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當徐白刷新朋友圈,就見到了蘇喬的動態——九宮格的照片,五張都有謝平川,他風姿俊逸,光鮮亮麗,身旁精英云集,而蘇喬挽著他的手臂,同他拍了兩張合照。 其中一張,蘇喬踮起腳尖,與謝平川耳語。 蘇喬的評語是:“期待今天的晚會,感謝恒夏集團,希望能圓滿收場?!?/br> 謝平川給蘇喬點了一個贊。 徐白思維混沌,做不出表情,半晌后,她竟然破涕而笑。 心臟塌下去一塊,攻防失守。所謂“七年之癢”,可能只有四個月,聯想謝平川那句“你陪過我了”,她感到胸悶心慌,脈搏跳得很快。 她最怕突然被拋棄。因為當年家變,也發生在一夜之間。 換位思考,如果是另一個男人,摟著徐白的肩膀,貼著她的耳朵說話,謝平川會不會在意呢?別說徐白氣量小,謝平川也管得嚴。 她忽然覺得很累。 手機便掉在了地上。 屏幕應聲而裂,徐白撿起手機,將它關掉了。 夜里十點多,她來到了醫院,踩了一路高跟鞋,腳底也開始腫脹。值班醫生“嘶”了一聲,問道:“你的家屬呢?” “我沒有家屬,”徐白道,“一個人來的?!?/br> 醫生蹙起眉頭,查看她的病例,又道:“先去拍個x光吧,等我拿到結果,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br> 他在病例上寫字,隨koujiao談:“一個人在北京生活,挺不容易吧,待會兒拍過x光,要是骨頭沒事,我給你開點藥,你按時吃藥,半個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徐白笑道:“好的?!?/br> 她的笑容不真誠,眼睛里沒有情緒。 醫生語重心長:“你回家的時候,腿腳不方便,找個朋友來接吧,別又扭了腳,恢復不好就麻煩了?!?/br> 徐白再三道謝。 可她隨后又想到,她好像……并沒有朋友。 自從回國之后,她的生活,便以謝平川為中心。每逢有空閑,她會收集菜譜,在家中整理房間,徐白起初不擅長做飯,但是現在,她掌握了多種菜系,還能做精致的面點。 她變著花樣展示廚藝,處處以謝平川的口味優先。她研究他喜歡的書,揣摩他的日常習慣,契合他的生活起居,百般討他的歡心——徐白理所當然地認為,凡事她想做,就能做到最好。 現實卻扇了她一巴掌。 所幸腳踝的骨頭沒事,只是一次普通的扭傷。她帶著自己的x光片,還有從醫院開的藥,坐出租車抵達謝平川的家。 夜里十一點,他仍然沒回來。 徐白換了拖鞋,涂好藥膏,在臥室收拾東西。幾個月前,她搬進謝平川的家,就沒有多少行李,如今再看,她依舊身無長物。 謝平川送她的鉆石項鏈,被徐白放在盒子里,置于床頭,沒打算帶走。還有那一只毛絨兔子,她也不準備要了。 連他襯衣上的第二顆紐扣,也被徐白用針線縫了回去。 拎著箱子下樓時,懷里只抱了蝦餃。 蝦餃尚不知發生了什么,極其不安地“喵喵”叫著,徐白便輕聲哄道:“蝦餃乖,jiejie帶你回家?!?/br> 她七月剛來北京,租下了一室一廳,合約簽了半年,從沒想過退房——或許那個時候,她就留下了退路。她還保存了鑰匙。 午夜時分,徐白回到那個小區。房間里沒有人氣,桌子積了一層灰,她忙于打掃衛生,清理地板,還不忘給蝦餃搭建貓窩。 “睡覺吧,”徐白撫摸它的腦袋,“等你睡一覺醒來,什么都過去了?!?/br> 蝦餃倒是乖巧,蹭了徐白幾下,趴進綿軟的窩里,軟軟“喵”了一聲。 睡不著的人是徐白。 她收拾好了床鋪,已是沉寂深夜 。窗外風聲駭人,滿室黑暗之中,壓抑感傾瀉而下,她呼吸困頓,心臟抽疼,無法平躺,只能側身蜷縮——情緒真的能影響身體,她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謝平川還不知道,徐白睡在了哪里。 這一晚,他忙于應酬。凌晨兩點,才從酒店出來。 他的司機在外等候,準備代替總監開車。蘇喬一路相送,臨到門口處,還問了一句:“你們家徐白呢,先回去了嗎?” 謝平川“嗯”了一聲,應道:“我看見她出門了?!?/br> 再然后,她致電給了謝平川,共計六次。但是他上臺演講之前,把公文包給了助理,手機也在公文包中,助理發現手機振動,又見備注是“小公主”,不明白什么來歷,心中一個緊張,指尖按錯地方,不幸把電話掛掉了。 徐白打電話的那會兒,謝平川正在和外商交流,談到了公司上市合作,助理不敢上前打擾。 等謝平川知道以后,再回撥過去,電話就無人接聽了。 酒勁上涌,他有些疲憊,但是拿起手機,cao作依然熟練。他站在會場旁邊,用綁定的gps系統——他自己做的植入程序,查詢徐白當前的定位。 發現徐白到家了,卻不愿意接電話,只當她在鬧脾氣。 謝平川并沒有想到,徐白在家待了一個小時,便拖著行李離開了他。 今夜的北風格外冷,月色黯淡,如籠霜華。 謝平川回家以后,自覺滿身酒味,于是洗了個澡。為了不吵醒徐白,他沒開臥室的燈,等他洗完澡上床,如往常一樣,想將徐白抱進懷里,卻發現床邊空無一人。 因這般刺激,困意全消,酒醒了一半。 他大約在凌晨四點,敲響了徐白的家門。 徐白根本沒睡。她穿著拖鞋下床,扶墻來到門口,從貓眼里見到謝平川,越發不懂他的用意。 “請開門,”謝平川倚門而立,“你做決定之前,沒有商量的余地么?” 他拎著一件外套,只穿了單薄的衣服,出門前走得急,沒心思收拾自己。他如今這個樣子,頗有頹廢的意味,很像他十八歲那年,感冒發燒,臥病在床時。 然而徐白無動于衷。 她道:“你的信用卡,我還給你了……我不想繼續陪你了?!?/br> 隔著一道門,謝平川啞聲問:“什么叫做,你不想繼續陪我了?”他從口袋里拿出鑰匙,插進了徐白家的門鎖。 早在四個月前,他便做了鑰匙備份。 徐白沒料到他如此工于心計。 房門被打開,冷風灌進來。 謝平川拔出鑰匙,關上正門。他神色冷淡,抬步走向徐白,但他每靠近一點,徐白都會后退,反而是家里的蝦餃,從睡夢中驚醒,見到了久違的謝平川,毫無芥蒂地撲向了他。 謝平川道:“今天的蝦餃比你可愛?!?/br> 他脫下風衣外套,放在旁邊的架子上,沒有不速之客的自覺。 徐白心中委屈,水光模糊了視線,但她偏偏倔強,眼淚沒有掉下來:“你還來找我干什么,好聚好散不行嗎 ……” 念及謝平川掛電話,和蘇喬過分親密,意味不明地調侃她,居高臨下賞賜信用卡,她滿心都是極大的憤怒,還有一種壓抑的頹喪。 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把刀鋒,插得最準。 “你是不是覺得,十年不見,我很好得手,是很隨便的人,”徐白坐在沙發上,嗓音比平時更輕,“所以無論你說什么,做什么,只要給兩塊糖,我第二天就忘了?!?/br> 謝平川在她身旁落座。 他道:“你低估了自己,你不容易得手,費時又費力?!彼晕⑵^臉,想和徐白親近,但她很快避開了,他退而求其次,挑起徐白的頭發。 謝平川把玩她的發絲,柔軟如黑緞一般,方便纏繞在指間。他反省今日的言行,只覺晚上喝酒之后,說出的話,不分輕重,恐怕傷了她的心。 “先睡覺吧,”謝平川提議道,“凌晨四點了,你想和我說什么,不如明天繼續?!薄菚r候他也清醒了。 徐白卻道:“我家只有一張床?!?/br> 謝平川啞然失笑:“正好,我抱你睡?!彼麥惤鷤?,語聲低緩:“我喝多了酒,累得頭疼,能不能借宿一晚?” 言罷,他審時度勢,親了親她的耳尖。 徐白推開了他。 她質問道:“你是不是上床以后,發現我不在,覺得床上少了什么,特意過來找我?”她的雙眼清澈見底,在明亮的燈色下,晃著細碎的流光。 徐白就這樣看著他。 謝平川無法撒謊。 他道:“你是枕邊人,也是心上人?!?/br> 徐白卻不相信。她覺得他一貫甜言蜜語,一點也不像理工科的人,何況他避重就輕,答非所問,仿佛十里洋場的老油條。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留下一個背影:“我去睡覺了,您請自便?!?/br> 自從確定關系,謝平川還是第一次,遭受徐白的冷遇。她天真又輕佻,熱情卻含蓄,像個矛盾的集合體,無論哪一面,都讓人沉溺。 謝平川不可能睡沙發。徐白近在隔壁,他等臥室沒了聲音,便悄聲上了她的床——床鋪堅硬而窄小,僅有學生宿舍的尺寸,他倒是覺得放松,還伸手將徐白抱住。 徐白沒有睡著。 謝平川和她認錯:“我錯了?!?/br> 徐白反問道:“錯在哪里?” 謝平川喝醉之后,道德感也下降了,他說:“我犯了幾十個錯,你讓我親一次,我告訴你一個?!?/br> 徐白斬釘截鐵道:“不給親?!彪S即放緩了語氣:“你不用這樣,如果你厭煩我了,或者移情別戀,我們好聚好散,給彼此留點尊嚴?!?/br> “你家沒有避孕套吧,”謝平川在她耳邊低語,既像是在威脅,又像是在闡述,“小白,再說這種話,明天可能會懷孕?!?/br> 第47章 謝平川的話音落后, 徐白越發怒火中燒。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謝平川,因為腳踝的傷,疼到輕抽一口氣。她攥緊了床單,諷刺道:“你還在想這些嗎?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br> 謝平川摟著她的腰, 說話聲音漸低:“你想告訴我什么?假如你生氣,我會認錯?!彼麘B度良好,語氣誠懇, 胸膛緊貼著徐白的后背, 左手緩慢向上移動,摸到她的心口處。 “你不愿意和我結婚,半夜離家出走……”謝平川嗓音低啞,“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會害怕?!?/br> 徐白蹭了一下枕頭,聽信了謝平川的話。 她辯解道:“現在結婚太快了, 你不能等一等嗎?” 謝平川清醒的時候,說出這些話的概率,基本上等于零。但他如今沉吟片刻,便和徐白推心置腹:“你再讓我等十年, 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最好告訴我一個期限,畢竟我的壽命只有一百歲?!?/br> 徐白不置可否道:“你怎么能確定,你的壽命有一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