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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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瀚想起自己昔年的上司梁芳,這人雖強逼自己凈身入宮,但一直待己不錯,處處提攜照顧,不時升官加祿,從不吝惜。但要保住小皇子,顯然不能放過了梁芳。 麥秀又道:“近來萬歲爺頗信任梁芳引薦的一個和尚,叫作繼曉,我瞧這人十足是個妖僧。還有個什么人中神仙,叫作李孜省的,自稱能變化萬千,煉鐵成金,長生不老?!?/br> 楚瀚“啊”了一聲,說道:“我知道此人。我曾在南方見過他?!碑斚潞喡哉f了遇見李孜省的經過。懷恩道:“這等妖人,迷惑主上有余,為害應當不大?!背溃骸叭皂毞婪端麄冄詨氖??!睉讯鼽c了點頭。 鄧原插口道:“懷公公,宮中還有一人,不可忽視?!睉讯鞯溃骸澳阏f?!编囋溃骸笆莻€剛入宮的選侍,姓李。這女子應是由昭德引薦入宮的,事事俯首聽從昭德的命令。這人似乎耳目眾多,消息靈通,是個甚難對付的爪牙?!丙溞愕溃骸翱刹皇??這李選侍甚得萬歲爺歡心,夜夜召寢,顯然是經過昭德默許的?!?/br> 楚瀚點頭道:“萬氏兄弟,萬安,梁芳,繼曉,李孜省,李選侍。我就從這幾個人開始著手?!彼驊讯?,說道,“汪直那邊,我還得暫且聽奉其命。小的所作所為,或有乖僻荒唐、邪惡可恨之處,祈請懷公公大量寬宏,暫且記下小人的罪惡?!?/br> 懷恩嘆息道:“你既知道分辨善惡,又何須我多說?你好自為之便是?!?/br> 楚瀚向他磕頭,正要站起,懷恩忽然又叫住了他,說道:“楚瀚,他們跟我說了,你當年并未凈身?!?/br> 懷恩語調平靜,不露喜怒,楚瀚聽了卻不禁冷汗浹背,伏在地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懷恩語音轉為嚴峻,說道:“當年替你凈身的韋來虎已經身死,替你驗身的宦官洪昌,我也已下令革職懲罰。這件事情便既往不咎,你在外邊不要再用楚瀚這名字,也莫提起你曾在宮中服役的事情?!背念^道:“謹遵公公吩咐?!?/br> 懷恩嘆了口氣,輕輕地道:“你好福氣?!膘o了靜,又道,“你去吧。以后不要再入宮來了?!?/br> 楚瀚離開皇宮,大大松了一口氣,知道懷恩并未因自己背信而動怒,并且對他頗為信任,同意他在暗中出手翦除萬貴妃的羽翼。至于汪直,聽來連懷恩都扳不動此人,楚瀚心想自己也只能暫且聽他的話,假意替他辦事,先保住小皇子再說。 第二日,他便照著汪直給的名單,開始替他搜集情報。他原本擅長刺探隱情,現在重cao舊業,自是駕輕就熟,一日之內,便已取得了不少隱秘的消息。 次日晚間,汪直獨自來到磚塔胡同,但見屋內黑漆漆的,他推門走入,喚道:“楚瀚!” 楚瀚在暗處應了。汪直這才看清,楚瀚抱著只黑貓坐在炕上,神態似乎十分悠閑。 汪直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快點上燈!”楚瀚道:“這兒沒燈?!蓖糁卑櫭嫉溃骸盀楹尾蝗ヅ槐K來?”楚瀚道:“我白日忙著替汪公公辦事,還沒想到這一層上?!?/br> 汪直“嘿”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了,伸出手,劈頭便道:“還不快拿出來?” 楚瀚露出疑惑之色,問道:“公公要我拿出什么?”汪直臉色一沉,喝道:“以后別叫我公公!人前人后,便叫我‘汪爺’。知道了嗎?” 楚瀚猜想他忌諱自己宦官的身份,因此不喜人家稱他公公,便答道:“是。不知汪爺要我拿出什么?”汪直道:“你探到了什么,難道沒寫下來?”楚瀚指指自己的頭,說道:“都在這里?!?/br> 汪直甚是懷疑,說道:“為何不寫下來,難道你全都記得?”楚瀚道:“當然記得?!蓖糁辟|疑道:“你以往替梁芳辦事,難道也不寫下來?”楚瀚搖頭道:“梁公公目不識丁,自然不會要我將消息寫下來給他看。再說,這些事情最好還是別寫下來,免得落人把柄?!?/br> 汪直聽了,半信半疑,說道:“好吧,那你說說看,南京戶部左侍郎王恕,此人背景如何?” 楚瀚答道:“王恕,陜西三原人,正統十三年進士,做過大理左寺副、揚州知府、江西右布政使,在江西平定了贛州賊寇。萬歲爺嗣位后,遷河南左布政使,平定南陽和荊襄流民作亂,又平定了大盜劉通和石龍,因功遷南京刑部右侍郎。之后總督河道,浚湖修閘,做了不少實事,近日剛剛升遷南京戶部左侍郎?!?/br> 汪直聽他娓娓說來,官位細節一點不錯,微微點頭,又道:“這人有什么把柄沒有?”楚瀚道:“此人為人剛正,不喜受人請托,跟很多同僚都相處不來。至于平日居家如何,我得花些時間去南京探察才知?!?/br> 汪直又問道:“那么兵部右侍郎馬文升呢?”楚瀚道:“馬文升,河南鈞州人,景泰二年進士,文武雙全,做過御史和大理寺少卿。成化四年,固原賊滿四反叛,朝廷召他巡撫陜西,平定了固原盜賊,因功升兵部右侍郎?!?/br> 汪直聽他對答如流,甚感滿意,說道:“罷了,你果然記得挺清楚的。我讓你繼續觀察這兩個人,另外商輅、邱弘和李森幾人,更要替我調查清楚。我五日后來聽你報告?!闭f完便站起身,徑自出去了。 楚瀚待他離去,撇嘴一笑,心想:“這人倒不難敷衍。我且穩住他,讓他對我沒有防備之心,再開始對付他?!?/br> 之后數日,他時而親自出馬,時而通過手下眼線搜集消息。五日之后,汪直再來時,他便給了汪直許多有用的消息,讓汪直成功地在皇帝面前告倒了邱弘和李森兩個正直敢言的臣子,令汪直十分滿意。 楚瀚在替汪直辦事之余,自也不曾忘記自己對懷恩的承諾,開始對付萬氏兄弟、萬安和梁芳等人。萬安和梁芳較難動搖,楚瀚便從萬氏兄弟下手。 這夜他潛入萬家宅子,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紅倌,便是在萬家大宅之中;自從他回京以后,便低調行事,除了汪直和兩個城中線人之外,平時誰也不見,更不露面,因此也未曾去找過紅倌。這時他望著萬家的大院子,想起當年院中搭起戲臺,紅倌在臺上施展驚人身手的種種往事,一股難以壓抑的思念涌上心頭,暗想:“我離開了這么久,應當去看看她如何了?!毙南聟s又不禁惴惴,生怕自己走后,她受人欺凌,下場不堪,那可全是自己的罪過了,思來想去,最后仍舊沒有敢去找紅倌。 他花了幾日的時間,潛入萬家大宅暗中觀察萬家兄弟,發現了一件較大的弊事。前朝英宗皇帝曾經下敕:“皇親強占軍民田者,罪毋赦,投獻者戍邊?!钡堑搅顺苫?,外戚萬家在外面霸占了不知多少土地,只要萬貴妃去跟皇帝說上兩句,多大的田地財產都賜給了他家。這回萬家又透過萬貴妃去求請武強、武邑兩地六百余頃的田地,皇帝還未準許,他們便出手強奪了過來,還燒毀了不少民房,打死了幾個反抗的農民。 這件事情自已被萬家壓了下來,沒有人敢稟報皇帝。楚瀚在暗中對汪直道:“天下權柄,畢竟掌握在萬歲爺手中。萬家現在勢力雖大,但終究不能蓋過了皇帝。依我猜測,皇帝雖寵愛昭德,對昭德的兩個兄弟卻早已心有芥蒂,汪爺不如順從皇帝的心意,早早將萬家兄弟除去了,可是大功一件?!?/br> 汪直聽了,頗以為然,便將萬家強奪民田的事情密報給成化皇帝知道。成化皇帝老早就看不順眼這兄弟倆既無能又奢侈,便以強奪民田之事斥責二人,勒令他們從內閣退休,革除官位,保留爵位。兩兄弟在萬貴妃的庇護下,雖仍在京中過著優渥富裕的生活,但實權已被剝奪一空。 另一個閣臣萬安,因諂媚萬貴妃得法,楚瀚一時扳他不倒。他仍留在閣臣之列,但始終未能擔任首席內閣大學士,權力受到其他閣臣的制衡。 至于要如何對付梁芳,楚瀚倒是煞費心思。他雖對將自己送去凈身房的梁芳并無好感,但之后梁芳待他倒十分寬厚,又給他升官,又給他財寶,還多次領他去覲見萬貴妃和萬歲爺,并帶他會見京城中的高官顯要。他想自己雖對梁芳并無忠心可言,但也不該以怨報德,反咬一口。幾經思量,他決定親自去見梁芳。 梁芳在城中有御賜的宅第,楚瀚當年離開揚大夫家后,便是跟著梁芳來到此地,受到鞭刑拷打。之后他便甚少來此,向梁芳報告所探諸事時,都是在御用監梁芳的辦公房中。這夜他潛入梁芳宅第,趁梁芳單獨一人時,在外敲了敲門,說道:“梁公公,故人求見?!?/br> 梁芳皺眉道:“什么人?”楚瀚推門而入,向他下拜,說道:“梁公公,是我楚瀚?!?/br> 梁芳立即站起身,搶上幾步,睜大了一對三角眼,瞪著他好半晌,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發脾氣,最后罵了句粗話,說道:“真是你!小瀚子,你上哪鬼混去了,幾年都不回來!你可害得咱家好苦!” 楚瀚道:“啟稟梁公公,我當時跟江湖上的人結了怨,仇家上門來找我算賬,要取我小命。我受情勢所逼,不得已之下,才不告而別。請公公恕罪!” 梁芳三角眼一翻,呸道:“你說些什么胡話!當咱家是傻子嗎?什么江湖恩怨,當年你跑掉后,那些錦衣衛追你追得好緊,那又是為了什么?定是你手癢,偷了宮中什么重要物事,被人發現,錦衣衛才大舉出動追你,是不?” 楚瀚心想:“當時萬貴妃派百里緞和錦衣衛出來追我,原是為了追查小皇子的下落,這事她們想必瞞得很緊,可能連梁芳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碑斚马樦脑掝^道:“其實公公的猜測,可說八九不離十。我們三家村的名聲,公公也是知道的。我當年闖出一些名聲后,便有不少江湖中人找上我,軟逼硬求,要我出手替他們偷取宮中的寶物。我一直不肯,后來被逼不過,只好替他們干了一回,希望他們別再sao擾我。沒想到被錦衣衛發現了,大舉追捕我,我只好趕緊離京逃去?!?/br> 梁芳對楚瀚的言語雖半信半疑,但他十分珍惜這個對己有用之極的人才,便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回來了就好。咱家還讓你在御用監辦事,之前的官位住處,全都照舊,你需要錢嗎?” 楚瀚面有難色,垂首道:“多謝公公美意,但是我已經不能再入宮辦事啦?!?/br> 梁芳一呆,瞇起三角眼,仔細瞧向他的臉,這才注意到他竟連半點宦官的模樣也沒有了,大吃一驚,半天才道:“怎么……怎么會這樣?你怎么辦到的?” 楚瀚對小凳子和小麥子兩個說了實話,對這jian險的梁芳就頗有顧忌,隨口扯謊,說道:“我離京之后,在大江南北走了一圈,在廣西的叢林中遇到一位仙人。那仙人給了我一顆仙丹,吃下之后,我就變成這樣了?!?/br> 梁芳聽了,心中艷羨已極,連忙問道:“你還有這藥嗎?能不能也幫咱家去求一顆來?” 楚瀚搖頭道:“我當時不知道那仙丹有什么奇效,也只拿了這一顆。后來再去找那仙人,才發現他已經升天去了?!绷悍疾恍?,問道:“你說說,要多少銀兩,才能買到一顆?”楚瀚道:“真的沒有了?!绷悍紤┣笤偃?,楚瀚才勉為其難,說道:“我可以去試試,看看仙人有沒有留下弟子,不如我們拿幾樣寶貝去求仙人的弟子,或許有幾分希望?!?/br> 梁芳忙道:“那好,那好。你要什么寶貝,咱家都去找來給你?!?/br> 楚瀚暗暗偷笑,天下什么寶貝他自己取不到,還需要梁芳幫忙?當下隨口胡謅道:“天下最懂得寶物的,非萬娘娘莫屬。梁公公若能取到萬娘娘最心愛的和闐玉雕戲水鴛鴦,加上那面刻有商湯盤銘的饕餮紋古銅鏡,想必可以打動他人?!?/br> 梁芳轉著三角眼,他原本不會這么容易就上當受騙,尤其這等宦官回復男身的謠傳秘方,多年來更是不知聽了多少。但是他當年親自送楚瀚進了凈身房,楚瀚又在自己手下服役多年,他從來不曾懷疑這孩子未曾凈身,現在又親眼見到楚瀚回復男身,怎由得他不信?立即打定主意:“這小子運氣特好,我可千萬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不論風險多大,都值得一試。娘娘的寶物可多了,我去求這兩件,娘娘就算不給,我便偷偷取了也不妨?!碑斚曼c頭道:“好,咱家便去取這兩樣寶物來給你。你可得真心替咱家辦事,咱家一定不會虧待你的?!?/br> 楚瀚道:“我對公公一片忠心,自然會盡心盡力。不瞞公公說,我這次回京,是受了江湖上的幫派所托,來替他們探察一些事情。我聽聞了一件消息,可能對公公不利,為感念公公當年的恩德,因此特地趕來向公公稟告?!?/br> 梁芳一驚,忙道:“你快說?!?/br> 楚瀚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聞江湖上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俠客,他們得知了公公替萬娘娘搜刮珍寶的行徑,還說公公在外面欺壓良民,賣官斂財,是個大大的jian宦,義憤填膺,揚言要殺公公以謝天下?!?/br> 梁芳聽了,一張滿月臉轉為煞白,忙道:“咱家行事素來小心,從不敢得罪江湖中人。這是怎生來的橫事?” 楚瀚道:“江湖上關于宮中公公們的傳言,原本不甚正確。加上武林中有不少自命俠義的人物,總想干出幾件大事,好樹立起自己的俠名。這種人跟他說道理,是說不通的,最好的對付方法,莫過于別給他們任何‘鏟jian除惡’的借口。因此小的勸公公還是暫時避開這個風頭為妙,別跟道上的人作對?!?/br> 梁芳深思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小瀚子,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件事?!背溃骸暗坦桨?,楚瀚就放心啦。往后不能再替公公辦事,我好生遺憾,但公公若能交給我那兩件寶物,我便替公公去廣西跑一趟,算是報答了公公的恩德?!绷悍紳M口答應,楚瀚便告辭去了。 梁芳原是個不識字的鄙人,除了諂媚斂財外別無長處。他聽了楚瀚的警告,心中惴惴,此后便稍稍安分了些,跋扈行徑稍見收斂。但他一心想得到仙人的靈藥,當真下手偷取了萬貴妃最珍愛的兩件寶物——和闐玉雕戲水鴛鴦和饕餮紋古銅鏡,交給了楚瀚。楚瀚心中好笑,如今梁芳有此把柄落在自己手上,自己只要去萬貴妃那里透露一二,梁芳立即便要失寵,當年他鞭打陷害自己的仇恨,可算是報了一半。 梁芳開始收斂以后,楚瀚便趁機建議汪直在宦官中安插自己的親信,將梁芳的手下一一拔除掉。從此宮中服從汪直的宦官逐漸增多,頗有與梁芳分庭抗禮之勢。而所謂汪直的親信,則大多是楚瀚自己當年的親信;汪直為人高傲冷漠,熟識的宦官原本就少,而當年楚瀚在宮中廣結善緣,對許多宦官的脾氣人品都了如指掌,安排宮內人事自是得心應手,在各衙門的重要職位上一一分派自己能信得過的宦官掌職。 楚瀚回京不到一個月,便穩住了汪直,打發了萬氏兄弟,抑止了萬安,制住了梁芳。懷恩對他的所作所為十分滿意,遣麥秀出宮來對楚瀚道:“我在萬歲爺面前還有些分量,能暫時不讓繼曉和李孜省這兩個妖人作怪。李選侍是后宮之人,暫且不必去理會。眼下汪直勢力愈來愈強,需得想辦法對付他了?!?/br> 楚瀚點頭稱是,心想:“汪直現在倚賴我甚深,我也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細。這人野心甚大,心狠手辣,有他在一日,娘娘和小皇子便一日無法脫離危險。最好能盡快徹底拔除了這人,以保萬全?!碑斚卤汩_始計劃對付汪直。 第五十七章 不堪身世 楚瀚曾替梁芳、懷恩和汪直三個大太監辦事,其中梁芳貪狡,但御下甚寬;懷恩剛直,對屬下不假辭色,不怒自威;汪直則陰狠躁郁,陰晴不定,絕難相處,也極不易討得他的歡心。他對楚瀚的要求愈來愈多,往往命他一兩日內辦好許多件事,楚瀚若露出難色,或直言無法辦到,汪直便大發脾氣,怒喝叱罵,直罵得他狗血淋頭,甚至對他拳打腳踢。楚瀚甚以為苦,但他都忍了下來,既不爭辯,也不回嘴,心中決意要等候機會,將汪直徹底除去。 這天夜里,楚瀚潛入安樂堂探望紀娘娘和小皇子。他過去一段時日忙著辦事,一直沒有機會來探望他們,這時他來到羊房夾道,敲了敲房門。紀善貞開門見到是他,歡喜非常,忙讓他進屋坐下,準備茶點。泓兒從密室中看到是楚瀚,一頭沖了出來,興奮之極,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楚瀚取出他在街頭替泓兒買的一支五彩風車,泓兒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精巧的玩具,只玩得愛不釋手。 紀善貞問楚瀚道:“回京之后,一切可順遂?” 楚瀚微微一笑,說道:“我叩見了懷公公,懷公公大人大量,并未責怪我,還囑托我替他辦一些事。托娘娘的福,事情都還順遂?!奔o善貞望著他,問道:“那汪直呢?他是否仍以我們作為威脅,逼你替他辦事?” 楚瀚一想起汪直,心頭便有氣,冷然說道:“我不過暫且聽他的話??傆幸蝗瘴視闱暹@筆帳的!”他轉頭望向紀娘娘,問道,“娘娘,我動手除去汪直,您不介意吧?” 紀善貞身子一震,說道:“除去他?什么叫……叫除去他?” 楚瀚見她擔憂的神色,心想:“我尚未弄清她和汪直之間的關系究竟如何,最好別跟她說太多?!碑斚抡f道:“也不是真的要除去他,只教他不能再威脅娘娘和泓兒便好?!鞭D頭對泓兒道,“泓兒,瀚哥哥帶你出去玩,好嗎?”泓兒眼睛一亮,滿面喜色,拍手道:“好,好!我從來沒有出去玩過!” 楚瀚一笑,背起泓兒,對娘娘道:“我帶他出宮去逛逛,很快就回來?!奔o善貞有些不放心,說道:“別去太遠,別讓人瞧見了?!背溃骸拔依頃??!?/br> 他跨出門去,對泓兒說道:“捉緊哥哥的脖子,別出聲,知道嗎?”泓兒點了點頭。楚瀚一躍而起,上了屋脊,奔出幾步,又跳到下一個屋脊。泓兒只覺耳畔滿是風聲,大覺新奇有趣,忍不住低聲道:“瀚哥哥,你好棒,你會飛??!” 楚瀚微微一笑,一直帶著泓兒出了皇城,來到城西的夜市之外。他見泓兒頭發太長,便給他戴上一頂帽子,將長發都塞到了帽子里,讓他坐在自己的肩頭,在夜市中閑逛。夜市中有吃的,有玩的,也有賣泥人兒、木人兒、風車、金魚、烏龜、兔子的,泓兒從小生活在安樂堂的夾壁密室之中,哪里見過這許多五彩繽紛、琳瑯滿目的玩意兒?只看得眼睛都花了。楚瀚替他買了一對團圓阿福泥人兒,又給他買了一串冰糖葫蘆。泓兒樂得什么似的,他從來沒吃過冰糖葫蘆,只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吃了四粒,留下最后一粒拿在手上。 楚瀚問道:“怎么不吃完?你要喜歡,哥哥再給你買?!便鼉簱u搖頭,說道:“不用啦,我已經吃夠了。這一粒我要帶回家給娘吃?!背犃?,甚是感動,說道:“那你小心拿好了?!?/br> 兩人又在市集上逛了一陣,夜深之后,各處都要收攤了,泓兒也累得不斷點頭。楚瀚道:“晚啦,我們回去吧?!便鼉捍騻€哈欠,手一歪,不小心將那最后一粒糖葫蘆跌到地上,滾進了水溝里。泓兒“哎呦”一聲,眼巴巴地望著那水溝,淚珠在眼中滾來滾去。楚瀚見賣冰糖葫蘆的攤子已經收了,便安慰他道:“不要緊,下回我再帶你出來買就是了?!?/br> 泓兒點點頭,眼淚卻忍不住滾下臉頰。就在此時,一個骯臟的小乞兒跳入水溝,將那粒糖葫蘆撿了起來,立即放入口中,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泓兒不禁驚呼一聲,他從未見過如此邋遢襤褸的孩子,也從未想過有人會餓到去撿跌入水溝里的食物來吃。 楚瀚看在眼中,想起自己幼年淪為乞丐時的情境,心中一酸,掏出幾枚銅子,上前去給了那小乞丐。泓兒猶疑一陣,忽然掏出懷中楚瀚剛剛買給他的團圓阿福泥人兒,遞過去給那小乞丐。小乞丐呆呆地望著他瞧,沒有去接。泓兒說道:“送給你,拿去吧?!蹦切∑騼哼@才伸手接過了,回身飛奔而去。 楚瀚心中甚是感動,暗想:“泓兒能夠同情比他更不幸的人,小小年紀就具有仁慈之心,將來一定會是一位愛護百姓的皇帝?!?/br> 當夜楚瀚背著泓兒回到羊房夾道時,已將近亥時,泓兒也已伏在他背上睡著了。楚瀚見房中還有燈火,心想:“我們出去那么久,娘娘一定十分擔心?!闭崎T進去,卻聽門中傳出人聲,楚瀚當即止步,側耳傾聽。 但聽說話的人聲音尖細憤怒,楚瀚一聽便知道是汪直。但聽他用瑤語說道:“……你就只記掛著那孩子!那孩子蠢笨如豬,毫無用處,根本就是廢物一個,不值得你這般關懷愛護!若不是礙著你,我隨手便除去了他!” 楚瀚聽汪直語氣充滿憤恨,暗暗心驚,卻又不禁懷疑:“娘娘關懷愛護親子,原是天經地義;泓兒聰明伶俐,怎說他蠢笨如豬?他原也只有五歲,又怎能說他毫無用處,廢物一個?” 紀善貞平時溫婉柔順,此時竟也提高了聲音,大聲道:“你這輩子就只有這一個兒子了,竟然還這樣作賤他!你想要絕子絕孫,可別把我也拖了進去!”汪直一拍桌子,大怒道:“你說什么?你敢再說一次?” 楚瀚聽得更加摸不著頭腦:“汪直的兒子?難道泓兒是汪直的孩子?不可能,汪直是個宦官,泓兒當然是萬歲爺的孩子?!?/br> 紀善貞并不害怕,回眼瞪著他,冷然道:“你已經聽到了,何必要我再說一次?” 汪直沖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一揮手,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怒道:“你敢再頂撞我,冒犯我,我殺了你那小雜種!” 紀善貞被他打得跌倒在地,她撫著臉,尖聲道:“我是你的結發妻子,是你孩子的母親。你敢打我,盤王是不會放過你的!” 汪直暴怒道:“盤王!盤王!哼,盤王不會放過的是你!你是我妻子,卻去跟別人生了那個雜種!那小雜種呢?你要他出來!” 楚瀚一時腦子轉不過來,尋思:“娘娘說她是汪直的結發妻子,那是什么意思?娘娘若是他的妻子,那么泓兒竟是汪直的孩子?但是汪直很早就凈了身,怎會有孩子?他又為何喚泓兒‘小雜種’?” 泓兒這時已被汪直的吼叫聲驚醒,楚瀚連忙示意他不要出聲,感覺泓兒在自己懷中簌簌發抖,顯然極為恐懼,便緊緊摟住了他。 這時汪直已沖到密室的暗門旁,推門闖入,見到里面空無一人,微微一呆,轉頭喝道:“你把他藏到那兒去了?” 紀善貞怒道:“不關你的事。你要發脾氣,就發在我身上,欺負孩子的不算男人!你拿我倆的性命去威逼他,沒種的人才干這種事!” 這話等于指著汪直的鼻子罵他是失了男身的宦官,汪直眼中如要噴出火來,轉過身,舉起手掌,又要往紀善貞臉上摑去。 楚瀚不能眼見娘娘再次被汪直摑打,當即搶入房中,隨手抄起一張凳子,用力往汪直擲去。汪直連忙矮身閃開,回過頭見到楚瀚,又見到他懷中的泓兒,冷笑一聲,搶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抓泓兒。 紀善貞撲上前,緊緊抱住了汪直的大腿,尖聲叫道:“我不準你碰他!” 汪直怒吼一聲,使勁將她踢開,又待沖上前。楚瀚已然放下泓兒,施展飛技迎上,伸指往汪直臉頰上的四白xue點去。這xue道一旦被點,不但劇痛入骨,而且雙目會暫時無法視物。汪直知道厲害,一仰頭,避了開去。 這時泓兒已從楚瀚身后鉆出,投入母親的懷抱,“哇”一聲哭了起來。紀善貞緊緊抱著泓兒,連聲安慰。 汪直一避之后,更不停頓,施展擒拿手抓向楚瀚的衣領。楚瀚見識過他的武功,知道他擅長近身擒拿短打之術,出手怪異快捷,早已有備,一個側身,避了開去。汪直一抓落空,又追上兩步,伸手抓去,但楚瀚飛技高絕,總能實時閃避,汪直始終抓他不到。他眼見楚瀚輕功了得,心念一動,當即轉身向紀善貞沖去,伸手抓住了泓兒的手臂,將他硬搶了過來,泓兒和紀善貞同時尖聲大叫。 楚瀚卻老早料到他會使出這等下作手段,打算抓住泓兒作為要挾,當即看準時機,施展飛技欺近汪直的背后,使出虎俠傳授的點xue技巧,點上他背心的“靈臺xue”,汪直悶哼一聲,頓時手腳酸軟無力,放脫了泓兒,委頓在地,泓兒則哭著奔回母親的懷中。 楚瀚第一次在城外宅子中見到汪直時,曾出手制住了他,卻因一念感恩之心,加上三家村不殺之戒,竟讓汪直趁隙反擊,制住了自己。那時他擔憂娘娘和泓兒的處境,不敢輕舉妄動;這時他確知二人平安,又早已著手布置對付汪直的計劃,此回出手已經過深思熟慮,一旦制住了汪直,當即趕緊在他胸口“膻中xue”和頸上“天鼎xue”補上兩指,讓他癱瘓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楚瀚微微吁了一口氣,心中對此人痛恨無比,忍不住舉起拳頭,在汪直臉上狠狠地揍了幾拳,直打得他鼻破血流。楚瀚低喝道:“渾蛋,惡賊!你有膽威脅我,欺侮娘娘,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汪直滿面鮮血,仍舊狠狠地瞪著他,眼神中滿是暴怒憤恨。楚瀚見了,心頭火起,揮拳又往汪直臉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