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巴著嗓子說：“你不愿依附我們拍行，所以用了這個名單來威脅我。我要想維護我手下專家手里的東西，就得默許你們胡鬧？”

    程皓冷笑出聲，有些人高高在上時間久了，就覺得自己是無冕之王，這個行業的事情，都成了她的事情。

    他說：“明著說吧，你們專家藏品的目錄漏出去，至少以后他們給別人鑒定時，別人會想他們有沒有私心?！?/br>
    袁曦笉忍著火氣說：“然后呢？”

    程皓說：“我只想正當做我們的生意，有人別自以為是來找事，一定要我們站隊就行?！?/br>
    袁曦笉手撐著桌子站起來，手摳在辦公桌兩邊，珍珠色的指甲油，在桌面上留下不算短的一道印記。

    “好！我答應你，我不逼你，我手下的專家也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br>
    程皓彈掉煙灰，不緊不慢加了句：“也不許在外頭散布謠言，說我們東西不行。那些東西對不對，你心里知道?！?/br>
    袁曦笉覺得心口都堵疼了，“好，我們不管，不管了！我倒看看，沒有同行捧場，沒有人給你們介紹買家，你們拍行，到街上拉客去吧！”

    說完她拉開門，一刻不愿多待。帶人走了。

    肖揚站在門口，看她走遠，走進來不可思議道：“你給她說了什么，怎么把她氣成那樣?！?/br>
    程皓掐了煙說：“她要來冒充行業領頭羊，告訴我應該以整個行業大的發展考慮，有些藏品不能上市流通?！?/br>
    肖揚震驚幾秒：“這也，太不要臉了。她還真敢來?！?/br>
    程皓站起來，把那文件夾又原樣塞回桌下。

    肖揚說：“這東西，初二你回來就放了這個在這地方，知道她要來？”

    程皓不耐煩地說：“她要當行業老大，怎么可能不出頭。大年三十那天沒帶這東西，不然早扔她臉上了。媽的以為她是誰?！?/br>
    一抬頭，正看到伊糖。

    程皓：“……”

    她用紙巾擦著手指上的顏色，好像完全沒聽到他沒素質的罵了人，問道：“你又和人吵架了？”

    程皓略詫異，“你怎么知道?！?/br>
    伊糖說：“這個位置在咱們地下室上頭，我們裝的時候就做了處理，如果要聽，就可以聽到會議室在說什么？”

    程皓和肖揚面面相覷，肖揚磕巴著：“你怎么不早說？”

    伊糖扔掉手里的紙巾，無所謂地說：“之前忘了?！?/br>
    然后她看向程皓，“可就算聽到了，我也聽不懂。你們首場拍賣，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程皓開了窗子散煙，很不想伊糖知道的語氣說：“沒什么，你畫畫就行。這些事情你不用管?！?/br>
    肖揚笑著轉身給走了。

    伊糖走進會議室，轉身關上門，有點不敢相信：“你這是，害怕破壞形象，還不愿意告訴我的意思嗎？”

    程皓：“……”

    ☆、第31章

    伊糖從來沒有問過程皓, 他準備怎么開始這首場拍賣, 困難一目了然非常多。行業內部沒有人幫忙，不止沒人幫忙, 還有人想以此威脅, 要他依附人家。

    地下室里加了張沙發, 白色的。

    伊糖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茶杯, 里面是白水：“你到底做了什么，讓別人那么生氣？”

    程皓說：“你今天畫的那畫，畫好了？”

    他走到桌前去看, 顯然不想談公司的事。

    畫上的顏色已經全干, 一枚枚麻將大小的字母, 煙灰色，深淺不一擺列紙上，非常有層次感。

    程皓拿起來，轉著對光的方向看。

    伊糖說：“……那字母是咱們五個人姓名中包含的所有字母, 打亂了排列的?！?/br>
    那畫在空中停留幾秒, 被小心放回原處。

    伊糖笑，她相信程皓會喜歡。

    這張感情牌，應該夠分量了吧。

    果然，就聽程皓說：“這件事只是預展中很小的事情，你說過不參與預展的?！?/br>
    伊糖的笑意淡去，她說不參與預展，是因為她知道這是他的公司, 他需要話事權，才開始初期，他也需要建立威信?？涩F在有了別的情況，她今天隱隱聽到那袁總提到行業，行規這些。如果是和行業行規對著干的事情，真的不能掉以輕心。

    但不知國內的所謂行規，和她了解的行規是不是一致。

    她說：“我只想知道，你做了什么，把人家氣成那樣?！?/br>
    “做什么有什么關系，反正都是遲早要翻臉的?！?/br>
    伊糖放下杯子說：“好，我不問你。但我要肖揚帶我去西街總可以吧？”

    程皓從旁邊提了副畫框來，比對著怎么鑲嵌那畫，都是準備好的東西，聽了這話，他平淡地說：“肖揚不會帶你去的。你要知道的那些東西，目前還太早?！?/br>
    伊糖極其詫異這種拒絕，更奇怪于程皓的態度。

    “我以為你會說你以后帶我去?！?/br>
    絕無僅有的出口就后悔，伊糖覺得程皓或許會笑她。

    可誰知說完過了半天，程皓也沒搭話，好像全神貫注在給她鑲嵌畫。

    這是一種陌生的信號。

    伊糖竟然覺得自己看不懂。她蠶食他的地方，平時做很多事，他好像都在一步步退讓?？蛇@一會她才發現，她只是一直沒碰到他的底線而已。

    隨即又想：

    這是單純不想自己去西街？

    還是借題發揮，用這件事在拒絕另外一件事？

    ***

    下午五點下班前，大家事情都忙得差不多。

    伊糖坐在白會議桌旁學寫字，前面放著鉛筆，橡皮一堆小學生東西。

    程皓在她對面，面前全是照片，他擰著眉頭，一張張看。

    肖揚推開門走進來，把一本圖錄放在程皓手邊，倒著水對伊糖說：“再等一會，晚點我捎你回家。你今天買了涂料是不是？”

    伊糖寫完一個字，然后說：“你明天帶我去西街吧。我想知道那些行規，和我了解的有什么不同?！?/br>
    肖揚拉椅子坐下，喝著水，卻眼神打量程皓，程皓頭都沒抬，他放下水杯說：“天這么冷，有什么好去的?！?/br>
    伊糖說：“你也不想讓我去？”

    肖揚：“……”

    怎么可以這么直白，讓人都不知該找什么借口才是。

    伊糖站起來就走了。

    聽到門“砰——”地關上，程皓轉頭往門口看了眼。

    肖揚靠近勸說道：“我挑著地方帶她去，外面那難聽話，盡量不讓她聽到就是了?！?/br>
    程皓說：“你攔不住，今天袁曦笉才走，你以為她能管得著手下那些專家，她能給人家掙錢，人家才給她面子。明著答應她，背地里還不知道搞什么事情。去市場半點用沒有，除了聽一堆難聽話?！?/br>
    “你意思咱們的麻煩還沒完？”

    程皓抽出根煙，扔開煙盒說：“我有安排，你們不用管?！?/br>
    肖揚把煙盒在桌上轉來轉去，抬頭說：“其實我懂你的意思，這里面事情太多，一時半會她去也沒有用。幫不上忙，反而急壞她自己。你和她解釋一下不行嗎？我怕她失望?！?/br>
    程皓沒說話，拿起桌上照片，一堆事情等著他。他不習慣有人追問管著他，更不習慣什么都向人交代。

    肖揚說：“要不帶她去拍賣預展吧，最近“京翰”那邊的預展，我帶她去，她不是要了解行規嗎？拍賣反正也是要去的?！?/br>
    程皓猶豫了下：“行，你問問她想不想去吧?！?/br>
    ***

    兩周后

    “京翰”拍賣行春拍預展。

    五星級酒店租場，晚清珍品。

    伊糖隨著程皓肖揚，王矯進入會場。

    程皓和王矯走在前面，她和肖揚走在后面。打眼一看賓客的服飾，伊糖就覺得這地方甩他們好幾個層次，她行快兩步，剛走到程皓旁邊準備交流。遠處有人對程皓招手，程皓就過去了。

    伊糖停在原地。

    肖揚過來，小聲和她介紹：“那是這家拍行的老板，這家是年后第一家搞春拍的?！?/br>
    伊糖說：“我又不是看不出來?！?/br>
    肖揚：“……”

    伊糖站在展柜前，那里面裝著射燈，絲絨質感一流，藝術品標識中英文俱全。

    “這家實力比咱們的強是不是？”

    “靠著姓袁的?！毙P小聲說：“本市大收藏家，文物專家，甚至政商界都有人來捧場?！?/br>
    伊糖不由看了眼程皓，他們的預展，一定無法達到這種規模。

    肖揚低聲說：“這里面有一半東西，今天都是用來拍個高成交價，不會真實成交?！?/br>
    伊糖見怪不怪地說：“這行歷來就是這樣。這件東西，看樣子是他們后面想抬高市場的東西?！?/br>
    “這種話不能亂說?！闭构衽曰芜^來個年輕男人，靠在那里，對著伊糖笑?！爸皇沁@樣隨便看，就敢說這東西我們拍行準備用來抬高后面的市場，我們可以告你誹謗的?！?/br>
    伊糖沒見過這人，連忙看向肖揚。

    肖揚半真半假介紹說：“熟人，這邊的二股東莊瑾瑜?！?/br>
    伊糖說：“……原來是同行?！?/br>
    她視線挪到展柜。

    那人笑著和肖揚聊天，聊了幾句，又對著伊糖問：“怎么看出我們后面要做這件東西？這個你真的得說清楚，不然回去我可想不通?！?/br>
    伊糖說：“同行是對手，你給我一個一定要告訴你的理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