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正月廿八開始,韓嘉彥失去了自由,境況急轉直下。 她被韓忠彥折磨了一整日,問策數個時辰,他長兄是全不滿意,要她推翻既有的想法重來。 韓嘉彥揣摩他的意思,起初就已然收斂鋒芒,往平庸里對策。然而韓忠彥不滿,她又斂去了三分鋒芒,再策一篇。韓忠彥還是不滿,以至于韓嘉彥不得不站在了舊黨的立場之上,完全維護舊黨的主張來策對。 可哪怕如此,韓忠彥仍然不滿,這一日,韓嘉彥便在揣摩不定中度過。 翌日,李清臣介紹的先生來了。令韓嘉彥不曾想到的是,這位先生竟然正是蘇轍蘇子由。 蘇轍能來為他講策,雖是看韓忠彥、李清臣的顏面,但他認韓嘉彥為小友,確實也很欣賞韓嘉彥。 不過他身為御史中丞,公務繁忙,時間緊湊。因而給韓嘉彥講課,他真是惜字如金,盡可能節省時間。且他真有嚴師風范,毫不留情面,第一日就將韓嘉彥批得體無完膚。 蘇轍每日下午來,只來半日,一開始便出一題,韓嘉彥現場口頭作答,他當場點評。隨即再留一題,韓嘉彥夜間須作出一篇策對,翌日早間由韓忠彥派人送到他的案頭,他看過后會以朱筆批改。 韓嘉彥自是因應舊黨立場答策,怎料蘇子由卻批她暮氣沉沉,不夠拔尖亮目。這下可將她整不會了,自此以后徘徊摸索策問的分寸,而蘇子由尤其講究遣詞造句,對她的語句拆解得極細,韓嘉彥更是寫一句話就要耗費一刻,仔細揣摩。 午后授課之時,他當面講解不妥之處,韓嘉彥需要當場給出修正后的新作,直至他滿意為止。隨后再出一題,日日不同,如此往復。 韓嘉彥半步出不得練蕉院,院子門口專門派了小廝來看守,院內還安插了雜役,分去了不少雁秋的活計。韓嘉彥的一舉一動,都在這些下人們的注視之下。 不得已,她只能讓雁秋出府,以外出采買的名義,往萬氏書畫鋪子暗中傳信。此間,雁秋也從翟青處知曉了尋找弟弟王奎的下落。 彼時都監文思院的內侍名叫周珂,現在是內侍省押班,管勾國信所。就是此人將王奎帶入了宮中。 翟青費了番功夫與文思院內一位正在當值的內侍混熟了。這內侍好賭又好酒,翟青能與他混熟可不容易,花去了大把的錢,終于請他往宮中去打聽王奎的下落。兩日后傳來消息,王奎早已凈身五年,現在是內侍寄班小底。 內侍省寄班是專司每日侍奉內朝的部門,以備執行驛傳急詔差使。其中的小底,便是來回跑腿傳旨的差使內侍,俸祿尚算不錯,且有機會接近權樞,是內侍之中很令人羨慕的類型。 即便如此,這個消息對雁秋來說仍然是重大打擊,但她無能為力,只能接受現實。知曉了弟弟所在,她如今也沒有其他念想,唯有死心塌地追隨六郎,細心替六郎辦事,才能有機會與弟弟再會。 而韓嘉彥也從雁秋帶回來的信中,得知師兄浮云子仍未獲得接觸文彥博的機會。文家人十分低調,文彥博現如今是半閉關的狀態,除了相熟的老友,他幾乎誰也不見,哪怕是家中親人亦如此。 浮云子一個外來的野道,除非采取非常手段直接游墻夜入,否則接觸不到文彥博。此時尚未到必須要采取非常手段的時機,若暴露有人在查楊璇之事,反倒會陷韓嘉彥于被動的處境之中。 因而接觸文彥博之事,還需另尋契機,從長計議。浮云子打算轉而去調查瞎目和尚提及的十五年前的那樁歌妓墜河案,看看是否能從這起案子里找出文家的把柄,摸一摸文家的底細,看看是否與楊璇有關系。 韓嘉彥則寫信給師兄,托他給任宅的長公主送信,告訴長公主她不得不離開汴京,此后不能再去她那里夜話。 廿九那日,師兄浮云子給了她回信,說事情辦妥了。且他不僅給長公主送了信,還給章素兒也送了信。她師兄浮云子,在信中洋洋灑灑數百字,描寫他身法如何出神入化,出入任宅、章府皆如入無人之境,留下信便走,不曾與任何人照面。 末了還要她好好讀書,靜心備考,查案的事都交給他和阿丹阿青來做,莫要再想著往外亂跑,滿汴京地奔忙去私會佳人。 奚落嘲諷、落井下石之意從字里行間蹦出,仿佛師兄捻須憋笑的模樣就在眼前,氣得韓嘉彥七竅生煙,恨不能立刻出去揍他一頓。 可惡!可恨!等她過了這關,今日之仇,定要從這臭師兄身上討回來。 可這長年形成的文風語慣,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一旦改起來,無異于左手改右手,處處不對,時時犯錯,她是日日都能見蘇子由的批紅蓋滿自己的文章。 她咬牙發狠,要讓蘇子由再不用紅改一字。于是夙興夜寐埋頭翻書寫作,熬得眼圈發黑,仔細鉆研文脈題意,苦苦思索下筆用語。數日下來,已然是精神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直到有一日,忽而那最近派入她院內雜用的小廝魏小武興沖沖地沖進她書房,大聲報喜: 六郎!大喜!六郎高中! 魏小武是韓府門閽魏大的孫子,魏家祖孫三代都在韓府當差。 甚么?韓嘉彥發絲散亂地從一堆書中抬起頭來,瞇著眼瞧他,一時不能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