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節
天闕山封印崩毀,小饃饃失蹤整整七個月,與他一起銷聲匿跡的還有他的小媳婦兒,足以證明當時的封印之內,他們二人是在一起的,大可以猜測解除封印需要他們夫妻二人一起才能進行。 而他自己這一去西南之谷,不知還有無歸日—— 衛風緊緊閉起了眼,將馬韁于手中抓得極為用力。 衛子衿瞧著衛風似是痛苦的模樣,不由緊張地問道:“爺您可還好?” “我沒事?!毙l風睜開眼,轉過頭來看向衛子衿時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道,“小衿衿看著我像是不好的模樣?” “屬下收回方才的疑問?!毙l子衿沒有多加猜想,因為無念真人到宮中見衛風之事,除了他們師徒二人之外,再無第三人知曉。 * 西原縣歸于西溪郡管轄,位于西溪郡西南方向,而西原縣的西南方向便是任何人都無法攀越的陡峭山川,山川之中更是河流縱橫,將本就陡峭的山川切割得危險至極,加上西原縣東南方向是地勢明顯高于西原縣的山地,是以西原縣及其周圍的縣鎮位置便是在西南山川與東南高地之間的谷地,氣候溫暖,雨水豐沛,土地肥沃,乃是整個西溪郡的頗為富足的縣鎮,不過谷地不廣,是以就算土地再如何肥沃也僅是那一小片地方而已,因此只能算是頗為富足而已,遠遠比不得南溪郡那般的沃土千里。 也因為如此,大部分地區都位于山地的西溪郡較于東溪南溪以及北溪三郡來說是最為落后的,不過也因為如此,西溪郡相對來說是最為平和之地,百姓大部分很是樸實。 由京城到西溪郡不算太遠,但畢竟西溪郡的路并不好走,加上因為沈流螢有孕在身,長情千叮萬囑秋容小心趕馬車,路上慢行,是以與他們原本前往漠涼國的速度不知要慢了多少,以致從京城到達西溪郡西南之谷范圍之地竟花去了整整十一日。 現下,又已日落,而每一個日落前長情都會要求秋容到達可以歇腳的村子或是鎮子,絕對不會委屈他的小娘子于郊外過夜,哪怕沈流螢不介意在馬車里的小榻上睡覺,長情還是不舍得讓她一整天都窩在馬車里,一定要讓她下來歇歇走走,小心翼翼的就像沈流螢是水做的一碰就會散掉似的。 早在第一次夜里在路過的一個小鎮歇腳時衛風就已經看不下去了,每每長情做些什么他都在一旁嫌棄地冷嘲熱諷,是以這一路來長情沒少和衛風打架,當然每一次都是衛風負傷比較多。 今日,也不例外。 當長情非要將沈流螢抱下馬車時,衛風在一旁嘚吧嘚吧,當長情交代燒些洗身子用的水時,衛風依舊在一旁嘚吧嘚吧,當長情給沈流螢夾菜吃飯時,衛風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又開始在旁邊嘚吧嘚吧,以致長情連飯都沒吃便又和他打了起來。 待得長情和衛風在客棧外打得不可開交時,耳根清凈的沈流螢一臉舒心地吃著飯菜,完全不管外邊的兩人打成了什么模樣。 秋容因為受過長情叮囑,但凡他不在沈流螢的身旁時,秋容必須代他護在沈流螢身旁,是以秋容這會兒杵在沈流螢身后沒有跑到客棧外看他主子的熱鬧,衛子衿亦沒有出去,與秋容一齊守著沈流螢。 只聽秋容一臉無奈地對衛子衿道:“我說子衿啊,你能不能管管四爺那把嘴,讓他少嘚吧嘚吧一些?四爺這臉上真是無時無刻不寫著‘有本事你來抽我啊’的話,我家爺怎么可能忍著不成全他?” 衛子衿白秋容一眼,嫌棄道:“你先有本事管著莫爺別動不動就抽我家爺,我才有本事管著我家爺的嘴?!?/br> 秋容一聽,不服氣了,“你這明顯為難我啊,我家爺豈是說管就能管得了的?” “那你就別嘚吧嘚吧?!毙l子衿轉回頭,不再看秋容,就像在說“我不想和你說話”的模樣。 秋容惱了,“衛子衿,你這樣兒,簡直就像四爺一樣,寫著一臉的‘有本事你打我啊’,我可真想抽你一頓滿足你?!?/br> “秋容啊?!本驮谶@時,本是安安靜靜舒心吃飯的沈流螢出聲打斷了秋容,話語里是滿滿的嫌棄,“你再嘮叨一句,我不介意把你踢出去,多和子衿學學安靜?!?/br> “……”秋容心里苦,這是親夫人不是? 沈流螢又道:“人子衿方才的話言外之意是主子的事情豈是你們說管就管的,管得了的話,那還叫主子?你這腦子明顯不行,壓根就沒聽得懂人子衿說的話,那個呆貨看起來呆得不行,好歹腦子是利索的,你這隨侍,白白長了一張精明的臉,腦子都沒長得利索,都沒人子衿的一半,那個呆貨怎么能受得了了的?” “……”秋容覺得自己心里更苦,完全就像是泡在黃連水里一樣,尤其是他還看到和長情一樣整天癱著一張臉的衛子衿此時正在笑,他就覺得苦到了極點,這到底是不是親夫人! 果然四爺說的對,娶媳婦兒絕對不要娶像夫人這樣!這樣的媳婦兒,只有爺受得了! 待得沈流螢將要吃飽時,長情和衛風回來了,衛風昨兒右臉挨了長情的一拳此時才消下去大半,方才又再挨了長情一拳,還是在這右邊臉上,使得他的右臉頰現在腫得來高,扯得嘴都歪了,生生壞了他那張俊美的臉,可他不在意,氣煞煞地瞪了長情一眼后捧起碗就吃飯。 但,因為臉上負傷,他吃進嘴里的飯吃一半漏一半,那模樣好笑極了。 再看長情,下巴上挨了衛風的重重一拳,打得他差點把牙給磕掉了,這會兒莫說張嘴吃飯,便是像衛風那般吃一半漏一半都做不到,他覺得他的下頷骨都要被衛風捶碎了,這會兒根本連嘴都開不了,只能盯著自己面前碗里的飯。 “哈哈哈——嘶——嚯嚯嚯——”衛風瞅著長情的樣兒,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可因為臉疼,他連笑都不能好好笑出聲,“死饃饃,里活該!” 衛風這會兒又疼又要笑,以致連話都說不利索,一個“你”字都說成了“里”。 也就在衛風哈哈大笑嘲笑長情這會兒,只一個眨眼便見他大張的嘴里被塞滿了菜,只見長情正夾著菜飛快地朝他嘴里塞,速度快得連秋容與衛子衿都瞧不清楚他的動作,更別說沈流螢,是以只是一個眨眼這樣短得不能再短的時間內,衛風嘴里便被塞了滿滿的菜,瞞得都快塞到了他的嗓子眼。 偏生長情還用力按住他的下巴不讓他吐出來,憋得他滿臉通紅,衛風便只好在桌下用腳踹他。 就在衛風憋得快要忍不了時,長情忽地收回手,緊著只聽“噗——”的一聲,衛風終于能將被長情塞了他滿嘴的菜給吐了出來。 沈流螢趕緊抬起衣袖來擋自己的臉,以免衛風吐了她滿臉。 不過,衛風沒有吐得任何人滿臉,而是吐了他自己滿臉! 因為就在他將嘴里的菜噴出來的那一剎那,長情飛快地拿起兩只盤子擋到他的臉前邊,于是,衛風噴出來的滿嘴菜碰到盤子后蹦回了他臉上,不僅如此,還有長情拿在手里的盤子上原本裝著的菜落了他滿身,令他狼狽極了。 可這會兒,長情卻已經抱起沈流螢掠出了客棧,帶著她離開了客棧,遠離了衛風。 只聽衛風嗷嗷嚎叫道:“里個死饃饃——!額不愛里了——!” “哎唷唷唷——額的臉,疼死額了!小衿衿,給額拿藥!” 這時,抱著沈流螢從客棧里“逃”出來的長情眸中盈滿了笑意,不僅如此,他的眉眼還微微彎起,他甚至,笑出了聲! “呵呵呵——!”長情的嘴角揚得很高,笑得露出了整齊的兩排牙,將歡笑全都寫在了面上,喜悅極了的模樣。 除了得知她有身孕時以外,沈流螢從未見過長情笑得這般開懷過。 不過,這兩種開心,不一樣。 她喜歡他笑起來的模樣,這一回,她又失神了。 直到長情將她放下來,她才回過神,然后忍不住踮腳在他唇角輕輕啄了一口,笑道:“笑這么開心,下巴不疼了?” 長情抬起輕輕摸摸自己的下巴,點了點頭,示意疼,他這會兒下巴疼得根本沒法張嘴說話,若硬是要說的話,比衛風方才說的不知要模糊上多少倍,不如不說。 沈流螢卻絲毫不同情,反是笑話他道:“誰讓你沒事老是抓人家來打,看你挨揍了沒有?” 長情微微搖頭,示意不打緊。 長情有口不能言的模樣讓沈流螢“噗”的輕輕笑出了聲,甚至還使壞似的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戳上一戳,使得長情趕緊抬手來捂自己的下巴,只聽沈流螢笑道:“呆貨你這有口不能言的模樣可真的是呆到了極點!” 長情不說話,只是將沈流螢摟進自己懷來,用臉頰輕輕蹭蹭她的臉頰。 沈流螢趕緊將他推開,“大街上的,天還沒黑呢!要是讓人看到又該遭人指點了!” 長情一副“我不介意”的無所謂模樣。 沈流螢立刻瞪他,“你不介意我介意,這兒又不是漠涼國!你個呆貨!” 長情一瞬不瞬地看著沈流螢,只見沈流螢抓起他的手,將他往客棧的方向拉,“好了,鬧完了就回客棧去上藥,不然明兒你這下巴動都動不了?!?/br> 長情微微點頭,任沈流螢握著他的手。 走著走著,只聽沈流螢忽然道:“呆貨,待你下巴能動了,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小時候的也好,和衛風還有七公子他們的事情也成,怎么樣?” 沈流螢說完,抬起頭來看長情。 長情在她眼眸里看到了像是夜空星辰一般的瑩亮。 她想了解他,他從她眸中的瑩亮中看得出來。 長情沒有猶豫,輕輕點了點頭。 只要她想要知道的,他都會告訴她。 * 入了夜,衛風翹著腿坐在窗臺上,手里拎著一只酒壇,不時仰頭往嘴里灌一口酒,衣襟大敞,袒露著胸膛,任夜風拂身拂面。 西溪郡的天氣,比京城要熱上許多。 忽然,一直站在他身旁的衛子衿從他手里搶過酒壇,想也不想便往窗戶外邊扔,緊著只聽酒壇掉落在地碎裂成渣的聲響在夜色里響起。 衛風當即轉過頭來瞪衛子衿,還沒說話,便聽得衛子衿嚴肅認真道:“爺,酒多傷身,況且您臉上還有傷,夜已深,請爺歇息?!?/br> “我說小衿衿,里就不能不管我???”衛風一臉不悅,臉上的傷令他吐不清一個“你”字。 “屬下不是管著爺,屬下只是關心爺?!毙l子衿面不改色,“請爺上床歇息,屬下幫爺掖好被子再退下?!?/br> “行了小衿衿里可以走了,我還用里來掖被子???”衛風滿臉嫌棄。 “屬下看爺躺下了再退下?!?/br> “……成成成!我睡還不成???我說小衿衿里這種拗得不行的性子,有哪個姑娘家愿意嫁給里???” 衛子衿面無表情,毫不在意地果斷道:“屬下不曾想過也并不打算娶妻?!?/br> “喲?!毙l風挑挑眉,同時用手肘杵杵衛子衿,“小衿衿是要把一輩子都獻給爺哪?” “是?!毙l子衿毫不猶豫地恭敬答道,“只要屬下不死,屬下便會一直跟隨爺左右?!?/br> “去去去?!毙l風嫌棄地將衛子衿從自己床榻前推開,“爺不想聽你說話了,回里的屋睡覺去?!?/br> “是,爺?!毙l子衿恭敬應聲。 然就在他要轉身離開時只聽衛風又道:“小衿衿,我說的是里回你屋睡覺去,可不是說讓里守在我屋外隨時等我吩咐啊,我睡著了不需要里候著,叫里去睡里就老實地去睡,聽到沒有?” 衛風之所以這般說,不過是因為他很了解衛子衿,了解他能不歇息便盡量不歇息而是非守在他左右以隨時等著他的吩咐而已。 只是,一個有血有rou的人,又怎能不歇息? “是,爺?!毙l子衿微微點頭,退下了。 衛風說的話,衛子衿從不會違背,假若衛風要取他性命,他也絕不會含糊。 衛風看著衛子衿的背影,忽然又喚住了他,“小衿衿?!?/br> 衛子衿停下腳步,“爺可是還有吩咐?” “里今夜還沒吃飯不是?去吃了飯再去睡?!毙l風邊說邊擺擺手。 “是,爺?!?/br> 衛子衿今夜的確還沒有吃飯,一如他以往的每一日一般,待衛風睡下了,他才會去吃飯,并且是吃得飛快,填飽了肚子便又即刻回到衛風身邊來。 而衛風之所以聽話地躺到床榻上睡覺,不過是為了讓衛子衿早些去吃飯而已,他若不睡,衛子衿便會一直守著他。 就在衛子衿關上屋門時,只聽衛風又道:“慢著些吃吧,不用著急?!?/br> 衛子衿撫著門扉的手稍有輕頓,而后將門關上,“是,爺?!?/br> 衛風躺在床榻上,翻了個身,鼻尖正好碰到他今兒扔在枕頭上的小黑貓布偶的臉上,他微微一怔,然后抓起小黑貓布偶朝它身上一直猛戳,竟還自言自語道:“小東西,誰讓里碰爺的,嗯???” “不說話,嗯???” 若是真正的小烏黑在這兒,心里一定將它的這個主子狠狠嫌棄一番,那就一只布偶而已,它要是會說話,它小烏黑就能上天了! 衛風擰眉看著小黑貓布偶,哼聲道:“明兒就會到西原縣了,去會會那個黃毛死丫頭,看看她和那個小白臉好得怎么樣了?!?/br> “還有……”衛風將抓著小黑貓布偶的手放下,面色沉重地看著帳頂,“封印之地愈來愈近了……” ☆、262、懷了一窩小兔子??? 沈流螢在馬車里呆了十來日,盡管一路都有長情陪著她,但她還是呆得悶極了,是以今日從小鎮啟程繼續上路時她沒有再在馬車里坐,而是坐到了外邊駕轅上,將雙腿垂著,隨著前行的馬車一晃又一晃,呼吸早晨的空氣,欣賞這西溪郡的清晨景色,因為這些日子來,沈流螢哪怕是早晨起床上了馬車趕路,也不過是從平平穩穩的床榻換到了馬車上睡覺而已,一路上根本就沒有好好看過沿途景色,而昨夜長情摟著她睡下得早,是以今晨的她便頗顯精神,沒有窩在馬車里的小軟榻上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