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有分寸,她月末就要回宮了,也沒有幾日了。你不必擔心我與她有過多的牽扯,我只是不忍看到一個碧玉年華的女子,總也伶仃一人,如那籠中之鳥,教人難受她搜腸刮肚,最終也只是用難受二字來形容自己的心境。 你浮云子欲言又止。 韓嘉彥緩了語氣,道:對不住,師兄,我不是有意要與你頂撞。該辦的事,我會辦妥的,不會耽誤咱們的事。夜行的裝備我先帶走了,晚上再還回來。 說罷,她取出龍堯劍,用劍布裹了,又將夜行服與面具打了個包袱背在身上,便出了屋去。浮云子看著她消失的門口,幽幽嘆了口氣。 正月廿六,午前,文思院上界衙署。 牛秉延換下綠緞公服,套上燕居的圓領袍,戴好幞頭。整頓好自己的儀表后,他坐于自己公房的書案后,按著自己的眉心,閉目養神。這時一位便服小吏匆忙走了進來,向他叉手行禮道: 提轄,馬備好了。 好,這就走。牛秉延立刻從書案后站起身來,與那小吏一道,匆匆出文思院衙署,于后門上馬,向東北行去。 這文思院上界衙署本就在皇宮宮城之北,與上界的大作坊是連在一處的。而下界大作坊則是與左藏庫毗鄰,在州橋以南。 文思院上界、下界,分別是文思院所屬兩大工場。上界為金、銀、珠、玉、犀象、玳瑁等寶器制造雕琢處,下界為銅、鐵、木、竹、雜料加工場所,此外,官誥、度牒等也都是下界所作。 文思院所屬的作坊攏共有四十三所,其中上界作坊八所,其余皆為下界作坊。其官衙與最重要的一座上界作坊庫毗連,便位于皇城以北,距楊樓不遠。 牛秉延騎著馬,打楊樓前直接過去時,并未注意到有一個身影一直遠遠綴在他身后,小步快追,正是韓嘉彥。 牛秉延的目的地是白礬樓,白礬樓距離也不很遠,走過來不需多久。但他顯然很急,急得渾身冒汗,不斷執鞭催馬。 這個時辰的白礬樓正在準備午市,昨夜喧鬧一晚,此時對比之下頗為安靜。未曾掌燈,白日之下的白礬樓少了狂歌宴飲的飛舞靈動,多了幾分莊重肅穆。 韓嘉彥站在樓下,無奈一笑,兜兜轉轉她又來了白礬樓。 于是裝作行腳的食客,隨之入內。但見那牛秉延爬上了三層,進入了最為豪華的一間閤子之中。那閤子門口有護衛把守,生人勿進。而隨著他的那個小吏則入了一旁的另一間閤子吃酒用飯。 韓嘉彥發現,牛提轄入內的第三層閤子之下,第二層的那一排三間閤子,正好是廿四那夜發生刺殺的處所。此時那三間閤子的門是落了鎖的,暫不對外營業。 她想了想,咬牙砸錢要了距離那一排閤子最近的一間,只點了茶水,告訴跑堂的自己要等幾個朋友來了后再點單,讓他莫要進來打攪,并賞了他半貫錢。 那跑堂的樂得清閑,收了錢便很快離去。 興許是因為兩日前那場刺殺,也或許是因為還未到午時時刻,此時的白礬樓略顯冷清,二層之上幾乎無人。 韓嘉彥瞄準走廊之上無人的空檔時機,悄然出了自己這間,來到那落鎖的第二層閤子門口。閤子之間被撞破的格柵已然復原,被開封府撞破的門扇也修復完好,門上落著的鎖是最普通的掛鎖。 她從腰間摸出兩根針,飛快在那鎖頭里一撬,便打開了鎖。她將門扇推開一道縫,又將鎖扣上,鎖頭拴上兩根線,線又穿過門上的栓扣眼。 隨即矮下身來,牽著長度不大夠的線,以驚人的柔韌性從狹窄的門縫鉆了進去,將門扉闔上后一拉線,鎖頭便提起,線被她拴在了自己的簫中劍上,簫中劍一橫,抵在了門后,制造出了鎖仍然鎖在門上的假象。若無人仔細留意此處,一時間看不出端倪。 她為了保險,干脆將燕六娘的銀面具戴上,夜行服則暫不換上。隨即打開了窗,從窗口探出身去,扒住頭頂的雨檐,提氣卷腹,便翻身而上。 她輕盈地蹲在了第二層的雨檐上,伏低身子,貼近三樓那豪華閤子的窗口,仔細聆聽。就在她頭頂不遠處,掛著一窩燕子的巢,早春剛剛歸巢的燕子嘰嘰喳喳于巢口探出腦袋,給她打了掩護。 團練,這件事本身就上不得臺面,您如此計較,我們兩家都難做啊。 難做?到底是誰讓我們都難做的。你知道,乳酪張是我的從弟,你也知道張某在這汴京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你的外甥如此欺辱我堂弟妹,你讓我張定遠的面子往哪里擱?另外一個男子聲音響起,聲線中氣十足,語氣淡然從容。 是,您就是這汴京城的地下天子,誰人不知您張團練是這白礬樓的東主,我不過是提轄文思院造作,六品的小官,我就是在您手底下討口飯吃??墒茄巯逻€有比這yin-亂之事更重要、更危險的事,咱們兩家決計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內訌啊。 你又打甚么主意? 不是打主意,昨夜文思院下界在乳酪張家隔壁的那間作坊庫失竊了,真賬全沒了 失竊?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