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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鎖帝翎(籠中帝)在線閱讀 - 第32節

第32節

    我一愣,頓感驚怒不已,蕭獨這小狼崽子,竟敢這般算計我?!

    “你可知曉如何解蠱?”

    蕭煜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我逼視著他,見他良久不語,我有些不耐,拂袖道:“罷了,多謝你提醒,孤自己去找答案便是?!?/br>
    這記載天下奇物異聞的《地經》就被存放在大內的藏書閣,我遣白厲去把它偷出來并不是難事。我轉身要走,又被蕭煜叫住。

    “罷了,皇叔早晚也要知道,我便說了也無妨?!?/br>
    我停住腳步。

    “在殺下蠱者之前,還須與對方交歡才行。若中蠱者若對下蠱者無情,一旦交歡,此蠱便會日漸衰亡;如若有情,便會情欲難抑,一發不可收拾,只想夜夜春宵以解相思苦,顧名思義,相思蠱?!?/br>
    他越說,語速越慢,到最后都像是艱難地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這本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話,但事關自己,我聽著便覺如遭酷刑。

    蕭獨那夜的確沒說玩笑話,要解這蠱,真得與他有肌膚之親才行。

    這不是少年沖動的胡鬧,這是處心積慮的給我下套。

    我氣得七竅生煙,心下殺意沸騰。

    ——我非得殺了這狼崽子不可。

    “《地經》上有沒有說,若直接將下蠱者殺了會如何?”

    蕭煜搖了搖頭,臉色極不好看,看著別處,道:“不知。但若蠱毒如此好解,恐怕也不會被列入《地經》這樣毒藥了罷。蠱蟲不是難以控制的兇物么……若殺了下蠱者,恐怕中蠱者也難逃一死?;适宀蝗缛シ兜亟洝房纯?,有沒有別法可解?”

    我不得不承認蕭煜此言有理,遂問:“你府上有《地經》拓本?”

    “就在書房?!?/br>
    我沒多踟躕,當下隨蕭煜取來《地經》,回房察看。發現《地經》上對相思蠱的記載與蕭煜所言相差無幾,我更是怒不可遏,把蕭獨這狼崽子大卸八塊的心思都有了。思來想去,避而不見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便按書上所言,與這混賬交歡,再將他殺之……

    但若,我是后者當如何是好?

    荒謬。我怎么可能對這半大小子……

    我思緒一片混亂,正當此時,窗戶嘎吱一響,白厲翻了進來,神色異樣,我知曉一定發生了什么,問他:“何事?”

    “太子在回宮路上,遭了埋伏,中了一箭?!?/br>
    我一驚:“何人襲擊他?不會是蕭煜,他沒有這么蠢?!?/br>
    白厲搖了搖頭:“來路不明。屬下因在附近觀望,被烏沙誤會是同伙,與他糾纏了一番,故而沒有追上襲擊太子的那伙人?!?/br>
    我想了想,冷哼一聲:“八成是這狼崽子自導自演,想要釣魚。他身為太子,出門都有東宮禁衛貼身保護,哪有那么容易被埋伏?”

    白厲遲疑一下:“烏沙要我來尋你,說太子傷得很重,想見你一面,昏迷之時,還喃喃念著皇叔?;噬?,這會不會是苦rou計?”

    “一定是?!蔽亦土艘宦?,“不去。去了孤才是傻子!”

    我如此說道,眼前卻浮現出蕭獨黯然失色的臉來。

    我晃了晃頭,心緒不寧,在榻上躺下,吹滅了燭火。

    “退下罷,孤要睡了?!?/br>
    此后,一連幾日,我都藏身于蕭煜府中,未再進宮。

    自那夜一別,蕭獨也沒有再來煩我,卻在朝中大展拳腳。

    借重審宮廷總管楊堅之機,他開始逐一調查平日與楊堅來往密切的官員,說是要找出欲與楊堅聯合謀反的同黨。我怎會不知,他實則是在鏟除異己,不但想剪除我存留在朝中的舊部,更想鏟掉蕭煜背后以太尉為首的越氏勢力,達到他獨掌大權的目的。

    正如我曾擔心的,兵部尚書樓滄加入了蕭獨麾下。從樓舍人那日在寒淵庭看蕭獨的眼神中,我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樣一天。

    我尚且表面按兵不動,冷眼旁觀朝堂上的明爭暗斗,暗地里則派白衣衛替我與我的舊臣傳遞密訊,由他們通知他們族中在各地握有兵權的家眷,無論兵種,一概召集起來以備我日后調用。

    這樣暗流洶涌的日子持續了近乎一個月。我不知蕭獨這小子何時打算大刀闊斧的發動攻勢,直到冬至之日,一個消息突然傳來。

    ——蕭瀾北巡的隊伍竟被烏頓麾下一只奇兵襲擊。蕭瀾下落不明,臣子女眷一概被俘,即將遠嫁到魑國王室的五姐也在其中。這將我的計劃全盤打亂。我原本打算命白衣衛偽裝成土匪在路上埋伏,利用地險刺殺蕭瀾與其心腹大臣,而后由白辰以我的名義帶領北巡的隊伍逃到冀州,與白延之共同抗敵,借此機會重振聲威,但我沒有料到,烏頓有一只奇兵竟會深入國境,搶了先機。

    天變得太突然,蕭瀾生死未卜,外敵虎視眈眈,群臣無首,按理自然唯太子馬首是瞻,即便沒登基,他也已成了世人眼中的皇帝。

    從這日起,蕭獨亮出了他的獠牙利爪。

    我聽他在太子詹事府中選出一批官員,一一擢升,委以重任,配入三省六部之中,又在東宮禁衛軍選出三百人,成立了一個新的機構,名為“拱衛司”,指揮長由原太子司直擔任,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監察百官之責,直接聽命于他本人。

    拱衛司成立當夜,數名大臣家中便被搜出通敵叛國,意圖謀反的證據,被押入天牢,連受蕭瀾信賴的幾位重臣也未能幸免,位高權重的太尉越淵也受到了波及,不得不稱病暫避鋒芒。一時朝中人人自危,蕭煜與蕭璟,蕭默亦不愿在此時與蕭獨正面交鋒,暫時俯首稱臣。局面劇變至此,我著實已然坐不住了。

    第43章 縛龍

    冬至之后, 烏頓大軍揮兵南下,與西北候白家軍交戰于落日河北,蕭默為京畿大將有守衛皇都之責,率京畿軍前去支援,蕭璟自請為軍師隨行, 只有蕭煜仍然留在朝中。俱蕭瀾在北巡途中失蹤已逾兩個月,關于他下落或生死, 卻皆毫無音訊。蕭獨稱帝, 已成大勢,朝中呼吁他早日登基穩定人心的聲音愈發高漲, 就連蕭瀾安排垂簾聽政的虞太姬不知吃了什么藥,寫了冊書要他繼位。

    蕭獨卻當眾回絕了虞太姬的冊書, 只回了一個字:等。

    朝中猜測他是為盡忠盡孝,不愿違背禮法, 固然要等蕭瀾的消息, 可同樣只有這一個字的手諭,被宮廷信使送到了蕭煜府上。

    他等的不是蕭瀾,不是烏頓與白家軍交戰的結果,他等的是我。

    我知曉已不能再避。若再只守不進, 蕭獨就會自己稱帝,將這朝廷上下攪個天翻地覆, 興許蕭氏王朝百年基業就要斷送他這混血小雜種之手。我不想如此,不想落得滿盤皆輸的局面。

    不若將錯就錯地走下去,興許, 還能扳回局勢。

    元旦的這天夜里,我上了蕭獨派來迎我的馬車。馬車從西側門出,北正門入,大張旗鼓的返回城內,宣稱是太上皇從烏頓敵營歸來,帶來了皇上的死訊。我到這一刻才恍然大悟,烏邪王暴斃,烏頓叛變,蕭瀾北巡,是蕭獨與魑國布下的一個局。

    蕭獨,狼子野心。

    車輦徐徐在九曜殿前停下。我抬頭,順著鋪至我足下的紅氈望向立于丹墀之上的蕭獨。短短不過三月未見,他身型又挺拔了許多,著一襲黑金袞服,頭戴帝冕,已是皇帝打扮,全然變成了一個充滿王者氣度的成熟男子。我才想起,他已經將滿十八歲了。

    “恭迎太上皇回宮——”

    我在這響徹云霄的吶喊聲中下了車輦,緩緩拾階而上。

    漫天大雪,滿地潔白。

    御衛侍立紅氈兩側,甲胄分明,手中佩劍刃光森冷。

    朝廷百官并排伏跪于丹墀之下,冠帽朝天,噤若寒蟬。

    這是蕭獨的朝廷,不是我的。

    我走到丹墀之下,手里的尚方寶劍鏗然出竅,月光之下,劍刃如虹,照亮了蕭獨的臉。他盯著我,面無表情,只有眉毛稍稍挑起,等著看我打算做什么。我走到丹墀之前,回過身去,俯視百官。

    “眾臣聽好,皇上,已被烏頓所害?!?/br>
    下方一片嘩然。

    我揚高聲音,舉起尚方寶劍:“臨終前,皇上曾與孤密談,懷疑朝中有人勾結烏頓,里應外合,便予孤尚方寶劍,派人助孤逃出敵營。如今孤順利回宮,便要履行皇上遺命,肅清朝中通敵叛國之逆臣,輔佐太子燮理朝綱,將外敵驅逐出境,振我大冕聲威!”

    此言一出,嘩然之聲戛然而止,復而響起一片振奮人心的聲潮。

    我回身朝蕭獨望去,見他怔怔看著我。這小狼崽子從來只看見我病怏怏的樣子,未見過我崢嶸帝王之態,大抵有些吃驚。

    我是蕭氏皇室百年來最年輕杰出的天子,不會困縛于他手多久。

    我不要在此時重臨帝臺,做一個傀儡皇帝,但也不能讓蕭獨做皇帝,寧可暫且讓帝位空懸。我盯著蕭獨,一字一句道:“皇上尸骨未寒,太子不宜在此混亂時期繼承大統,應……”

    我話未說完,但見蕭獨一步上前,握住尚方寶劍的劍刃,跪下去,一股鮮血自他指間溢了出來,我只看了一眼,喉頭就似凝固了。

    這三月以來,渴血之感日日折磨著我,讓我寢食難安。

    他抬頭望著我,一臉挑釁的笑容。他是存心要氣死我么?

    “小王確不宜在此時繼承大統,小王自認能力不足,與皇叔相差甚遠,我自愿將君王之重任禪讓給皇叔,望皇叔不負父皇所托?!?/br>
    我說不出話來,怒不可遏,蕭獨站起身來,一揮手,便從兩旁走來四名宦侍,手里捧著那件絳紅的十二金龍九曜七星皇袍。

    火光之中,它像是一團燃燒的云霞,令人目眩神迷。

    我渴望了它太久,以至于當他們將它披到身上時,我無法推拒,被蕭獨親自扶著我走入九曜殿的大門,緩緩登上龍墀,落座在金碧輝煌的皇座上。我的脊背貼上那布滿浮雕的靠背,只覺燙如烙鐵,將我肌骨都焊熔了住,像是受刑,又令我難以自拔。蕭獨將我的雙手放在兩側的扶手上,我情不自禁地將它們握牢在手心。

    我看著他站起身來,將頭上的帝冕取下,戴到我的頭上。

    下方一時竟鴉雀無聲,文武百官應俱被此幕震驚。

    未舉行告天之禮,沒昭告天下,他就這樣將我公然送上了帝臺。

    聽見下方漸漸響起質疑聲,我才如夢初醒,一把抓住蕭獨的袖擺:“不遵禮法,膽大妄為,罔顧綱常,你是要天下人都笑話孤么?”

    “該稱朕了,皇叔?!笔挭殰惤叶?,“不遵禮法的是我,膽大妄為的是我,罔顧綱常的是我,不忠不孝的是我,天下要笑話要斥罵的是我,遺臭萬年的也是我。只要能圓皇叔所愿,又有何懼?”

    他語氣似賭咒,似宣誓,我心神俱顫,他卻笑了起來,笑得放肆。

    “皇叔,龍袍加身,該嫁了?!?/br>
    “你……”我一時語塞,只硬擠出一個字。

    他一掀衣擺,跪下身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下方一靜,而后,聲如洪潮,俱喊得是這一句。

    我咬咬牙,知大局已定,從皇座上站起身來:“眾卿平身?!?/br>
    這日是永安七年元旦,我重臨帝臺,帝號永翎,而蕭獨放棄儲君之位,自封攝政王,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則獨攬大權。

    子時,迎接我歸宮的典禮終于結束。

    群臣紛紛散去,唯有蕭獨留了下來。殿門緩緩關閉,四面窗帷亦隨之落下,殿內燭火被宮人一一熄滅,僅留下龍墀下的一排。

    我坐在龍椅上不動,冷眼俯視著他,看他到底拿我怎么樣。

    這莊嚴肅穆的大殿,蕭氏祖輩的英靈皆俱于此,看著我與他。

    見蕭獨步步逼上臺階,一手將腰帶解開,一手扯開衣襟,我驚得拔出劍直指他的胸口,厲喝:“蕭獨!你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

    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處赫然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三月之前,我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皇叔為什么不肯來見我?”

    “孤…朕哪知道是不是你設下的又一個圈套?”

    “皇叔,我坐著太子之位,又擔監國大任,朝中多少人想殺我?”蕭獨扯起嘴角,“若我真死了,你也不會有一點兒痛心罷?反正我死了,還有我的皇長兄,皇叔不也把他哄得死心塌地了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朕與蕭煜一清二白,毫無曖昧,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都會對自己的親叔叔……有這不該有的妄念?”

    蕭獨哼笑,走近了些,胸膛抵住我的劍尖:“我知曉,皇叔是無情之人,可蕭煜有沒有意思,皇叔與他朝夕相對,難道看不出來?若不是我做到如此地步,逼迫越家勢力讓步,蕭煜如今還把皇叔藏在府里呢?;适迨遣皇窃敬蛩闩c他站在一邊,從此以后都對我……避而不見?可惜了,以后我與皇叔要低頭不見抬頭見了?!?/br>
    我氣得手抖,劍尖發顫,恨不得一劍捅死他:“混賬……”

    蕭獨不退不避,反倒握住劍尖:“上斬逆臣,下斬叛將,來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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