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次日, 南市的天空懸起了烏云,天空像是開了一道口子,雨水傾盆直下, 打在地上嘩啦啦的響??諝饫锏臐穸惹八从械母?,視野里霧蒙蒙一片。 凌于海幫凌茵安排了早上八點半的航班, 與陸邵東當初離開南市時乘坐的是同一班,送她去機場的人也還是傅驍風。不過與上一次不一樣,這次的車里多了三個人——王嘉琳、石宇和周云漾都來了。 “阿茵,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嗎?我最近檔期很空,沒什么事, 每天都閑在家里,陪你去一趟完全沒問題?!蓖跫瘟绽枰鸬氖终f,滿臉的擔憂。 雖然昨晚王連又傳來消息,說陸邵東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人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按醫生的說法, 陸邵東這次是頭部和脊椎受到重創,在他醒過來之前,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激發各種后遺癥。 甚至能不能醒來都不敢保證。 萬一到時候真的是最壞的情況,她不敢想象阿茵要怎么去獨自承受。 好不容易才團聚的兩個人,還來不及好好的感受久別重逢的幸福, 卻忽然又禍從天降,發生了這樣的事。 王嘉琳越想越揪心,再次懇求:“讓我陪你去好不好?” “我一個人可以的。不用擔心?!绷枰饟u頭婉拒,又對大家說:“我這次會在那邊陪他養傷, 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你們多保重?!?/br> 眾人沉重地點點頭:“我們等你和他一起回來跨年?!?/br> “好?!?/br> 凌茵重重點頭,許下來日再相聚的承諾,手里拎一件羊絨大衣,拖著行李箱走進安檢口。 目送好友離開后,王嘉琳想到一周前還意氣風發的人,此時卻躺在醫院里奄奄一息,忍不住暗自抹一把淚,覺得生命真脆弱。 望一眼身側的人,她忽然之間就想通了。 與生離死別比起來,爭吵又算得了什么呢? 吵吵鬧鬧一輩子,總比抱憾終身要來得好。 “我們結婚吧?!彼鲃訉Ω凋旓L說。 傅驍風還在為陸邵東的安危擔憂,一顆心也隨凌茵乘上了去西藏的航班,此時聽到王嘉琳的話,楞住了,呆若木雞跟丟了魂似地。 石宇連忙敲打自家兄弟:“還不快跪下!傻愣著干什么?” 傅驍風聞言像個智能機器人一般,噗通一聲跪下。 雙膝著地。 石宇:“……” 這會兒是讓你求婚,又不是讓你上墳,跪得那么徹底干嘛? 扶額摸了摸額上的黑線,石宇懶得拯救某人的智商,任由他這么雙膝跪著,提醒下一個步驟:“戒指?!?/br> “???戒指?哦……噢!”傅驍風如夢初醒,連忙從內袋掏出鉆戒。 這枚鉆戒是他去年向王嘉琳求婚時買的,后來分手之后,她便把戒指還給了他。 自從上次她答應再給他一次機會后,他便隨身帶著,時刻準備求婚。 “十七歲那年我就說過,以后向你跪地求婚。今天我來兌現承諾了?!?/br> “我幼稚不成熟,喜歡逗你笑,偶爾逗過頭了會惹你生氣,我的缺點很多,優點也不少,最大的優點是——想給你幸福的這顆心永遠不會變?!?/br> “你愿意為了這個優點,包容我的缺點,與我共度一生嗎?” 傅驍風屈起一條腿,單膝跪在地上,舉起戒指,深情地望著面前的人,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笑起來有點可愛的小胖妞。 這是王嘉琳第二次被他求婚,但卻比第一次還感動,她雙手捂著嘴,熱淚涌上眼圈,想起十七歲那年,被他在cao場上逮住—— “你隱藏的美貌呢?也拿出來秀秀?!?/br> “傳說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小心我以后美得你跪地求饒?!?/br> “跪地求饒不可能,求婚還差不多?!?/br> …… 那個時候的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與這個說話總是有些欠扁的男生牽扯一生。 感動久久,她重重地點頭。 “我愿意?!?/br> “我愿意?!?/br> “我愿意?!?/br> 重要的話說三遍。 · 從南市到拉薩的飛機要航行五個小時左右。 凌茵取完行禮從到達口出來時,已過了下午四點。門口接機的人很多,她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那幾抹軍綠色。 “嫂子!” 王連遠遠沖她大叫一聲,舉起兩只手狂揮,大步走過來。他的身旁跟著幾個小兵,年紀看起來都比他小,臉上的稚氣還未完全脫去。 剛一走近,幾個小兵便恭恭敬敬地跟著他喊:“嫂子好?!?/br> 聲音整齊,邊喊還邊敬禮,引來不少路人側目。 凌茵朝他們微微頷首,臉上擠出一個疲憊地淡笑:“大家幸苦了?!?/br> “不幸苦。能來接嫂子是我們的福氣?!?/br> “是啊。嘿嘿。大家都想來,但副隊只批了我們幾個的申請,說是怕來的人太多,影響不好?!?/br> “大家還讓我們拍照帶回去呢!” 王連見凌茵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羊絨大衣,根本無法抵御邊境的嚴寒,連忙將帶來備用的軍大衣遞給她。 “這是東哥的大衣。我擔心你帶的衣服不防寒,就擅自做主,從他的衣服里拿了一件來?!彼f。 “謝謝?!?/br> 凌茵將軍大衣抱在懷里,仿佛還能感受到陸邵東的氣息,心里一陣觸動。 “他怎么樣?”她邊朝機場外走邊問。 “還沒有醒?!蓖踹B喪著臉說,自責之感又涌上心頭,低著頭說:“對不起。我明明保證過會誓死保護東哥,結果卻不僅沒能保護他,還害他保護受傷住院,昏迷不醒……” “你不要太自責。我相信就算重來一遍,他還是會選擇救你?!?/br> “我……” 王連還想自我譴責,可他知道小仙女的性子向來溫柔,寬宏大量,善解人意,如果他繼續譴責自己,她肯定會繼續安慰他。 如今東哥昏迷不醒,她已經夠難受了,他怎么能讓她來安慰自己呢? 想到這里,他便什么也說不出口了。 …… 從拉薩機場到陸邵東部隊所在的邊防武裝區,驅車需要兩個小時左右。 車上,小兵們見到凌茵都覺得新奇,忍不住多看幾眼,紛紛在心里感慨。 難怪陸隊看不上葉醫生。 以前還覺得葉醫生是個美人,現在跟面前的嫂子一比,頓時失了顏色,連清秀都算不上了,最多只能算五官端正,路人臉。 至于氣質,那就更不用比了,嫂子一看就是溫柔似水的文化人,腹有詩書氣自華。雖然葉醫生也是碩士研究生畢業,說起來也是高級知識分子,但不知為什么,就是比嫂子少了那么點兒韻味。 軍用越野車從市區一路駛向邊境,水泥大馬路變成黃沙碎石路,連地上的雪也被泥土染成了深棕色。 “嫂子,一會兒先去家咱們部隊的屬院,還是先去醫院?”開車的士兵問。 不待凌茵接話,王連便答道:“去醫院?!?/br> 誰不知道,在小仙女的心里,沒有什么比東哥的命更重要。 凌茵向王連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后轉過頭望向車窗外。 外面還飄著鵝毛大雪,車窗上染了一層薄霧,朦朧白茫茫之中,是雪山青湖,佛塔圣光,隱隱還能聽到遠處的梵唱聲,悠揚而神圣。 搭在腿上的雙手緩緩合十,她閉上眼,化作最虔誠的信徒,向佛祖禱告。 平生無所求,惟愿他平安。 · 軍用越野車上有專用的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進入武裝區,到達部隊醫院。 凌茵下車后便披上了陸邵東的軍大衣,將整個人包裹住,只留一張白里透紅臉在外面。她跟著王連來到陸邵東的病房,一路上心越跳越快。 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病床上雙目緊閉、毫無生氣的他,接著是病床邊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臉上掛著淚珠,看起來十分傷心。 凌茵微微擰起眉頭,看向王連。 “是咱們這里的醫生,叫葉沁?!蓖踹B低聲說。 葉沁此時正像往常一樣在旁邊和陸邵東說話,以圖喚醒他的意識。 說著說著,不禁悲從中來,眼淚便忍不住的掉下來。 聽到推門聲,她慌忙擦掉臉上的淚水,起身面向來人,正想跟王連等一眾士兵打招呼,忽然發現門口多了一個陌生姑娘,被眾人簇擁著。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姑娘跟陸邵東關系匪淺。她當即在心中拉起警報。 面上的友善褪去了些,她面無表情地對王連說:“邵東需要休息?!?/br> 言下之意,現在不適合探病。 她故意用了‘邵東’這個稱呼。這個稱呼她從來沒有當著陸邵東的面用過,就連私下里偷喚時,也會臉紅心跳。 此時為了彰顯自己與陸邵東的關系之親近,她強壓著內心的羞澀,裝出十分自然的樣子。 但臉上的兩朵紅暈卻出賣了她。 一眾士兵們聽到她這樣稱呼自家隊長,皆目瞪口呆。 陸隊待人向來寡淡,就連跟部隊里的兄弟們也很少親近,除了王連仗著舊日交情,敢喊他一聲‘東哥’之外,其余人無論是碰到或者提到他,都是恭恭敬敬地稱他為‘陸隊’。 葉醫生平時去隊里送溫暖時,他們也從來沒聽她喊得這么親密過??! 難不成陸隊昏迷的這幾天,在不省人事的時候跟她變得熟絡了? 眾士兵們摸不著頭腦,凌茵心里卻明白得很。 這位葉醫生是在給她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