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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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瀚眼前一亮,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張清俊的臉龐,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眼神溫潤,卻是從未見過。 那青年微笑道:“我還道你不會醒來了。孩子,你身上感覺如何?” 楚瀚道:“毫無知覺?!鼻嗄挈c點頭,說道:“你昏迷了二十多日,四肢血路不暢,那是自然的。你試試動動手腳?” 楚瀚試著運動右手臂,過了許久,只覺整條手臂酸麻刺痛,直到費盡了全身力氣,才將右手的兩根手指抬起了半寸。 那青年笑道:“很好,很好。不要急,你既然醒了,往后應會恢復得更加快些。安心多睡一會兒,嗯?”說著便收拾藥碗,離開了床前。 楚瀚確知自己沒有被埋在土里,手腳也還連在身上,長長吁了一口氣。但覺全身傷口的疼痛又慢慢地回來了,但都是隱隱作痛,沒有在河邊時痛得那么劇烈難忍,唯有左膝仍舊毫無知覺。他心頭一涼:“或許膝蓋傷得太重,整條腿都沒了?!钡氲阶约耗軌蚧钕聛?,已是大幸,便也釋然。 之后數日,那青年每隔幾個時辰便來喂他服藥,替他檢查傷口,換藥包扎。楚瀚偶爾清醒過來,大多時間都在昏睡中度過。又過了許多天,他清醒的時候漸漸多了,慢慢可以坐起身來。這日那青年又來替他換藥,他便問道:“救命恩人,請問您貴姓大名?” 那青年道:“我姓揚,名叫鐘山?!?/br> 楚瀚一呆,脫口說道:“您就是揚鐘山?” 揚鐘山道:“正是。你便是楚瀚吧?”楚瀚又是一呆,問道:“您怎么知道?”揚鐘山道:“我原本也不知道,是見了你膝蓋中的楔子才知道的?!?/br> 楚瀚心中激動,想起舅舅臨行前的話語,問道:“揚大夫,我舅舅胡星夜曾來找過您,是嗎?”揚鐘山點頭道:“是的。去年年中,胡先生曾來京城找我,跟我提起了你的事情。他預先給了我一筆醫藥費,托我在一年后替你取出膝蓋中的楔子。我正想著一年將至,你或許就將來找我,卻絕沒想到你會全身是傷,突然出現在我家里?!?/br> 楚瀚大感奇怪,說道:“我……我出現在您家里?” 揚鐘山道:“正是。一個多月前,我正在書房中跟人談話,忽然聞到血腥味兒,出去一看,便見到你滿身鮮血,躺在我書房外。我見你傷得嚴重,趕緊將你抬進屋來救治,幸好一條命是保住了。之后見到你膝蓋中的楔子,才想起你可能就是胡先生曾提起過的孩子?!?/br> 楚瀚心下疑惑:“我在京城受錦衣衛圍攻,只記得最后滾到河邊,在石墩旁昏了過去,卻是誰將我送到揚大夫家的?”他當時昏迷過去,毫無記憶,問道:“我當時身受重傷,昏了過去,應是別人將我抬來這兒的。大夫可見到了將我送來的人?” 揚鐘山搖搖頭,說道:“我沒見到人。送你來的不是你舅舅嗎?”楚瀚低聲道:“我舅舅已在幾個月前去世了?!?/br> 揚鐘山略感驚訝,卻也沒有多問,只皺起眉頭,語氣中不乏怒意,說道:“你當時的傷勢……唉!我卻不曾想到,竟有人會對一個孩子下這等毒手!”他說話一向溫和平靜,這兩句話已是最嚴厲的指責了。 楚瀚想起錦衣衛來三家村捉人抄家,上官無嫣被押解入京,自己受錦衣衛圍攻的前后,感到自己不應將揚鐘山卷入這些險惡的紛爭,便靜默不語。 揚鐘山也不追問,只道:“你安心在我這兒養傷便是。你年紀小,身上的傷口好得快,不必擔心?!?/br> 楚瀚再也忍耐不住,開口問道:“揚大夫,我的左腿……” 揚鐘山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楚瀚只覺一顆心直往下沉。但聽揚鐘山嘆道:“你們胡家練功的方法,未免太過殘忍,竟想得到在小孩兒的膝蓋中塞入楔子!唉,誰忍心對小孩兒做出這種事?小小年紀,就得忍受五六年跛腿的日子,期間一個不小心,這腿就要廢了,只有少數極幸運的孩子能夠安然取出楔子。就算日后練成了絕世輕功,這犧牲可值得嗎?” 楚瀚聽他言語,頗有怪責舅舅的意味,忍不住為舅舅辯護道:“我這腿原本便受傷了,舅舅是為了替我治傷,才將楔子放進去的?!?/br> 揚鐘山搖搖頭,說道:“我不是指責你舅舅。這法門不是他發明的,他自己幼年時也曾受過同樣的痛苦。他告訴我,他的親弟弟就是在膝蓋嵌入楔子的幾年中出了事,從此成為跛子,憂憤交集,很年輕便去世了。你舅舅極有勇氣決斷,才決定到此為止,不將同樣的痛苦加諸在胡家子弟身上。至于你,我知道你的情況,你舅舅都跟我說了。我只是不贊同這練功的手段,并未有怪責你舅舅之意?!?/br> 楚瀚嘆了口氣,說道:“然而我舅舅的一番心血,終究是白費了,我這腿以后自是再也不能用的了?!?/br> 揚鐘山聽了,臉上露出復雜之色,嘆了口氣,沉吟一陣,才緩緩說道:“你膝蓋中的楔子,我已替你取出來了。雖然早了些,但你受傷太重,再也無法承受讓楔子繼續嵌在膝骨之中?!?/br> 楚瀚低下頭,說道:“多謝大夫?!睋P鐘山又道:“你這膝蓋確實傷得很重,我替你敷上了揚家的獨門傷藥‘霧靈續骨膏’,三個月內不能動它。過了三個月后,能恢復到何種程度,我也沒有把握?!背c頭道:“多謝大夫盡力,小子心中感激不盡?!?/br> 便在此時,楚瀚忽然直覺感到窗外有人在偷聽,他立即回頭定睛望去,隱約見到人影一閃,便即消失無蹤。揚鐘山問道:“怎的?”楚瀚遲疑道:“剛才外面好像有人?” 揚鐘山并未察覺,走到窗邊探頭望了一下,說道:“大約是我家小廝經過吧?!背珔s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心知如果剛才真的有人在外偷聽,這人的輕功想必出神入化,高明已極。那會是誰? 第十章 青年醫神 之后楚瀚便在揚鐘山家養傷。十多日后,他身上的各個傷口和左腿都好了許多,已可下床撐著拐杖走動,他便常常跟著揚家的小廝們在廳外伺候,聆聽揚鐘山與其他醫者談論種種治病救傷之法,盡管許多醫藥術語楚瀚都聽不明白,卻也聽得津津有味。 他從揚家仆人口中得知,揚鐘山的先父揚威堂往年曾是御藥房御醫之長,醫術精湛,名望很高。他將一身的絕學都傳給了獨子揚鐘山,因此揚鐘山不過二十四五歲年紀,醫術卻已名傳遐邇,廣受各方醫者敬重,不時有宮中太醫或其他京城和外地醫者造訪揚家,向他請教各種疑難雜癥的醫治之方,探討草藥針灸之術,執禮甚恭。 揚鐘山是個衣食無憂的世家子弟,素來受到父親的保護照顧,自幼便專注于鉆研醫術,對世務卻一竅不通,很有點兒呆氣。楚瀚年紀比他小了十多歲,但是吃過的苦頭,見過的世面,覷過的人心,卻比他要多得多。他在揚家走動不過數日,就已看出這地方的種種不對勁兒。揚家這座宅子位于京城城南,占地甚廣,但許多房室卻破敗骯臟,乏人打理;仆從雖多,大多卻游手好閑,好吃懶做。自從老爺揚威堂去世后,更有不少仆從欺負少主人不諳家務,偷偷卷走家中值錢的銀器古董,拿去變賣,中飽私囊,又看準了少主人天真純樸,留在揚家什么活兒都不做,只管混一口飯吃。 然而欺負他善良的不只是家中仆人,還有其他的不肖醫者。每當他們來向揚鐘山請教時,他總是毫不藏私,有問必答,將父親傳下的種種秘方和針灸之術傾囊相告,甚至殫精竭慮,替問者推想病因以及醫治之法。那些醫者往往在得到他的指點后,一出門便立即以高價轉賣藥方,或是收取病家高額診金,從中大賺一筆。 揚鐘山的熱心無私,也成了病家占便宜的隙子。每當有病家來求他治病時,他總是兢兢業業,全心全意地診斷施治,只求替病家醫治好病痛,不求回報,樂在其中;而有些病家竟也不識好歹,賴在揚家住著不走,甚至不斷向他索討昂貴的藥物和珍稀的補品,揚鐘山卻有求必應,從不拒絕。 在仆人、醫者和病家的交相剝削利用下,揚家就算有再龐大的家產,這么任人偷竊、浪費揮霍下去,也定會坐吃山空,何況揚鐘山替人診病從不收診金,還常常貼錢替病人買藥,家財有出無入。 楚瀚暗暗替揚鐘山擔心,但揚鐘山卻渾然不覺。由于楚瀚自己在揚家也是個白吃白喝、白住白診的病家,受惠于揚鐘山的慷慨,因此也不好多說什么,然而他對揚鐘山的輕視錢財,甚是感動敬佩,心想:“我以后若有了很多錢,也該像揚大夫這樣,散盡家財,幫助有需要的人。就算被人利用、譏笑,也是可敬可佩?!?/br> 有一回,他在揚鐘山的許可下,進入他的書房閱讀書籍,見到揚威堂手寫的一部《金針秘藝》。他不懂醫學,細看之下,才發現這不是醫書,卻是一部專講發針點xue的武學秘籍。他向揚鐘山問起,揚鐘山道:“這書嗎?我往年曾跟著先父學過一些,不過是從遠處擲出金針,刺上人的xue道,沒有很大的意思?!闭f著從懷中掏出三枚金針,往書房另一頭的銅人一揚手,只見金光閃處,三枚金針端端正正地插在銅人印堂、膻中和氣海三xue之上。 楚瀚只看得目瞪口呆。揚鐘山卻不覺得有何了不起,擺手道:“先父一生行醫濟世,但為了防身,才研習少許武藝。武藝對我們揚家來說,原是末流?!彼d致沖沖地從書架上取下十多本醫書,對楚瀚道:“要說珍貴醫書,這幾部古本藥方,和先父數十年行醫的札記,才是最珍貴的?!?/br> 楚瀚一一看了各書的書名,記在心中,打算等有空時再來慢慢研讀,心想:“揚家不但以醫道相傳,更懷藏高深武藝。偏偏揚大夫性子單純,即使醫道、武學都極為精湛,卻仍不免被小人蒙騙欺負?!?/br> 楚瀚深深為揚鐘山感到不平,實在看不過眼時,便決定暗中下手,潛入幾個偷雞摸狗最厲害的管家房中,從深鎖的柜斗中取回他們從揚家蒙去的銀子,放在揚鐘山藥柜里的兩個小抽屜中,一個上面寫著“金錢草”,一個寫著“金銀花”。似他這等高明的飛賊,出手盜取幾個管家的財物自是牛刀小試,半點痕跡也不留。他心想自己身無分文,無法支付醫藥費,也只能借花獻佛,借此對揚大夫聊表一點心意罷了。 這日,揚鐘山來為楚瀚查看傷口,臉上露出喜色,說道:“不錯,不錯!這‘霧靈續骨膏’的藥效比我想象中更好,你的左膝復原得甚佳,再過兩三個月,我看這條腿應可以恢復個八九成?!?/br> 楚瀚一呆,他老早接受了自己的左腿已經完全跛了的事實,此時聽揚鐘山說”可以恢復個八九成”,不禁又疑又喜,連忙問道:“那我以后……以后可以不用拐杖走路嗎?” 揚鐘山點點頭,說道:“不但可以不用拐杖走路,等它全好時,更可以開始練你胡家的獨門輕功?!?/br> 楚瀚聽了,簡直如天上掉下寶貝來一般,大喜過望,連聲道:“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揚鐘山只微微一笑,說道:“不必謝我,是你自己身子強健,才恢復得這么好?!?/br> 楚瀚心中感激已極,只覺天下沒有比揚鐘山更好的人了,暗暗打定主意,此生要盡力回報他救己性命、醫好腿傷的恩德。 正此時,一個小廝進來報道:“稟報大夫,宮里來了人,說有要事要找大夫?!?/br> 揚鐘山皺起眉頭,露出不快之色,說道:“你告訴他們,他們要的東西我都沒有,要他們回去吧!” 那小廝遲疑道:“但是……但是……來人是個大太監,看來很有權勢的模樣。說是姓梁?!?/br> 揚鐘山微微吃驚,說道:“莫非是梁芳親自來了?”對楚瀚道:“你好好休息,別多走動?!闭酒鹕硗庾呷?。 楚瀚聽那小廝說“姓梁的太監”,立即想起上官婆婆和柳攀安口中的“梁公公”,再聽揚鐘山說起“梁芳”,記得上官無嫣曾對他說過,上官家和柳家便是通過這名叫梁芳的太監替萬貴妃辦事,而最后翻臉不認人,派錦衣衛去上官家抄家捉人的,也是這梁芳。楚瀚心中升起一股不祥,暗想:“莫非這梁芳知道我放走了上官無嫣,查出了我的下落,派人來捉拿我?”又想:“無論如何,他來找揚大夫,絕對不是好事?!泵凶×藫P鐘山,問道:“揚大夫,這梁芳來找您做什么?” 揚鐘山搖頭道:“他之前已派人來過幾次,說是要我獻出揚家的家傳寶貝,一件是能起死回生的神木,叫作血翠杉,另一件是名為《天醫秘法》的醫書。這兩樣東西我都沒有,哪里能拿得出來?” 楚瀚聽他提起血翠杉,記得往年曾聽舅舅說過,血翠杉是一件比三絕還要珍貴的寶貝,傳說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但這一切都屬傳說,也沒有人知道天下是否真有這等神物,梁芳又為何會向揚鐘山索討這兩件事物? 楚瀚側頭凝思,他在揚鐘山家居住了不少時日,已約略摸清了揚鐘山和皇室之間的關系。揚鐘山雖深居簡出,但一旦皇親國戚有了什么疑難雜癥,則必定來請他醫治,他醫術超卓,總是藥到病除,而且用藥精準和緩,從來沒有后遺癥,因此深得皇帝歡心?;实蹟荡蜗敕馑麨橛t長,但都被宮中有權有勢的太監以他年紀太輕為由擋下了,而這梁公公便是其中阻擋最力的大太監之一。梁芳不時會派些小宦官、錦衣衛來揚家sao擾,想逼迫揚鐘山遠離京城,若非忌憚揚鐘山的金針神技,早就強行將他驅離祖宅。 楚瀚想著這些過節,不禁十分擔心,說道:“他來向您討這些事物,多半只是借口,背地里可能還有其他意圖?!?/br> 揚鐘山似乎從未想到這一層,恍然道:“嗯,你說得是!他老想趕我離開京城,這會兒又來找碴,恐怕真的別有所圖。待我出去見他,跟他說個清楚?!北阕猿鑫荻?。 楚瀚一等揚鐘山出屋,便翻身下床,穿上鞋子,撐起拐杖,輕手輕腳地跟去。他來到大廳邊門上,悄悄從門縫望去,側耳傾聽。但見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人大剌剌地坐在當中,一張滿月臉白凈無須,皮膚浮腫,疏眉下嵌著一對三角眼,身后站著十來個錦衣衛,身帶兵刃,四周張望,神態囂張。 但見揚鐘山跨入廳中,行禮道:“梁公公光臨敝舍,不知有何指教?” 梁公公仍舊坐著,也不起身,也不還禮,只抬起三角眼望了望揚鐘山,哼了一聲,對身邊的錦衣衛擺擺手。那錦衣衛走上一步,大聲說道:“揚鐘山,你膽子可真不小??!梁公公向你討幾件事物,你竟敢擺架子,拖拖拉拉地不呈上來?你可知罪?” 揚鐘山雖對梁芳和一眾錦衣衛絕無好感,但他素來脾氣溫和,仍舊好言好語地道:“梁公公,我已跟眾位說過許多次了,我手中沒有血翠杉。那是世間少見的救命神物,據說人在瀕死彌留之際,只要聞到這血翠杉的香味,就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雖曾聽說先父說起過血翠杉,但是從未見過,家里更不曾藏有這事物。至于那部醫書,敝舍確實收藏了不少醫藥古籍,但并未一部叫作《天醫秘法》。公公若是要找《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敝舍都有抄本可以奉上。若是要《脈經》和《針灸甲乙經》……” 梁公公眉頭一皺,滿月臉上露出不耐煩之色,那錦衣衛立即打斷了揚鐘山的話頭,惡狠狠地道:“我們得到的消息,血翠杉和那本醫書,確實是藏在你家中。這是你家老爺當年親口跟宮中的人說的,絕不會有錯。你再抵賴,我們可要動手搜了!” 揚鐘山聽他霸道如此,嘆了口氣,說道:“你們若真要找,我也只好讓你們搜了。但是敝舍既沒有這些事物,你們就算大搜一番,也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br> 梁公公始終沒有開口,只坐在那兒自顧把玩手中一串鴿蛋大小的翡翠佛珠,任由手下鷹犬代他吆喝。這時他微微欠身,三角眼盯著揚鐘山,開口說道:“揚大夫,咱家跟令先公也算有幾分交情。咱家忝為長輩,勸你一句:千萬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哪。你不肯交出寶物,我還能放過你,但是你窩藏欽犯,卻是不能輕饒的大罪哪?!彼f話細聲細氣,但語氣中的威脅之意卻再清楚不過。 揚鐘山一呆,脫口說道:“什么欽犯?” 梁公公不再說話,只向一旁那錦衣衛點了點頭。那錦衣衛又挺胸凸肚地呼喝道:“我們收到確切消息,說有個三家村出來的娃子藏在你這兒。那可是皇上非??粗氐臍J犯!那小孩兒跛了腿,你替他治好了傷,是不是?” 揚鐘山頓時醒悟:“他們要找的‘欽犯’便是那小孩兒楚瀚?當初打傷他的很可能就是這些人,現在又來捕捉他,天下怎會有人對一個小孩兒如此趕盡殺絕!”他想到此處,平時溫和的臉上露出一絲怒意,搖頭道:“我這兒沒有什么欽犯?!?/br> 楚瀚在門外聽見了,心中極為感動,“我給他帶來這場麻煩,他仍如此護著我!” 梁公公微笑道:“既然沒有,那就讓我們搜上一搜吧?!币膊坏葥P鐘山回答,便揮手讓手下錦衣衛入屋搜索。這些錦衣衛最擅長的便是擅闖民居,抄家搜人,這時一個個如狼似虎地沖向后屋,守住四門,大聲呼喊:“揚家所有男女老少、仆從傭婦人等,全數出來候命,不從者死罪!” 借住在揚家的病家聽見了,慌忙從房中奔出,都被錦衣衛趕到祠堂中關著,一眾管家童仆也被趕到院子之中,由錦衣衛持兵器看守著。 揚鐘山臉色十分難看,他雖可以發射金針制住梁公公和那錦衣衛首領,但他一生從未出手傷害過人,雖身負武功,卻不會施用,只能眼睜睜地坐視這些豺狼虎豹在自己家中肆虐。 眾人搜索了一陣,將大宅中所有的人都趕了出來,卻始終沒有找到楚瀚。這時不僅梁公公和錦衣衛感到詫異,連揚鐘山也頗為奇怪:”他們這么多人,怎么竟找不到一個小孩兒?” 梁公公見揪不出欽犯,不好下臺,幸而他早有借口,當下說道:“那欽犯想必已聞風逃跑了。我們原本便是要來搜索血翠杉和《天醫秘法》的,這是萬歲爺要的東西,大伙兒仔細搜查,一定要搜出來!” 搜索財寶也是錦衣衛的專長之一,眾人如魚得水,登時沖入屋中翻箱倒柜,砸桌踢椅,乒乒乓乓地大搜起來。揚鐘山惱怒已極,再也看不下去,拂袖而出。梁公公知道他脾氣溫和,不知反抗,便也不阻止,只示意兩個錦衣衛跟上監視。 眾錦衣衛既無法揪出欽犯,便也不再看守一眾病家和仆從,任由他們離去。這群人原本因貪圖便宜而寄居于此,此時眼見揚家大難臨頭,紛紛卷起鋪蓋,奪門而出;管家仆人也抱頭鼠竄,趕忙將多年來從揚家搜刮來的財物打包起來,潛逃出門。揚家大宅便如樹倒猢猻散狀,不多時一干仆從病家便都逃了個干凈,人聲消歇,只剩下錦衣衛在各處亂翻亂砸的聲響。 揚鐘山信步回到自己的書房,只見書柜中的醫書古籍散了一地,藥箱藥柜也都被打開,一片狼藉,心中不禁悲怒交集。他蹲下身,想找出父親最珍愛的幾本遺著,在地上翻過一遍之后,竟然一本也找不著。他大為焦急,站起身來,忽然聽見頭上一聲輕響,他抬頭望去,屋梁上卻空無一人。他低下頭,忽聽身后一人輕聲道:“揚大夫,別出聲,是我?!?/br> 揚鐘山一驚回頭,但見身后站著一個瘦小的身形,正是楚瀚。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書房之中,直如鬼魅一般,揚鐘山知道他是三家村傳人,倒也不太驚奇,壓低聲音,擔心地道:“他們正到處搜索你,你還不快逃出去?” 楚瀚往窗外看了一眼,見到兩個錦衣衛守在門外,低聲道:“別擔心,他們捉不到我的。揚大夫,我給您帶來這么多麻煩,真是過意不去。他們現在以此借口在貴府大搜,搜完也不會放過您的,您應該盡快離開京城?!?/br> 揚鐘山茫然道:“離開了京城,我還能去哪兒?” 楚瀚問道:“您可有叔伯親戚?令先公去世前,有沒有跟您說起可以去投靠什么人?” 揚鐘山搖頭道:“我們揚家三代單傳,沒有近親叔伯?!卑櫭枷肓艘魂?,忽然眼睛一亮,說道:“有了,先父往年與大學士文天山交好。文學士有個獨子,名叫文風流,我們素有來往。他最近給我寫了信,說他住在廬山上結廬讀書,邀我去游玩小住?!背溃骸澳呛脴O了。您趕緊去廬山找這位朋友,先住一陣子再說?!?/br> 揚鐘山除了醫道之外,對世事一無所知,更沒有出門行走的經驗,聽說要離開熟悉的京城去往陌生的江西廬山,一時全慌了手腳。楚瀚早已有備,打開那兩個藥柜抽屜,取出他替揚鐘山從管家仆人手中奪回的銀兩,包好了交給揚鐘山,說道:“大夫,這些錢財您帶在身上,一路上貼身而藏,別弄丟了?!?/br> 揚鐘山見他交給自己這么多錢財,甚是驚訝,連忙推辭,說道:“不,不,我怎能收下這么多的錢?”楚瀚笑道:“這都是您自己的錢,我只不過是幫您取回來罷了?!彼蜷T外,說道:“門外的錦衣衛不難解決,請大夫發射金針,令那兩名錦衣衛昏厥過去便可?!?/br> 揚鐘山依言發射金針,正中兩人后腦的風府xue,兩人登時軟倒在地。楚瀚搶出門外,將兩個昏倒的錦衣衛拖入書房,踢到書桌之后。他領揚鐘山出了書房,快步來到大宅之側的馬房,卻見一個小廝抱著一包行囊,背著一箱書篋,正坐在角落等候。原來楚瀚在錦衣衛到處搜人之際,便已著手準備,替揚鐘山收拾好了一包衣物行囊,并將揚鐘山平時最珍視的醫書古籍預先收藏起來,沒讓錦衣衛搜去或毀壞。他過去一個月曾留心觀察,發現楊家有個姓劉的小廝,性情老實忠厚,十分可靠,當其他人都做鳥獸散時,這小廝卻乖乖地待在下人房中,楚瀚找到了他,將行囊書篋交給他,囑咐他到馬房去備馬等候。 三人牽了兩匹馬,準備從邊門出去。揚鐘山擔憂地道:“那些錦衣衛呢?會不會追上來攔截?” 楚瀚道:“您別擔心,我在后倉房門口裝了一把大鎖,讓他們以為里面藏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他們這會兒都去對付那鎖了,一時不會留意的?!睋P鐘山聽了,不禁大為佩服。楚瀚又道:“他們若是聽見馬蹄聲,追了上來,請大夫發金針解決了便是?!睋P鐘山點頭稱是。 楚瀚讓兩人從邊門溜出,果然沒有引起錦衣衛的注意。楚瀚道:“快往南去,到大運河的渡口,上船往南,之后再向人問路,尋找廬山??烊グ?!” 揚鐘山一怔,問道:“你不一起來嗎?”楚瀚搖頭道:“大夫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躲藏起來,不被他們找到?!?/br> 揚鐘山頗不放心,但想楚瀚年紀雖小,但行事世故老練,比自己強上百倍,憑著他出神入化的身手,自保應當不是問題,便與他灑淚為別,上馬離去。他頻頻回頭,望向楚瀚撐著拐杖的小小身影,心中萬分感動;他對病家向來只有照顧和付出,從未想到在自己危難之時,竟有病家會挺身而出,幫助自己逃脫,而且還是這么年幼的一個孩子!他怎知楚瀚天性最重恩情,胡星夜收留他并教他飛技,他打從心底感激;揚鐘山一片善心救回他的性命,又替他醫治腿傷,他也同樣決意以死相報。 第十一章 太監梁芳 楚瀚望著揚鐘山的坐騎漸漸遠去,這才稍稍放心。他口中雖說“我自有辦法躲藏起來”,心中卻知道自己必得留下,才能設法阻止錦衣衛追上逮捕揚鐘山。錦衣衛很快便會發現揚鐘山逃脫,發現之后定會立即追上,憑著錦衣衛在京城周圍的勢力,加上揚鐘山毫無江湖經驗,捉回他絕非難事。他心知要救揚鐘山,自己必得去面對梁芳和他手下那群窮兇極惡的錦衣衛。雖不久前才被錦衣衛圍毆,險些致命,如今卻不得不自愿回到錦衣衛的魔掌之中,想到這點,他頭皮也不禁一陣陣發麻。他吸了一口氣,一咬牙,轉身回入揚家大宅。 這時已是傍晚,一眾錦衣衛打著火把,圍繞在倉庫前,努力對付楚瀚留下的那把大鎖,個個滿頭大汗,忙得不可開交。楚瀚出身三家村,他拿出的鎖自非一般人所能開得,這鎖不但構造繁復,而且以精鋼制成,連刀斧也砍之不斷。 梁芳貪心又好奇,也湊到倉庫外來觀看,口中不斷說道:“快加把勁兒,加把勁兒!里面一定有好東西。說不定血翠杉就藏在這倉房里頭哪!” 楚瀚躲在暗處冷眼旁觀,暗暗好笑。忽見一個錦衣衛從前進匆匆奔來,叫道:“揚鐘山逃走了!揚鐘山逃走了!”顯然已發現揚鐘山擊昏兩名錦衣衛,逃出揚宅了。 梁芳臉色一變,怒道:“還不快去追了回來!” 便在此時,一個瘦小的身形從黑暗中走出,說道:“梁公公,您剛才可是在找我嗎?” 眾人一齊回頭,但見一個跛腿小童撐著一對拐杖,站在墻邊,衣著灰舊,土頭土腦,一張黑黝黝的臉上毫無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