐,我以為你等我這么久,非要找我談,一定有套新鮮理論忍不住要與人分享,看來我想錯了。我已經了解你想表達的意思,請少安毋躁,聽一下我這邊的說法:第一,在知道懷孕以前,我已經向亞歐提出離婚,這句話并不因我懷孕作廢?!?/br> 俞詠文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快速眨動幾下:“但是他不可能跟一個孕婦離婚?!?/br> “聽說真愛是一種很強大的力量,能讓人不顧一切,既然能驅使你來跟一個孕婦面對面談判,當然也能讓他來跟我談離婚?!?/br> “你……用不著仗著懷孕在我面前唱高調,這種小伎倆根本提不上臺面?!?/br> 我苦笑了:“當然,唯一提得上臺面的就是你偉大的愛情??墒俏矣刑盒枰疹?,有工作要忙,真沒有跟你討論這件事的時間。接下來要說的是第二點,你與亞歐打算如何發展,我不感興趣,請不要再來sao擾我?!?/br> “如果你痛快跟亞歐離婚,我們當然用不著再見面?!?/br> “俞小姐,我現在確實相信你非常愛亞歐了,因為你看起來簡直一點也不了解他。他從來都不可能需要別人來為他爭取什么,更別提干擾左右他的決定。我與亞歐何時離婚,以什么條件離婚,完全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和你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你是成年人了,再以這么天真爛漫的姿態出現非常不合適?!蔽肄D頭對子東說,“結賬吧,我們回家?!?/br> 過馬路進了小區,子東要開口,我搖手示意他別作聲,他被我的臉色嚇到,扶我回家。我勉強支撐著,一進門便沖入衛生間對著馬桶翻江倒海般大吐。我晨吐最厲害時也不過是干嘔而已,這當然不是懷孕的生理反應。 吐完之后,我坐到浴缸邊的地墊上喘息,子東倒水讓我漱口,又遞熱毛巾給我,我拿毛巾捂住臉,哭了出來。子東坐到我身邊,讓我靠到他肩上。良久,我放下毛巾:“謝謝?!?/br>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講?!?/br> “如果身為弟弟都不能分擔,那要弟弟有什么用?!?/br> “你已經分擔了,子東?!?/br> 我不能想象如果今天單獨面對她會怎么樣。倒不是怕她動粗,她自認占有了我丈夫對她的愛,帶著居高臨下的心理優勢而來,而我害怕這樣孤立無援的感覺。 “不要再想她了?!彼蛔杂X問了與俞詠文相同的問題,“你有什么打算?” “我會把孩子生下來?!?/br> “但是……” 我搖頭,他看著我的眼睛,沒有再說下去。 “別說但是了,子東。所有的困難我都想過,最壞的可能無非是我要一個人帶孩子生活。我想我能承受?!?/br> 我看得出他并不贊成,可再沒說什么,只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我重新靠回他肩頭,感激他這樣沉默地陪伴。 第七章 許可和許子東姐弟兩人都肯這樣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行事大方得體,性格寬容平和,對比下來,我真是既乖戾,又自以為是,莫非我的性格來自我完全不知根源的遺傳? 想到這一點,我非常沮喪。 ——何慈航 _1 許子東頗受護士的歡迎——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根本不需要特別的觀察就能發現。他打過招呼之后,外科幾名小護士對張爺爺護理得十分耐心,連對我爸爸和我的態度都很和藹,而她們對著許子東講話更不一樣,聲音嬌柔,溫柔可人,從眼神到肢體語言,親近之意都表露無遺??上гS子東的冰山氣質并不只針對我一人,他對誰都保持著禮貌的冷淡,或者說冷淡的禮貌。在我看來,這兩點是不一樣的,具體不一樣在什么地方,我說不清。 護士打聽我跟他是什么關系,我只能含糊地說是“朋友”——原諒我不夠誠實,我跟他其實連熟識都說不上,哪里談得上是朋友。不過我不想失去護士對張爺爺的那幾分另眼相看。 他與我的唯一一次對話是在張爺爺手術后的第二天。 爸爸出去吃飯,張爺爺在接受輸液。我百無聊賴,盯著藥水緩緩滴落,簡直有催眠作用,不知不覺伏在床邊打瞌睡了。被拍醒時,慌忙看輸液袋,還有將近三分之一沒打完,才松了口氣。再一看,許子東醫生正一身白袍站在旁邊,宛如玉樹臨風,卻一臉為難表情地看著我,我有些莫名其妙,也看著他。他遲疑了一下,舉手示意我擦嘴角,我一摸,流了好長一道口水,禁不住撲哧笑了,一邊擦一邊說:“你不用替我難為情吧?!?/br> 他只得選擇忽視我的調侃:“我有點事想問你,方便出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