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是,這詞是黃魯直的《漁家傲》。韓嘉彥道。 咦,原是黃魯直的詞,怪不得趙櫻泓了悟,年近五旬的黃庭堅黃魯直,前些年剛剛經歷母喪。他至情至孝,因此差點悲傷致死。后來便對禪宗起了興趣,開始修禪。他近來的文章與詞,都多少帶上了幾分禪意。 黃庭堅眼下在汴京城擔任國史編修,此前他還負責修撰了《神宗實錄》,文稿趙櫻泓看過,寫得是很不錯的。 不過趙櫻泓不似韓嘉彥要考科舉,不會時時刻刻盯著大宋這些頂尖文人的文章詩詞,因此不能記住全部。 @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是甚么人在此唱黃魯直詞?韓嘉彥詢問了一下守在門口的綠沅。綠沅并不清楚,正待去問,廊外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原是那彈琵琶唱曲的女子主動前來眾人的閤子門口見禮。 奴家王師師,攜舍妹見過諸位貴人。她也不知眼前這些人是誰,便統稱為貴人。 趙櫻泓、韓嘉彥愕然,這女子不就是在汝州白云寺見到的那個帶琵琶禮佛的女子嗎?她怎會出現在鄭州城里? 且她看上去有些狼狽,雙腳泥濘,風塵仆仆,發絲凌亂。她身后的那抱琵琶的女子是她的meimei,亦是如此狼狽,神色期期艾艾。 王娘子方才那一曲,是專門唱給我等聽的?浮云子捻須笑問。 諸位貴人見諒,奴家在白云寺遇見貴人車馬,因而一路跟隨諸位來到這里的。你們上嵩山的那段時間,奴家就一直候在山下,猶豫數日,因實在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希望諸位貴人能略施援手,救救我可憐的孩子說到此處,王師師忽而哽咽落淚,跪下向眾人叩首。 唉!快起來,有話好說,莫要行此大禮。趙櫻泓道,此時候在門口的綠沅與媛兮,已然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你說救你的孩子?這是何故?韓嘉彥奇怪問,據白云寺的知客僧說,這女子應是剛懷了身孕才是,孩子尚未出生,怎么就需要救了? 媛兮給她搬了一個墩子,讓她坐下再說。 女子感激地坐下,講述起她的故事。 確如知客僧所說,王師師乃是汝州知州家中的歌伎。但實際上,她已身如妾室,與汝州知州早已育有兩個孩子,但都流掉了。這一次再懷,大夫說不可再流,否則會造成終生不孕。 我每每入夢,總是夢到嬰孩向我哭訴、嘶喊,喊娘親救我。我實在是苦痛難堪,以至于忍無可忍。我終究是帶著meimei逃了出來,可是我們因家中變故,早就沒了去處,不得已,只得上白云寺,求主持收留。奈何主持連見都不愿見一面,只讓我們走,不可連累寺中。 我與meimei,除了汝州知州府,唯一常去的地方就是那白云寺,認識的外人,也就是寺中的那些和尚。他們不愿救,我與meimei真是走投無路了。 我們本打算就此藏進深山里,堅持到將孩子生下來,總算是能帶一個生命到這世上,我也算洗刷了罪孽。屆時我若死了也罷,若還活著,便入庵廟,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只是我的身份太卑賤,孩子必須要托給能夠撫養孩子的正常家庭才是。 聽完王師師的遭遇,趙櫻泓氣得站了起來,神色嫌惡而憤恨。韓嘉彥則安撫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冷靜問道: 王娘子,恕在下冒昧問一句,你可是官家人?她實則是在問王師師是否是官妓。如若是官妓,那么士大夫官員與官妓發生□□關系,是犯了法,要遭罷官徒刑的。 王師師并不避諱,回答道:正是因為奴家是官妓,知州才如此遮掩,但凡我懷孕都要打掉,不能生下孩子與人話柄。我的籍貫也被做了手腳,在官府的花名冊上除了名。 龔守學插話道:王娘子求我等相助,是想讓我等怎么做? 奴家只求一處棲身避世之所,有點錢財能度過孕期,待產下孩子,奴家她飲泣起來,似是也并未想好未來的路該如何走,奴家已走投無路,若有幸得貴人相助,奴家此后做牛做馬,報答貴人恩德。 我等并不需要你做牛做馬來回報,但既然你已如此困窘,又冒著風險求告到我等這里來,我等自不能坐視不理。韓嘉彥道,隨即看向趙櫻泓。 趙櫻泓與她目光相碰,點了點頭,對王師師道: 你算是求對人了,我可以保證你能安然待產,你二人且先與我等走罷。 王師師喜極而泣,渾身顫抖地伏在地上,不停地叩首,感激涕零。她身后抱琵琶的小妹,也淚流滿面,跟著叩首。 這苦命的王氏姊妹出來時,身上帶著的盤纏都已用盡,連發釵珠寶也都典當了。唯獨只剩下那一把琵琶不敢丟棄,還要靠這琵琶賺錢營生。 趙櫻泓實在同情她們,著人去市集之上,為這兩人裁了幾套衣物、做了幾雙鞋襪,又備一駕馬車安置。 為了籌備這些,長公主車駕不得不在鄭州城多下榻了一夜。她們行事低調,并未驚動任何人,挑了一處干凈整潔的客棧落腳。趙櫻泓晚食之后,專程去這姊妹倆的屋子里,聽她們說自己的遭遇。 而韓嘉彥沒有陪同,則是留在客棧大堂,領著仆從們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