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對待你的頭?!鄙蛄魑烖c了點晏姝的腦門,“我可是人,一只兔子能想著找一個女人當媳婦兒?你這腦子又想多了?!?/br> “才不是?!标替?。 就在這會兒,沈流螢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使得她著急地跑出了屋,往樓下跑去。方才被白糖糕那么一親,讓她給忘了問衛風那個阿呆的事了! 然當她跑到客棧門外時,門前車來人往,早已沒有了衛風的身影,問了店家,道是方才就已經走了。 沈流螢眉心緊擰,心有不安。 * 因為“采花大盜”事件已經查實,顧皓已死,臨城的姑娘不再有危險,是以晏姝沒有再催著沈流螢啟程回京,也因為沈流螢昨夜一夜未得好好休息,是以白華也未著急趕回京城,而是讓沈流螢休息一夜再走。 不過雖說顧皓已死,但晏姝還是說什么都不肯自己去睡,非要和沈流螢睡不可,加上今夜沈流螢也是無事,亦沒有長情的阻攔,遂晏姝樂呵呵地和沈流螢躺到一塊兒,聽她說顧皓的事情。 當然,沈流螢沒有將自己如何救的顧皓告訴晏姝,而是編了個謊把事情給圓了以不讓晏姝有所懷疑,畢竟昨夜顧皓出現及死的時候只有她一人在,任她怎么把過程圓說都無人知曉。 她是個詭異的存在,若是說出事實,怕是根本沒有人能接受得了。 晏姝趴在床榻上,腦袋枕在手臂上,聽罷沈流螢說的話,只聽她嘆氣道:“說來顧家少爺也是一個可憐人,被心愛的女人設計失去了雙腿,也難怪他如此痛恨女人,可是他殺了那么那么多無辜的姑娘,死了也是罪有應得?!?/br> “可是,那個被顧家少爺殺掉的名叫玫禾的姑娘,怎么狠得下心砍下自己心愛男子的雙腿?她是不是因為顧家少爺是鹽幫的少主才故意接近他的?其實她并不愛顧家少主?” 晏姝疑問很多,沈流螢卻是嘆著氣回了她一句,“感情的事,誰又說的準?!?/br> 或許起初玫禾是因為某種原因故意接近顧家少爺以騙取他的感情,卻不想在朝夕相處中真的對顧家少爺動了情,人啊,無情無心時可以無堅不摧,可一旦動了心生了情,就什么都亂了,或許玫禾并沒有真的想害顧家少爺,偏偏又迫不得已,可又陰差陽錯,害得顧家少爺失掉了雙腿。 顧家少爺因愛生恨,對玫禾亦愛亦恨,致使最后走上了殊途。 而事實究竟是如何,無人知曉,唯能知曉的,便是他二人之間的情意是真真切切的。 若情不真切,顧家少爺怎會用灰飛煙滅的代價來束縛玫禾的魂靈,究其實,他不過是想要他心愛的人留在他身邊而已,因為被背叛過,所以他害怕背叛害怕失去,所以才用如此極端的方法留住玫禾。 若情不真切,玫禾又怎會受盡折磨后還為顧家少爺著想為他哭泣。 這世間,情之一字,最是難解。 而不管愛也好恨也罷,臨城的事情也已結束,罪孽深重的顧皓也好,慘死在他手中的姑娘也好,都將去往輪回井,他們的下一世如何,便不是她再管得了的,她放顧皓這一回,已經是極為對不起那些慘死的姑娘,其他的,她不能再多管。 “也是?!标替c了點,又是嘆了一口氣,忽想起什么事情,又問道,“流螢,你今天急急跑下樓去追那個四爺,你還沒告訴我是因為什么事呢,總不能是因為你不舍得那只霸道的胖兔子吧?” “當然不是?!彼龥]有戀兔癖好不好,“我只是想問問他,那個阿呆哪兒去了?!?/br> 晏姝這也才想起長情這號人物來,驚訝道:“對呢!昨夜流螢出事之后和今天一天可都沒有看到那個大傻呢!他不是黏流螢黏得緊,怎么這種時候就不見了?” 沈流螢沒有回答晏姝的問題,因為她根本不知如何回答,那個阿呆怎么樣了,心底在想什么,她根本不知。 沈流螢擰起眉心,神色很是凝重。 已經快一整日沒有見到那個呆萌傻面癱了,不知他如何了,他的容貌,可又恢復了沒有? 不見他的隨從秋容,本以為可以問問衛風,現下便是衛風都離開了臨城,她該怎樣才能知道那個傻面癱的情況? 雖然那個呆萌傻面癱總是說些讓她無言以對甚至想跳腳的話,但她覺得出他是真的想待她好,否則他也不會舍身保護她,但她現在卻連他情況如何了都無從知曉。 那個呆萌傻面癱別出什么事才好,不然她可真是良心不安哪。 在沈流螢察覺不到的暗處,自衛風離開后便一直守在她附近。 不是旁人,正是長情與衛風的隨侍,秋容與衛子衿。 長情始終是放心不下沈流螢,故將秋容留下,連帶著衛子衿也被他征用了,與秋容一道留下,倘有萬一,好以應對。 * 召南國有一云夢山,地處京城之北,距京千里,云夢山因為連綿數百里,是以有南云夢與北云夢之分,此山奇特,南云夢四季如春鳥語花香,是以召南國最為盛名的望云觀便建在這南云夢之上,云霧繚繞,仙鶴盤飛,真乃道人修道的好地方。 北云夢則是終年處于嚴寒之中,山上積雪終年不化,放眼望去,除了蒼松,盡是皚皚,便是動物都鮮少,人更是不用說,與溫暖的南云夢直為霄壤之別。 也正因如此,云夢山才被稱為最為奇特的山,春與冬并存,又怎能不奇特? 但此時,北云夢山上厚厚的積雪上留上了一串長長的腳印,天氣晴朗,腳印在雪地里顯得非常清晰,腳印偏大,且深淺相同,顯然是男人的腳印,還是身手上乘的男人。 寒天凍地,只見此人除了腳上蹬著一雙頗為厚實的鹿皮靴子外,身上并未著厚實的衣裳,只是披著一領不薄不厚的暗紫色斗篷,雪地里,他的腳步非但不顯沉重,反倒像是如履平地一般輕松。 “哼,我說你這只該死的胖兔子怎么會這么老老實實地跟我到云夢山來,原來是知道白華那小子留在臨城處理事情沒打算和那沈家小姐一塊兒回京城,不然你這只死兔子定非要摻在其中阻攔不可,就生怕那沈家小姐和白華小子跑了?!敝宦牉槭咨砼底仙放竦哪凶雍吆呗?,一雙桃花眼里滿是嫌棄之色,不是衛風還能是誰人? 然,這茫茫雪地里只有他一人,卻又是在與誰說話? “白華小子可是堂堂白家家主,你以為會和你一樣看上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小商家的小姐?嗯?”衛風說完,雙手從斗篷里抬起來,只見他雙手里托著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竟是白糖糕! 衛風盯著手里的白糖糕,將它用力晃了晃,又是一臉嫌棄道:“臭饃饃你說話,你為何將那沈家小姑娘當個寶?嗯???” 誰知白糖糕非但沒有理會他,反是突然使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朝他手背上用力一撓,而后趁著衛風松手之際跳上他的手臂,借著他的手臂和肩膀朝他背上的風帽鉆去,在里邊窩好,壓根不理它。 “小饃饃你居然撓我???”衛風跳腳,將手伸到自己背上的風帽里欲從里邊抓過白糖糕,只見白糖糕忽然站立其身,用兩只毛茸茸的前爪猛撓衛風的后腦勺,撓得衛風牙癢癢,“你這只死兔子每次到云夢山來都是從上山之前變成這副死模樣就怎么著都不愿意再變回來,偷懶不自己走路就算了,還要窩到我斗篷后邊取暖,甚至還讓我抱著你!現在居然還撓我,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有你這么虐待自己師弟的???” 白糖糕任衛風將它抓到了手上也毫不在意,只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撓撓自己的耳朵,讓你說螢兒的不是,不撓你撓誰? “死兔子,待到了老頭兒的破屋,將你扒了皮來油炸著吃!”衛風對白糖糕咬牙切齒,明明一副很想將它扔到雪地里不管的模樣,偏偏只是使勁地揉搓它而已,“你個見色忘義的死饃饃!” 忽一陣寒風來,衛風將白糖糕收回了斗篷里邊,繼續往前走,好似絲毫不覺這忽來的寒風透骨似的,依舊走得輕松。 他們自小就生活在這云夢山上,看盡了這山上的皚皚白雪,早已習慣了這山上的嚴寒。 約莫又走了大半個時辰,天忽然陰沉了下來,好似暴風雪將要來襲,衛風抬頭看一眼突然間就變得黑壓壓的天,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抱怨道:“那老不死老頭兒是不是換了地方住了,怎么走了大半晌還不見他的那幾間破屋,真是的,多少年了,那老家伙居然還不舍得搬離這冷嗖嗖的云夢山,萬一哪天自己凍死在這山上白雪里,咱可不來挖他?!?/br> 就當衛風抱怨的話將將說完,前方忽然一陣凌厲的劍氣卷著地上的白雪朝衛風直面而來,勁氣之強,速度之快,好似要將衛風直直劈做兩半一般。 可這寒天凍地的地方,怎突然來的劍氣? 卻見衛風非但沒有避開,反是停下了腳步。 劍氣朝衛風直面劈來,帶起的烈風卷得他身上斗篷翻飛,也卷得地上白雪直撲他身上面上。 就在這凌厲的劍氣就要劈到衛風面上時卻陡然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只聽白雪翻飛的前方傳來一聲怒吼:“阿風小兒,你居然敢說為師是老不死的???看為師不打死你???” 本是紛紛飛落的白雪之中忽又爆發出無數凌厲劍氣,由四面八方朝衛風卷來,衛風不僅不驚不詫不慌不亂,反是輕輕一笑,同時一個輕點足,迎著直面而來的劍氣掠了進去。 他可是有許久沒和這老頭兒交過手了! 白糖糕則是在此之前從他懷里躥了出來。 * 屋外暴風雪正在猛烈地拍打著門窗,狂風呼嘯的聲音不絕于耳,屋內燃著明亮的柴火,偶爾發出“噼啪”一聲,暖洋洋的。 但這暖洋洋的屋子里并不安靜,因為衛風正在嗷嗷叫,“你這老不死的!下手知不知道輕點!我可是你的徒兒!寶貝徒兒!” “哎喲喲喲,小饃饃你輕點,我的臉要被你戳壞了?!?/br> 燃著柴禾的火塘旁,長情正在給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衛風上藥,面無表情,非但沒有同情衛風,反是落井下石道:“活該?!?/br> “就是!阿風這混賬小兒就是活該!”長情的話音才落,坐在一旁的一男子當即附和道。 只見此男子瞧著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樣貌很是英俊,年紀明明與長情及衛風不相上下,卻是滿頭華發,身穿一件粗布麻衣,大寒的天,竟還身穿短褐,腳蹬一雙單薄的棉布鞋,穿得如此單薄,竟不見他有絲毫寒冷的表現,反像是處在溫暖的春日似的精神抖擻,若非有著極深厚的內力,又豈會這般精神抖擻不懼嚴寒? 此時這男子正在怒瞪哎喲喊叫的衛風,瞪眼道:“就是打你這個沒禮數的混賬小兒!別以為你是為師的寶貝徒兒為師就不敢打你?為師照打不誤!把過去一年你和小饃饃都沒有好好孝敬為師的份兒給一塊兒打回來!哼!” “那只死兔子沒來孝敬你關我什么事兒?”衛風也回瞪男子。 “哼,為師不管?!蹦凶影翄傻靥Я颂掳?,像極了一個賴皮的小孩兒,“反正你從小都喜好護著小饃饃來受為師的打?!?/br> “混賬老頭兒!”衛風說著又想要和男子動手。 明明是弱冠年歲的年輕男子,衛風竟稱其為“老頭兒”??? “混賬阿風小兒!”男子顯然是個爆脾性,只見他捋起衣袖,作勢也要和衛風動手。 就在這會兒,沉默的長情忽然用力揪住衛風的耳朵,揪得衛風一個分神,使得男子揮出來的一拳非常順利地揍到了他眼睛上。 “哈哈哈!小饃饃干得好!”男子樂得不行。 衛風則是將拳頭猛掄向坐在他身旁的長情面門,邊掄邊憤憤道:“你個死饃饃!前些日子剛揍了我一個黑眼圈不算,今兒又讓這老頭兒揍我個!看我不打死你!你們是嫉妒我這張臉長得比你們都好是不是???” 只可惜,衛風的拳頭掄得快,長情避得更快,衛風掄了老一會兒,硬是一拳都沒揍到長情面上,反是長情將手中的小藥罐朝他臉上砸去,使得藥膏糊了衛風滿臉。 男子見狀,又是哈哈大笑,就差沒指著衛風的鼻尖嘲笑他了。 衛風怒瞪男子,同時只見他長腿一伸,踢倒了火塘上撐著的銅壺,銅壺里的水傾倒出來潑到柴火上,激起一陣嗆鼻的煙灰,男子登時笑轉大怒,吼道:“阿風小兒,你又給為師添亂!” 衛風賊笑著跳起來,將屋里擺放著的東西全給掀了下來,使得男子一時間顧不得去教訓他,只著急著去一一接過被衛風掀倒的東西以免被摔壞了,本是平和的小屋登時亂成了一團。 就在衛風和男子鬧騰得厲害時,那一臉看熱鬧的長情毫無征兆地忽然就變成了毛茸茸的兔子白糖糕! 衛風和男子同時停下手上動作。 只見白糖糕心口位置的符印正隱隱發著赤紅的光,瞬間驟變成長情,卻又在剎那間變回兔子模樣,身體蜷著,模樣痛苦。 男子那本是樂呵的面色瞬時沉了下來。 * 天黑了,山上的風雪呼嘯得愈發猛烈,堂屋里的柴禾多增了一些,照亮了不算大的堂屋。 火塘邊上,已經變回人形的長情正在慢慢穿上一身不合身的衣裳,只見這身衣裳穿上連手腕腳踝都遮不到,他那精瘦緊實的胳膊看著好似要將衣袖給撐破似的,男子這會兒正瞪著他,耍小脾氣似的哼聲道:“哼!為師就知道你們這倆混賬小兒沒事不會到山上來看為師,滾滾滾,立馬都給為師滾蛋!” “嘿呀,你這老頭兒,來看你你還覺得不舒坦了是不是?那成,你自己呆著吧,我和小饃饃下山去了?!毙l風也瞪了老人一眼,作勢就要站起身。 男子登時急了,沖衛風警告道:“阿風小兒,你這會兒要是敢跨出這屋門一步,為師打斷你的腿!不對,是把你逐出師門!” 衛風當即重新坐好身,而后竟是朝男子伸出手,扯著他的臉頰,一邊用力往外扯一邊嫌棄他道:“你這老頭兒,想我們了不舍得我們走就直說,還裝什么裝,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這顆老黑心里都想著什么?嗯???” 只見男子也抬起手,猛扯衛風的臉,如他一般用嫌棄的口吻道:“知道為師想你們這兩個混賬小兒卻那么久才來看為師!簡直就是兩個沒良心的混賬東西!白養白教你們了!” “沒良心也是你這個黑心老頭兒教的!”衛風將男子的臉扯得更用力。 誰知男子這會兒竟是又看向長情,插入一句不相干的話道:“小饃饃,你能不能別找你少年時的衣裳來穿?。??那可是為師的藏品!” 男子說完后才將衛風的臉頰更用力地往外扯,繼續方才他的話道:“你還有膽怪為師了???為師把你逐出師門!” “老頭兒你這話都說十來年了你也不嫌膩!”衛風怒說完這前半句,竟笑得樂呵地回答男子方才嫌棄長情的話,“哈哈,我給那只死兔子拿衣裳來的,他要么找小時候的衣裳來穿,要么就光著!” “要你這混賬小兒管我???”男子先罵完衛風后嘲笑長情,“哈哈,阿風小兒做的好!就應該這么對小饃饃!” 就在這師徒倆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時,穿好衣裳的長情忽然抬起手,同時用力揪了一把他倆的耳朵,面無表情道:“一個是早過半百的老頭兒,一個是堂堂帝王血之人,能不能來點上得了臺面的爭吵?” “要你管!”衛風和男子兩人異口同聲,同時瞪向長情。 不過話是這么吼,但在吼完之后這倆人竟同時收回了手,同時瞪對方一眼,再同時“哼”了一聲,只聽男子先對長情道:“小饃饃,管管你這混賬師弟!” 衛風也立刻道:“也管管你這老不死的混賬師父!” 長情再一次用力扯了扯這兩人的耳朵,先盯著男子道:“當年是你死活要收阿風當徒弟的?!?/br> 長情說完,轉頭盯著衛風道:“當年也是阿風你死活要賴在這兒不走,硬是要給這老頭兒當徒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