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好,一切都好。就是咳嗽,老毛病了。 年紀大了,可要將養好身子才是。 一番寒暄,呂氏才為李清臣引薦韓嘉彥:這是舍弟嘉彥,家中行六。 原是六郎,真是年輕啊。李清臣打量韓嘉彥,目光灼灼,只覺眼前這位郎君一副清俊美姿容,恍惚間仿佛瞧見了曾經的韓稚圭。 這孩子很年幼的時候,老相公就故去了,都未曾見過親父,也是惹人憐惜。今次剛考完進士科,正等放榜。呂氏道。 好,好啊,時光荏苒,老相公再添虎子。六郎必定是能登榜高中的才俊。李清臣笑道。 六郎若是能中進士自是好的,但實在是比不過邦直兄年輕時,邦直兄能中制科,得歐陽文忠賞識,比肩東坡,實在是了不得的才華。呂氏笑道。 此言差矣,怎知六郎不能考中制科?李清臣笑而反問道,不過今年是否有制科,就不大清楚了。 李舍人您也不知曉?呂氏笑問。 李清臣眸光一閃,聞弦歌知雅意,于是笑道:若是老夫知曉,自不能放過六郎啊。要讓六郎也試試。 李清臣本繁忙接待于各路賓客,但自從韓家人來后,他特勻出了一段時間專門接待。他們于東廂客房分賓主落座,上茶后,李清臣隨即打開了話匣子,盯著韓嘉彥詢問了許多的問題。天文地理、四方軍事、財稅賦役、琴棋書畫,甚至連投壺蹴鞠都問了。 恍惚間,韓嘉彥還以為自己正參與策問,她今日狀態不算很好,腦袋昏沉沉的,疲乏尚未完全消解,因而回答也不是很精細認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清臣似是看出她不在狀態,聊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便不再多問。只道了句: 六郎真是才華橫溢,想必將來大才堪用啊。 我看還差得遠。呂氏道,怎么也得再多讀兩年書,多長些見識才行。 今次若六郎考中了進士,我看,當可入太學上舍再進修一段時日,適逢今冬為太學上舍兩年一度的考試,若能達優,便可直接授官了,未來前途無量。只不過,這太學清苦,要委屈六郎一段時日。 呂氏看了一眼韓嘉彥,見韓嘉彥面上平靜謙和,于是只道:還要瞧六郎本領才是。 韓嘉彥此時才算是反應過來了,原來他長兄長嫂這是在為他落榜之后鋪路呢,萬一他落榜,還能入太學上舍再修半年時間,參與上舍考試,并通過此途徑授官。 而如果她中了進士,則希望她能隨李清臣學習制科考試的經驗,以期于制科中獲得高等,而授官。李清臣身為中書舍人知制誥,中央敕令皆要過他手,他是最先知曉朝中消息的人物。怪不得要她來親自拜謁李清臣,便是為了此中干系。 方才自己的表現似是不大好,沒入李清臣法眼,故而他詳細提了一下太學這條路徑,制科考試則未再提。韓嘉彥苦笑一下,那制科考試她還真沒本事去考,也就蘇氏兄弟這樣的大才,才有本領過制科。 與李清臣談過后,她與長嫂便離開了東廂客房,由李府家仆引導,分別入男賓席與女賓席。男在前堂,女在花廳,韓嘉彥舒了口氣,總算是擺脫了長嫂。她這個長嫂對她頗為冷漠,強裝關懷,實在讓她如芒在背,恨不能離得更遠些。 而前堂男賓們喧鬧間的觥籌交錯,亦讓她有些窒息,她今日實在不在狀態,也不想交際,故而好不容易應付了一輪交結敬酒,便尋了個由頭遁逃出了前堂,信步沿著抄手游廊往庭院行去。 她帶了幾分薄薄的醉意,正站在廊內欣賞頗有江南韻味的布景,卻見不遠處的假山湖石上,有一小女童正往上攀爬,她還很年幼,嬌小的身軀并不靈活,稚拙地手腳并用,卻總也爬不上去。好不容易爬到中段,卻腳下一滑就要掉下來,她雙手奮力攀住石頭縫,急得叫出聲來。 韓嘉彥連忙趕上前去,拖住她小身子,將她抱了下來,免得她摔壞了腿腳。 女童粉雕玉琢極為可愛,此時卻眸中含淚,泫然欲泣。韓嘉彥蹲下身來,拍去她身上桃紅襦襖的灰塵,柔和問道: 小娘子,你這是怎么了?為甚么要往那石頭上爬?摔下來多危險呀。 我的小紙鳶飛到那上面去了,我想爬上去拿。女童委屈地說道。 莫哭,我幫你拿。韓嘉彥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隨即輕巧踏石而上,瞧見石頭頂端確然落了一只折出來的紙鳶,于是將其摘了下來。 她跳下湖石,又蹲下身,將紙鳶遞給女童:來,給你。 女童沒了淚意,雙目放光地看著她:大哥哥,你好厲害! 韓嘉彥笑著問:你也可以的,只要多跑跳,多鍛煉,也能有好身手。 可是我是女兒家女童雙手拿著紙鳶,稚氣未脫地說道。 女兒家怎么了?女兒家也能身手敏捷,也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韓嘉彥笑道。 女童懵懂地望著她,此時,遠處的游廊上忽而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喚: 清照!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