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七娘,您來得正好。老仆正要去尋您。 甚么事?章素兒問道。 是龍虎山上清宮來信,二月中時,上清宮已經遣人來汴京,參與上清儲祥宮落成后的羅天大醮。不日,來人就當抵達汴京了。信中提及,張天師也親自來了,羅真人、于真人等與七娘講道的真人也都隨行。馬誠安解釋道。 是嗎?我竟不知上清儲祥宮落成了。章素兒一時怔忪。 剛剛落成,這宮觀修了有六年多,還是太皇太后動用宮內所有的私庫錢財修建的。馬誠安笑道。 何時能到? 大約再有十天,約莫寒食、清明前后,也說不準。屆時,羅真人、于真人會來看您。 我可否出門去看看這羅天大醮?章素兒問。 馬誠安苦笑了一下,道:老仆已經寫信去詢問郎主了。 好罷。章素兒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前些日上巳節,我都未能出門呢。 七娘見諒,老仆也只能奉命行事,再者說,您現在出門,危險重重,可不會再有甚么燕六娘正好路過來營救您?,F在府里人手不足,又都是些老弱,實在打不過那些潑皮無賴。萬一出了事,老仆該如何向郎主和娘子交代馬誠安為難道。 這燕六娘消失了一個多月未曾出現,汴京城討論這位神秘的銀面女俠的風頭熱潮也漸漸過去了。多數人都猜測,這燕六娘多半是離京了。 我正要與你說,你遣幾個機靈點的人手,去探一探龜兒寺的情況。章素兒接著便將涂四看到的景象與馬誠安說了。 馬誠安聞言,思索了片刻,道:老仆這便遣人去做。不過,七娘,您恐怕多慮了。昨日郎主來信,說他已然修書與蔡京,將此事處理妥當,這蔡香亭在汴京待不長了,很快就會被調去外地。 這確實是她父親能做出來的事,不過定然是使了什么手段,讓蔡京自愿這么做的。章素兒堅持道: 即便如此,也不能不做防備,畢竟他人現還在汴京之中。何況蔡京、蔡卞兩兄弟現在都在外地,鞭長莫及,并不能真正管束于他。 好,老仆聽您的。馬誠安見她態度堅決,心下思忖還是謹慎為上,于是頷首應下。 交代完此事,章素兒一如往?;刈约何輧?,小憩、讀書、撫琴,如此百無聊賴地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已然到了晚食時分。 她吃了一些,就吃不下了。阿琳嘆息,只能將剩下的飯食與碗碟端出去。七娘這些日子總是這樣,吃得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清減了。 章素兒坐回琴案旁,近些日子每每心中憂愁煩悶,她都會撫琴。她清楚得記得那人對她說,若是不開心便撫琴,撫琴可解千愁。 可她說得不對,章素兒愈是捻撥琴弦,曲意就愈發憂思纏綿。聲聲訴,字字怨,使她愁腸百結全不得解。@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她借著心緒的婉轉,又撥動了一段琴樂,這是即興的一段,無譜,因情而起,無疾而終。正思量該如何接續,忽而窗外遙遠處響起了一段簫樂,接上了她的琴聲。 她猛得抬頭,站起身來推開牖窗,遙望遠處院墻之外的黑夜。只得隱約見遠處的樓臺之上,立著一個人影。 她忙再勾動琴弦,撫了幾個音。就聽得遠處也隨即給了回應,仿佛一問一答。 是她!真的是她!章素兒真是喜上眉梢。 她想著也許她一會兒就要來,于是連忙去尋阿琳,打發她這就去仆人房歇息去,告訴她自己要早睡,莫要來打擾。 阿琳不明就里,但既然七娘趕她走,她便聽話離去。 章素兒又匆匆返回自己屋里,吹息了燈燭。沒等多久,忽而房門口有人推門而入,一人立在門口,身著夜行武服的頎長身影一瞬被屋外廊下燈籠的光芒照亮,她又反手將門掩好,上閂。身影重新隱沒于黑暗中,只在昏黑中留意下一個挺拔的剪影。 章素兒疾步上前,可走了幾步又頓住,踟躇著不敢靠近,只是詢問道:你怎的從正門進來了? 韓嘉彥聽她這樣問,不禁笑出聲來:你正門開著,屋內外也沒人,我何苦還要爬窗,我又不真是賊。 你怎不是賊!偷人心的賊!章素兒真想這樣回她,可最終也只是跟著笑了。 殿試考得如何?章素兒又攢了滿腔的話語,卻不知該如何對她傾訴,只能先問她考試的事。 我盡力了,無悔。韓嘉彥緩緩回答道。 這就好。章素兒捂了下心口,只因韓嘉彥自門口緩緩靠近了她幾步。她這心又開始不聽話地戰栗,屏息咬唇。 幸而未點燈的屋內黑暗,她的神情才不能那樣明顯地落入她的眼中。 韓嘉彥卻只是從她身側走過,走至她屋內的衣架旁,道:你可有厚一點的披風大氅,找出來穿上,我們一會兒出去。 去哪兒?章素兒不禁怔然。 自然是去幫你尋找記憶,奈何你我白日都出不來,只能夜間行事了。我今日出來一趟,可真是不容易。韓嘉彥解釋道。 章素兒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記著要為自己尋記憶的事,一考完就冒險夜行來尋自己,她心口一甜,欣悅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