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此后少林擁有的良田、屋舍數量不斷增加,僧眾也越聚越多,又不斷有禪宗宗師前來少林弘揚禪法,試圖將少林改律為禪。 聽說眼下就有一位報恩禪師,正在少林宣講曹洞宗禪法,已然得到少林絕大部分僧侶的信服。趙櫻泓好奇之下,拉著韓嘉彥去聽。 韓嘉彥聽得迷迷糊糊的,不是很能聽懂。趙櫻泓就不斷與她解釋曹洞宗的法理,簡言之,禪宗提倡明心見性,頓悟修行,這是六祖慧能帶來的修行法,只是非一般人能夠做到。故而曹洞宗的開山祖師良價就提出了五位君臣之說,以正、偏、兼三者,配以君、臣之位,藉以分析佛教真如和世界萬有之關系。 韓嘉彥還是不大能聽得明白,趙櫻泓又努力解釋道: 這五位只是確定事物關系的一種參照,在曹洞宗看來萬事萬物之間存在著一種回互與不回互的關系。所謂回互就是指萬事萬物是互相融會貫通的,雖然萬物的界限脈落分明,但在此中有彼,彼中有此,互相涉入,不再區別彼此。不回互就是說萬物各有自己的位次,各住本位而不雜亂。 啊有意思,這與道家陰陽調和很有幾分相似。韓嘉彥似是有所領悟,神情顯出幾分通達的愉悅來。 不曾想趙櫻泓此番言論讓臺上講禪的報恩禪師聽見了,對方從臺上下來,向趙櫻泓行佛禮,道: 施主慧根極佳,將我宗禪法做出如此精辟的解釋,令貧僧欽佩不已。 俗女妄言,讓禪師見笑了。趙櫻泓還禮道。因為朱太妃修禪,趙櫻泓也耳濡目染,時常聽禪法,經年累月才有了一些粗淺認識。 她隨即慚愧道:我雖知個中道理,但遇見復雜事端之時,卻仍舊難以保持明心見性,實在是知易行難。 比如此番與韓嘉彥之間的情感波折,她始終迷霧當頭。迷惑于自己是否如燕六所說,只是對燕六產生了長姊一般的依賴之情。燕六消失后,又踟躕于自己是否該接納韓嘉彥。哪怕最終被韓嘉彥吸引與感動,又遭良心譴責,陷入自我拉扯的情感漩渦之中。哪怕在知道韓嘉彥就是燕六之后,仍然徘徊不定,無法確定韓嘉彥對自己的感情。 她始終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做不到明心見性。 直至最后看到了韓嘉彥的那首詞,才撥云見日。 報恩禪師道:心是諸佛的本覺、眾生的妙靈,只因無明風起,自設障隔。如能靜坐默究,凈悟佛理,將所有的妄念去掉,不被愚癡包裹,便能事事無礙以至事理圓融。施主閑來可坐一坐默照禪,沉默專心坐禪,以慧來鑒照原本清凈心性。 趙櫻泓似是有所悟,當下雙手合十,向報恩禪師行謝禮。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少室山游賞、聽禪一整日,長公主車駕隊伍下榻少林客院,休整一夜。五月十二日,自少室山北麓少林寺而出,一路向東北方向行去,目的地為相州。 在韓嘉彥的細心針灸、按摩之下,趙櫻泓的崴腳很快變好了,眼下已能下地行路。她總鬧著要鍛煉身體,故而韓嘉彥便先從帶她騎馬開始。自少林往相州的第一日,趙櫻泓幾乎沒有坐在車內,一直與韓嘉彥共騎。 隊伍行了一整日,趙櫻泓也不知疲倦地學了一整日的騎馬。逐漸的,坐在趙櫻泓身后的韓嘉彥可以徹底放開對馬兒的控制,讓趙櫻泓自己執轡踩鐙,控制馬兒行走。 可韓嘉彥要下馬,讓她一人獨騎,她又不敢了,看來還需進一步練習。 韓嘉彥覺得她出行的這些日子,性子愈發活潑好動起來,愈發有一個十八歲少女該有的模樣。這可愛的狀態與從前端莊自持的她相比,又別有一番風情,實在讓她心神難持。騎在馬上,韓嘉彥好幾回經不住偷偷吻她面頰。 然后便看到趙櫻泓赧而羞惱的神色,小聲緊張地嗔她,怕別人看見了,實在丟人。 可她自己分明也樂在其中的模樣,韓嘉彥因此屢教不改。 因著帶上了龔守學同行,趙櫻泓也不耽擱時間下車去問民生了,隊伍埋頭趕路,在五月十三日午前抵達了鄭州城。 他們打算入城稍事休整補給,用午食,午后繼續北行,在鄭州北渡口過黃河。 他們尋了鄭州城最繁華、口碑最好的酒樓,入店打尖。店家瞧見這突然來了這么一大幫身份不一般的人,頓時無比殷勤地招待。趙櫻泓、韓嘉彥、浮云子、龔守學四人入了一間上好的閤子,其余人則分入左右兩間大閤子,特色美食很快就送了上來。 上完菜,韓嘉彥吩咐一句不必再來打攪,店家立刻退了下去。 飯食用到尾聲,卻忽聞琵琶彈奏聲傳來。應是有人在對面的閤子之中奏曲,并有女子聲唱詞道: 三十年來無孔竅,幾回得眼還迷照。一見桃花參學了。呈法要,無弦琴上單于調。摘葉尋枝虛半老,看花特地重年少。今后水云人欲曉。非玄妙,靈云合被桃花笑。 這曲子瞬間吸引了趙櫻泓的注意力,她擱下筷子,仔細聆聽,分辨唱詞,默默品味。待到曲子唱罷,她沉默了片刻,道: 好詞,這詞中有禪意啊。這曲調詞牌應是《漁家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