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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后成長記事在線閱讀 - 第36節

第36節

    元容端著粗糙的茶碗,藏在袖子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眼角是化不開的的溫柔,她又想到了趙衷,她的夫君,元容心里有點酸又有點欣慰,心里默默地念著: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喜樂的長大,像你父親那般,做個溫暖心善的人。

    或許每個做了母親的人都容易多愁善感,明明是開心的日子,總要想些有的沒的。賀三看元容含著淚,笑的卻開心,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只好伸手從兜里拽出她送的帕子,手忙腳亂地給她拭眼淚,嘴笨的安慰道,“容妹你莫哭?!?/br>
    “我這是開心的?!痹輳乃种薪舆^手帕,帕子被洗的干干凈凈,帶著皂角的清香,跟賀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這塊帕子是元容送給賀三的第一件禮物,說是讓他干活的時候擦汗用,他嘴上雖應了,心里哪里舍得,只每天拿出來看兩眼,偶爾覺得有點臟了,便打了水細細地沖洗,等曬干了在裝回兜里,倒是比新的都要干凈。

    啪、啪、啪。

    院門外響起三聲掌聲,老村長正喝著新媳婦敬的茶,這會聽到聲響,只端著茶杯尋聲而望。

    “沒想到,在下一來便湊了這等熱鬧?!蹦侨艘灰u紺青色的長袍,布料華貴一眼望去就知不是凡品,身后是數名佩劍的玄衣侍衛,桃花眼似笑非笑,聲音帶著歡愉,如同三月的清泉。

    明明是暖陽之下,元容卻因著這道熟悉的聲線而周身遍寒,如墜冰窟。

    她僵著身子,死死地攥著手中的繡帕,臉色蒼白的嚇人,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桌面,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顧子期眼神在院內轉了圈,便把視線直接鎖定在元容身上,繼而垂頭淺笑。

    他的步子邁的不大,在村民防備的目光中踏入院內,走到離元容只有幾步路的地方才停下腳步,語氣帶著熟悉的寵溺,好似當年她與他鬧別扭時一樣,“容兒,跟我回家?!?/br>
    這聲容兒,無異于在賀家村投下一枚驚雷,周圍的視線逐漸由顧子期身上移到元容身上,細碎的私語聲不停地往元容耳朵里鉆。

    “容妹?!辟R三見她整個人都在抖,連忙伸手握住了她指尖,入手冰涼,凍得他心里猛然打了個寒顫。

    “容妹?”顧子期看了眼賀三的動作又轉眼盯住了元容的背影,帶著玩味又念了遍,念得元容心如死灰。

    整齊的腳步聲從院外響起,何飛一揮手,數十名侍衛便整齊劃一的把小小的院落圍成鐵桶,等安排妥當才踏了進來,何飛跑到顧子期身后,還沒開口,就看到眼前緊握的雙手,連忙把眼神飛快的移開,拱手道,“爺,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br>
    “這位公子,不知道你們來賀家村有何事?”老村長看這陣勢就知道大事不好,今天是村里人娶妻的好日子,不好引發沖突,只佝僂著身子被人攙著走到顧子期面前,對著他搖手一敬,“今個是我小侄女大喜的日子,不如坐下來喝杯茶水?!?/br>
    “不必了,我們是來尋人的?!焙物w看了眼顧子期,見他只舒展的眉頭,并無開口的打算,只替他回道,“如今人已尋到,我等還有要事,不便多留?!?/br>
    “這……”老村長遲疑的看了眼屹然不動的元容,想了想才又回過身,他彎著腰試探著開口,“不知你們要尋何人?!?/br>
    “明知故問!”

    “何飛?!鳖欁悠谟迫婚_口,對著村長微微頷首,不痛不癢的敲打道,“對老人家客氣些,咱們是來請人的,不是來尋事的?!?/br>
    “是?!焙物w應下,對著老村長直接跪下,反手給了自己一耳光,“請老人家原諒?!?/br>
    何飛這一耳光打在他臉上,卻驚在了眾人的心里,二丫頭嚇得躲在慶貴身后,從手指頭縫里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顧子期側過身子,四處打量著院子內的一切,眼神掃過神態各異的村民,最終落在不遠處的新房上,門框被刷了涂料,貼著兩張大紅的囍字,看的扎眼,“容兒?!?/br>
    這一聲,帶了警告,不復之前的溫和。他就是這個樣子,他總是這個樣子。

    唰——元容起身,她抿著唇看向顧子期,正巧與他的眼神撞上,里面是她熟悉的張狂,她曾經愛死了他的不可一世,他的說一不二,可是現在,這些就像一張無形的網,把她死死的困住,讓她呼吸不順讓她只想逃,何況,她還懷著趙衷的骨rou,要是被發現了,要是落到了顧子期手里,那個孩子哪里還有一丁點活路。

    她掙開賀三的手,踉蹌的走到顧子期面前,連腿都是浮軟的。

    “你……”元容就這么看著他,就在顧子期越發狐疑,忍不住開口的瞬間。

    元容拉著他的衣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這是她第一次跪顧子期,即便當初他劫持她出回廊,她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跪在他的腳下求他,她是姜家的女兒,是關內侯嫡親的孫女,她怎么會落到這副田地。元容攥著顧子期的衣角,豆大的淚珠忍不住的向下砸,不知是委屈還是絕望,她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那些她以為至死都不會開口的祈求,“念在咱們當年的情分上,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br>
    放過她吧,她什么都沒了,什么都不要了。

    “子期?!痹輷u著他的衣袍,在他緊皺的眉頭下,不停地哀求,哭的人心疼,“我求求你?!?/br>
    “你求我做什么呢?”顧子期蹲下身子,他伸手去抹她臉上的淚,元容哭的一塌糊涂,以前,她也愛哭,可每次都帶了些女兒家的小心思,鬧得再兇哭的再狠也只是為了讓他多心疼她一分,從沒像現在這樣,她的眼睛看著他,卻穿透了他的靈魂,望向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比起當初她被他帶著逃難時候的倔強,那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防備,也沒像現在一樣讓他不安。元容就這么跪在他眼前,丟掉了她所有的驕傲,敞開了心讓他看,上面插滿的,是一把又一把他親手捅進去的刀子。顧子期的聲音漸漸軟下來,他捧著她的臉,可她還在哭,眼淚怎么擦都擦不干凈,他死死地壓住心頭的煩躁,柔聲的哄著,“我只是要帶容兒回家罷了?!?/br>
    “我不要!”元容不停地搖頭,指尖因為巨大的力氣泛出暗淡的青白色,“求求你?!?/br>
    賀三胸口不停地起伏,眼前的人擺明了欺人太甚,他上前一步,猛地把元容從地上拉起來,擋在身后,高高在上的俯視著顧子期,“她都說不要了!”

    手上一空,肌膚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顧子期這會被元容哭的心氣不順,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往刀尖上撞,他彈彈衣袍上的塵土,這才起身,手指撫上袖口的紋路,聲音的溫度驟降,寒的如正月的深井,“你又是個什么東西?!?/br>
    “我不管你之前與容妹有什么關系,既然現在她住在我賀家村就是我賀家村的人?!辟R三挺著胸膛往前走了半步,就被身后的元容死死拽住,一回首,正碰上元容驚恐的眼神,她不停地搖頭,示意賀三不要再說下去。賀家村淳樸人善,可顧子期不同,他跟他們之前所見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心比石頭還要硬,他的血比冬夜還要冷。賀三心里慪不過,拍拍元容的手臂,高聲開口,“不久之后我們就要成親了?!?/br>
    蠢貨!賀三這話一出口,何飛就睜圓了眼,他跟了顧子期二十多年,明顯感到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怒氣,飛快的掃了眼賀三又收回眼神,只把頭垂的更低了些,動也不動。

    “哈哈哈……成親?”顧子期忍不住笑出了聲,只是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顧子期!”元容慌忙開口,還沒等她說完,何飛就感到身上一輕,腰間的佩劍便被人飛快的拔出,利刃在空中閃過,電光火石間就傳來鋒利割斷皮rou的聲音。

    顧子期下手又快又狠,這是他師父教的,斬草除根被他學進了骨子里,融入了血脈。

    粘稠的溫熱落在元容手背上,她睜著眼,求饒的話還卡在嗓子中,眼前的人被割斷了喉嚨,整個頭顱與脖子呈現出一種扭曲的角度。

    顧子期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遙遠,他說:“或許你不知道,每個想要娶她的人,都不在了?!?/br>
    手腕被人攥住,元容還沉浸在巨大的視覺沖擊中回不過神,血液濺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顯得妖冶異常,周圍是村民驚恐的尖叫聲和婦孺的哭泣聲,顧子期挑著她的下巴,強迫元容與他對視,他著這么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攥的她手腕生疼,距離近到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刻到元容心上,“容兒好好想想風云寨,我不是心慈手軟的?!?/br>
    漫天的火光,一夜間便全部葬身火海的生命,他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死活,那些于他而言,不過是遍生的雜草,是低賤的螻蟻。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眼淚砸入地面,元容環顧著驚慌的村民,最終低下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好氣??!碼字碼到快被男主氣死……心塞,我要叫個外賣冷靜一下……

    ☆、驚弓之鳥

    “爺,已經三天了?!焙物w開口,自從回來,元容把自己緊緊地關在軟語齋已經整整三天了,除了姜重明,誰也不讓踏入,每次姜大人從里面出來,眉心的皺紋就又多加了幾道。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對她太過心狠?!鳖欁悠谕崎_窗戶,院子內的老樹開始抽芽,長出嫩綠的枝葉,花朵想抱著簇擁在枝頭,侍女們垂著頭,安靜的清掃著院落,一切都那么安靜。

    何飛張張嘴,最終沒有回話,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答案。是的,爺對姜小姐太狠了,每次當她喜歡些什么,握住些什么,爺都會毫不客氣的毀掉,一步步的把她往絕路上逼,逼到她無路可走,縱然他不是當事人,他也能感覺得到,費盡心思,用盡力氣,換來的卻是一場虛無,這是一種何等的絕望,何等的無助。

    “你不懂她?!焙物w不懂元容,他也不懂,這些年,他高高在上的看著她在泥濘中掙扎,那些苦難那些委屈,沒能壓垮她的脊梁,那個花一樣柔弱的女子,死死地扛著本該不屬于她的一切,仿佛以前他見到的,擁抱的,都是假的,眼前這個才是元容隱在骨子里本性,無私而又自私,他知道,他快要握不住她了,顧子期撫著窗框上的雕花,凹凸留在手指間,留下輕微的印痕,“那個女人的心太小,裝不下太多東西,我要斷了她所有的牽掛,我要這世上,她只有我?!?/br>
    無人可靠,無人可用,無人可選。

    “可您不怕她憎恨您么?”兔子急了還要咬人,何況是個有血有rou的大活人。

    “恨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鳖欁悠诨仡^,他背著,昏暗的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人,懼怕黑暗又渴望安全,所以會拼了命的往有光的地方狂奔,既然如此,他便要把她所有的陽光遮蓋住,徹底摧毀,只有這樣,她才會聽話,會乖巧的留在他身邊,依靠他、眷戀他。

    當一座被摧毀的世界里滿是絕望,她唯一能觸碰到的,就只剩下了摧毀者。

    顧子期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元容無言對抗的第四天,軟語齋的殿門被直接踹開,無數的金銀首飾,玉器古玩接二連三的被送到殿內,勺兒瘦的風一吹就能跌倒,她立在元容身側,紅著眼眶,無聲的流淚。她們用心了力氣,沒想到最終還是逃不出這座冰冷的墳墓。

    桌上擺滿了珍饈佳肴,顧子期與元容相對而坐,他執著筷子,夾了塊紅燒丸子放入元容面前的碗碟中,面無表情,“吃?!?/br>
    手指微動,元容熟練地夾起來塞入自己口中,唇齒碰撞,鮮美的rou丸被她吃的如同嚼蠟,顧子期也不惱,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往她碗里夾,她用這種稚童的手段與他對抗,到最后吃苦頭的只有她。

    憐香惜玉,也得香玉先自愛。

    “吃下去?!痹莸乃俣仍絹碓铰?,顧子期手下卻不停,他夾了段冬筍,菜色已經有些涼,油花都有些薄薄地凝固。

    “顧少爺,我家小姐吃不下去了?!鄙變涸陬欁悠谑掷锎袅税雮€月,對他的手段早已心知肚明,當年那個翩翩公子,怎么會變如今這副模樣,讓她懼怕,讓她不敢相信。她唰的一聲跪在顧子期腳邊,不停地磕頭,口中心疼的念著,“您別逼她,我替她吃,我……”

    “我與容兒說話,何時輪得到你插嘴,來人,掌嘴?!鳖欁悠诳炊嘉纯吹厣系纳變?,只盯著元容,他倒要看看她的倔強能撐到幾時,她身上的反刺,非拔了不可。

    “住手!”宮女的一巴掌還未落到勺兒臉上,就被元容的呵斥聲打斷,她顫抖著指尖,把冬筍費力的吞下。

    呵,顧子期冷笑出聲,吃食不停地往元容盤子里堆,最后一塊蝦段剛落肚,元容就再也忍不住,轉身吐了出來,食物的味道混合在口腔內,伴著眼淚不停地往外嘔。

    “吐完了么?起來?!鳖欁悠谏碜忧皟A,伸到半空中的手微頓,又立刻縮了回去。不能心軟,花養嬌氣了,就忘了自己還需要別人來剪刺。

    “我錯了,子期,我真的吃不下了?!痹莨蛟诘靥荷?,一手撐地,一手捂著肚子,胃里翻江倒海,她背對著顧子期,嘴唇都在顫抖,這個吐法,瞞不了多久的。

    樂衣輕拍著元容的后背,垂下的秀發掩住了她慌亂的眼神,元容今天當著顧子期的面演這么一出,多少做了些服軟的姿態給他看,可是這個孩子,這么多雙眼睛盯著,是決計瞞不下的。

    “你早這么聽話,何至于此受這些苦?!鳖欁悠诼曇糗浵聛?,一雙黑色的錦靴映入元容的眼簾,他蹲下身子,手掌輕輕地撫在元容的肩上,接替了樂衣的動作,帶著小心翼翼,“一會去尋個太醫給你開副消食的方子?!?/br>
    “我不想吃藥?!痹莨蜃谛燃t的絨毯上,眼淚掛在鼻尖上搖搖欲墜,她伸手攥著顧子期的袖口,可憐巴巴道,“我只想安靜的休息幾天,我好累?!?/br>
    眼前的女人如同驚弓之鳥,小小的縮成一團,看得他忍不住想把她擁入懷里,顧子期這么想著,也便這么做了,殿門大開,他半跪在元容面前,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女子安靜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這是一對夫妻,這般的舉動定會羨煞旁人,偏偏,顧子期是大蜀的駙馬,而眼前的女人,是南晉朝的后妃,如果讓平林公主直到,怕是派人直接把人殺了也不一定。門口守著的侍衛宮人,統統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權當沒看見。

    元容乖巧的被顧子期抱著,眼底一片黯淡,袖中的指甲死死地扣進掌心。

    這輩子,我愿把所有的驕傲自尊踩在腳下,換我孩兒一世平安。

    月底,姜鈺辰入中都,人一進城就馬不停蹄的趕入皇宮,身邊除了伺候小廝,就帶了一個櫻桃。櫻桃是母親死活塞給他的,說要找個貼心的人好好看看元容,櫻桃跟了她二十多年,最合適不過,姜鈺辰擰不過姜夫人,這才帶著櫻桃一起來。只是那丫頭半道上忽然染了重癥,幸好身子骨硬才挺過來,只是多少耽擱了些時日。

    這時候的元容還剛緩過勁來,精神有些不佳,只撐著身子佯裝高興地接待了自個的兄長,至于櫻桃,自然而言的依著姜夫人的意思,留在了元容身邊。

    荷包就掛在腰間,櫻桃絞著手指,有些拿不定主意,夫人給她的東西只剩下了那枚翠玉扳指,同時塞進去的字條卻不翼而飛,她不知道里面到底寫了什么,夫人不讓她看,她自然也不敢看。她只知道再來中都的路上她莫名其妙的生了場重病,不停地在鬼門關前面徘徊,身邊的人來來回回,隱約覺得有人解了她的荷包,可是那時候的她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就這么挨了幾日,病情才逐漸好轉,那是她第一次解開荷包,那張寫滿了字的紙張就這么憑空消失在了她前往中都的路上。

    這件事櫻桃沒敢告訴任何人,她不知道是誰,誰能在大爺的眼皮子底下,從她這個大丫鬟身上拿走貼身的東西。

    事到如今,只剩下了這枚玉扳指,她該如何給小姐交代。

    “櫻桃jiejie?!避浾Z齋的門被帶上,勺兒舉著燭臺,打算帶著她回房休息。

    誰料,櫻桃竟是不知道下了什么決心,只幽幽的看了她兩眼,便急匆匆的撩開珠簾,向著元容的寢室快步行去,徒留下莫名的勺兒立在殿中央。

    ☆、輾轉廝磨

    櫻桃跪在床榻前,大氣都不敢喘,她直視著面前的一尺地,一旁的火苗熬著油脂,偶爾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床榻上懸著厚重的紗簾,被銀鉤子將將的勾住,拉在兩側,室內安靜的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元容下身蓋著條輕薄的錦被,如瀑的黑發披散在肩頭,和素白的里衣顯出強烈的對比,手里握著的,是僅剩的一枚翠玉扳指。

    “父親為了那人,真是費盡了心思?!痹菘谥械哪侨?,自然是指林月白,不,她現在應該姓姜才對。

    元容又想到了她與月白的第一次相見,那是她和趙衷剛到回廊的時候,林府尹為他們接風洗塵,她就這么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宴會之上,奏了一曲相思引,她看著她,眉眼含笑,笑意像是刻進她的骨頭,也讓她有著莫名的不安。如今,真相被揭開面紗,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元容也知道心底那份不安的來源,那時候她只覺得林月白看她的眼神透著古怪,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一種了然,帶著一切已知的明了。

    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難怪林月白一未出閣的姑娘,會當著眾人的面彈出曲相思引這么不合身份的曲子。她只是心里痛快罷了,可以高高在上,俯視著她的苦苦掙扎。

    “夫人讓小姐不必憂心?!睓烟倚牡滓凰?,畢竟比起不知哪里冒出來的新小姐,自幼在她們身邊長大的元容,本就多一份親近,繼而又自責道,“只是奴婢無能,丟了夫人寫給小姐的信條?!?/br>
    元容端詳著臥在手心中的一抹綠,是塊上好的玉石,只是左瞧又瞧,怎么也瞧不出來與其他的有何不同,只好先收起來貼身放著,把疑問投放在另一件事上,“你的病大夫可有所什么?”

    “未曾,只說是染了風寒?!睓烟覔u搖頭,大公子看他病癥老是不好,中途換了多個大夫,可每一個都如是說,但她的身體她最是知道,世上絕無這么古怪的風寒,她跪著向前移動了兩步,述說著心底的焦慮,“可奴婢這心里就是不踏實,那場病仿佛就像一條布緞,沒日沒夜的絞著奴婢的喉嚨,憋得喘不過氣來?!?/br>
    “你可有告訴別人?”

    “沒有,奴婢一個字都沒敢說,連公子都未告知?!彼诿?,別人在暗,櫻桃在姜夫人身邊當了這么久的大丫鬟,豈能連這點心眼都沒有,只是字條卻是沒有留住。

    “這事你就當沒有發生過,至于信件的內容,等過兩日顧子期回蜀國,我求他帶我一起,屆時親自問問母親?!痹蓐H上眼揮揮手,示意櫻桃先退下。

    “是?!苯又鴤鱽磔p悄離去的腳步聲。

    元容一動不動的坐在床榻上,許久才睜開眼睛,燭火未滅,她就著昏暗的光亮起身,腳踩到綿軟的地毯上,微微陷下去一小塊,手掌輕覆在小腹上,一片平坦,前兩日還不停的嘔吐,這會卻安靜的如同不存在一樣。曹元晦配的藥到底能把這個孩子在她肚子里多留多久,她也不清楚,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只是孕吐雖然被止住了,精神卻依舊日漸疲倦。

    今夜櫻桃帶來的這個消息讓元容心里很不安。她覺得母親略過大哥讓櫻桃親自送信過來,定是出了大事想要通知予她,沒想到卻是觸碰了他人的逆鱗,櫻桃這場病比起風寒更像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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