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蘇氏兄弟不由得食指大動,東坡感慨道:師師姑娘真是用心了。 二位先生請用,嘗嘗這魚,非常新鮮。李師師一面忙著給蘇氏兄弟布菜,一面又道,二位可喜歡聽曲?我宅中有位尹香香姑娘,最善琵琶唱曲,嗓音動人。 哦?快請出來,我兄弟二人也好一聞天音。蘇軾呵呵笑道。 不多時,尹香香捧著琵琶出來了,她比之從前愈發溫婉可人。見到蘇氏兄弟,福身行禮,寒暄幾句后,便坐下彈琵琶唱曲。 起先唱些尋常詞,都是大小晏詞、溫詞、柳詞,蘇氏兄弟一面享用美食美酒,一面松弛聆聽,倒也閑適悠然。 @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蘇氏兄弟皆有些微醺之際,尹香香的唱詞忽然變了。 曲調一變,忽而急促起來,唱起了一曲十分陌生的民謠。唱詞非詩非詞,也不合轍押韻,頗為口語化,像是民間百姓傳出的曲子。 這曲子是個快板曲,配著琵琶促音,急促有力地吐落出來,如同珠子散落玉盤: 汴河之畔大公宅,公子千金個中待。且問千金是何貌,從無機會出府來。 公子設囚困姊妹,姊妹陷囚淚瀾瀾。忽如一夜傾盆雨,豺狼催花釀禍害。 忠婢拼死相解救,姊妹冒雨疾奔走。茫茫天地無所歸,姊妹一夜失憶還。 借問蒼天可有眼,收取那豺狼賊性命使我姊妹得解脫 蘇氏兄弟皆愣住了,就看那尹香香一面唱,一面落淚,竟失聲哭泣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蘇軾連忙問。 李師師眼角亦泛出淚花,卻連忙沖出去阻止尹香香道: 香香,快停下,你太失禮了,怎能唱這樣的曲子給二位先生聽? 尹香香躲開李師師的阻撓,起身行禮,拜道:香香懇請兩位先生想想辦法,解救那位可憐的女子。 香香,不得無禮,快退下!李師師急切攔阻。 蘇轍連忙抬起手道:且慢,且慢,二位姑娘,你們到底在說誰?我與兄長真是一頭霧水呀。 東坡也道:二位慢慢說,方才那曲子,是在唱誰的故事? 見狀,李師師與尹香香相視一眼,皆拭淚調整了一下情緒,坐回了原位。 李師師開口道:二位先生,奴家與香香近些時日自一位相熟的姊妹處聽得了這曲歌謠,以及與這歌謠相關的故事。那姊妹前些時日在章府奏樂,從相熟的下人處聽得了這一傳言。奴家二人聽后,心中憤慨又悲涼。香香此前因為那張定遠也遭了許多磨難,對那歌謠中的姊妹同情萬分,陷在其中無法自拔,情緒一直很低落,以至于在二位先生面前失態了。 所以這歌謠中的公子與姊妹是誰?方便說嗎?蘇軾問。 二位先生,奴家與您說這件事,也是擔著風險的,您二位千萬要替奴家保密才是。奴家本不該亂傳這些,只是我姊妹實在看不得女子如此受苦,而那豺狼得不到絲毫懲戒。做完鋪墊,李師師終于深吸一口氣,道: 那公子是章惇章子厚家中的大公子章擇,而那受苦的姊妹,正是章擇的幺妹章素兒。眼下章素兒已然嫁給了文煌真為妻,而文煌真與章擇,其實乃是一丘之貉。 蘇軾霎時擰起了眉頭,蘇轍眸中閃出懷疑的光芒。 @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接下來,李師師條理分明地將章擇、章素兒、文煌真之事與蘇氏兄弟說了,說到最后,蘇氏兄弟面上已爬滿了無法掩蓋的厭惡神情。 荒唐!太荒唐了!蘇軾憤慨地拍桌道。他真不知道,那章擇竟然是這樣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竟然還在自己手下做事,這叫他簡直如坐針氈。@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兄長,這畢竟是傳聞,您別這么激動。蘇轍比兄長冷靜老練,也深知官場的爾虞我詐,他此時對李師師和尹香香起了疑心,懷疑這是別人故意做的局,目的就是要拉他兄弟二人下水。 今日我姊妹二人攪擾了二位先生的雅性,實在罪過。真不知該如何彌補才是。李師師歉疚道,她秀眉顰蹙,愁容不展,好似西子捧心,惹人憐惜。 唉,師師姑娘此言差矣,飲酒還可改日,今日之事,我東坡放言,勢必一查到底。你二位放心,過不多久,我會給你們一個答復。東坡拍胸脯道。 蘇轍攔不住兄長的豪情,一時無言以對。 此次赴宴便這般草草結束,李師師、尹香香面帶愧疚與希冀地送走了蘇氏兄弟。 在回程的路上,蘇氏兄弟并轡而行。蘇轍望著兄長,道: 章家之事,不可輕舉妄動。這終究只是人家家族內部的事,于朝堂尚無影響。 蘇軾不語,似是無動于衷。蘇轍有些著急,繼續勸道:這恐怕是個陷阱,有人安排李師師專門做了局,請我們入彀。兄長,不可上當??! 子由啊,私德有虧之人,當真能做得好公職嗎?我知道你在中央摸爬滾打多年,十分不易,但我等為官的初衷,不可丟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