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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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蒲寧她們!”身后的宮人大呼,接著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們不是去漣水池了么,怎么會在偏殿?!?/br> “小姐?!痹莞械搅苏菩牡念澏?,回頭看著受到驚嚇的勺兒,她張了張嘴,指著地上的尸體,“沒,沒有樂衣jiejie?!?/br> “定是李姑姑來索命了?!苯锹淅?,一個似哭似笑的聲音尖的刺耳。 元容借著燭火看著角落里縮成一團的宮女,她嘴里念念有詞,“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李姑姑求你放過我?!惫鉂嵉念~頭不停地敲在青石板上,染上一片血紅,夜色里看的更加滲人。 宮女的聲音不斷的響起,“火燒過來了!” “啊啊??!你們看那邊……”話還沒說完,元容身邊的一個小宮女眼皮一翻,倒了下去。 火光的映射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吊在偏殿最大的一顆梧桐樹上,烏黑的頭發垂到腰間,隨著風吹而擺動,在元容本是不信邪的,可這畫面也難免看的她心口涼意一片。 南晉信奉鬼神之說,白衣女子的出現瞬間讓精神高度緊張的宮人們徹底崩潰,朝鳳殿亂成一團,宮人四處逃竄,元容幾乎被撞倒在地上。 再去尋,那女子就已經不見。 元容腦子里不停的串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剛想上前一步去探個究竟,勺兒就忽的拉住了她的手,急切道,“小姐別看了,集櫻閣的火燒過來了?!?/br> 她看著越來越近的火龍,只得先隨著勺兒向樂衣曾提到的漣水池方向跑去。元容覺得這簡直是她十幾載的人生中最狼狽的一天,她跟著勺兒不停地在奔跑,衣衫被門欄勾出了幾道長長的口子,發髻也有些散亂。 “小姐,對不起,勺兒保護不好你?!痹缇蜎]了力氣,宮人們也不知道藏去了哪,倆人氣喘吁吁的坐在漣水池的東北角。 元容看著勺兒那雙不停忽閃的大眼睛,揉了揉她的腦袋,“傻丫頭?!?/br> 咳咳,煙霧越來越濃,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元容頭靠在勺兒的肩膀上,眼皮逐漸下垂。最后,她在夢中看到了三月的應陽,遍地開滿了桃花。 細碎的陽光透過床幔灑在元容身上,周圍充斥著好聞的藥香,她似乎感到了刺眼的光線,用力地張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由模糊變得清晰。 “陛下?” “你醒了?”似乎對元容的醒來并不意外,趙衷微笑的扶了扶她,讓她的躺的更舒服些。 元容有些不解,她不是應該被朝鳳殿的大火吞噬了么,怎的會跟趙衷在一起?勺兒,勺兒呢?想到勺兒,元容猛地一起身,胸口仿佛被什么東西砸過,痛得她差點暈了過去。 趙衷趕快扶住了她,伸手幫她順氣,“看你急的,那丫頭沒事,你安心休息?!?/br> 確認了勺兒的安好無恙,元容才放下心來,她不解的看向趙衷,“怎么回事?” “趙涉在順州反了?!壁w衷聲音不帶一點起伏,仿佛被反的不是他一樣,“要不要喝點水?!?/br> 喝水?元容有些好笑又好氣,“都什么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喝水?!?/br> “當然要喝?!壁w衷起身,手指碰了碰桌上的茶壺,溫熱傳入指尖,他稍微到了點送到元容嘴邊,“朕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閻王那偷回來?!?/br> 就著趙衷的手潤了下喉嚨,元容搖了搖頭,示意不用了,趙衷才把杯子放下。 “我有叫人給爹爹傳信?!?/br> “朕知道,信和人都被朕扣下了?!?/br> “你?!痹菀粫r語塞,她萬萬沒想到,她一天的惴惴不安是因為趙衷。 看著元容有些上挑的眉角,趙衷輕咳兩聲,她早晚是要知道的,心里微微嘆了口氣,“要不是朕截了信,你怕是火沒燒到命就沒了?!?/br> “你知道?”元容顯然從后一句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難道火是你放的?” 趙衷抬頭看著她,到口的話似乎被她搶先了,半響才訕笑著道,“沒錯,是朕放的?!?/br> 合著自己這條命是被他給玩去半條的?元容想著,聲音就帶上了委屈,“陛下這是準備讓妾和朝鳳殿永存麼!” “你可比朝鳳殿強?!壁w衷笑的有些沒落,眼神漸漸暗了下去,“朝鳳殿沒了?!?/br> ☆、迷霧重重 元容聽到這句話才發現,周圍靜的過分,而自己也不像是身處在皇宮之內,“這是哪?” “城郊的一座別莊,安全得很?!?/br> “那朝鳳殿的宮人們呢?!?/br> 趙衷一瞬不瞬的盯著元容的眼睛,臉上的笑意還掛著,四目相對,眼神卻有些冰冷,“她們和你一起沒了,你那里線人太多,朕只能一窩端才不會留下把柄?!?/br> 倒吸一口氣,元容忍不住想起宮內那幾十條性命,一天之前她們還是那么的鮮活,“這也有些過狠了?!?/br> “是嗎?”趙衷輕聲一笑,揉著她的腦袋,“蒲寧她們可不是朕殺的?!?/br> 聲音從耳畔傳來,元容震驚的抬起頭對上趙衷,聽他一字一句道,“你該感謝朕救了你和勺兒?!?/br> 元容這才驚覺。 想來周圍的確是有人要殺她的,只不過趙衷棋高一著,提前放了場大火。 集櫻閣離朝鳳殿甚近,又皆為實木所蓋,定然會一起著了。 想那人也定是覺得皇后死于火災比被人所殺來的更為隱蔽,只要封了整個宮苑,想她插著翅膀也飛不了。 想來這次若不是趙衷,自己怕是真的無法活著出朝鳳殿了。 “你是怎么把我弄出來了,我派人找遍了朝鳳殿,都沒有找到出路?!?/br> “這是朕當年一手蓋起來的,它有些什么你們不知,朕豈會不知?!笔前?,這朝鳳殿是他當年蓋給子和的,設了多處機關暗道,本想護她安全,卻終究沒能用上。 元容看著趙衷眼神逐漸迷離,也瞬間想到了這朝鳳殿的由來,那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蓋給她心愛女人的封后禮,意為:鳳棲之地,萬鳥朝凰。 元容迅速地按下了心中泛起的點點酸脹,“若是你還沒救到我,我便被烈火燒成了灰燼怎么辦?!?/br> 似乎被元容的問題拉回了思緒,趙衷微微一笑,點了下她的腦門,“那便算你福薄吧?!?/br> 元容咬著嘴唇,恨不得沖上去撓花他的臉,這么大一件事,他絲毫沒告知自己,虧自個之前還在擔心他,如今卻連個體貼話都沒有,越想越氣,元容隨手一拉被子轉身蓋住自己,悶哼出聲,“出去!” 趙衷也不解釋,輕輕拍了拍被子,“好好休息?!北阃肆顺鰜?,還不忘隨手帶上房門。 “您不解釋啊?!备鹬Z撓了下腦袋悻悻的跟在趙衷身后,“想來娘娘,不,夫人是真被駭住了?!?/br> “她那般聰明,過了今夜也就想通了?!壁w衷執著折扇輕敲了下左手,“她若喜歡鉆那牛角尖便讓她去鉆,何況這只是開始,若她這般嬌弱,以后的路,她該如何走?反倒是辛苦你了?!?/br>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备鹬Z站在趙衷身后,表情似乎有些不贊同,“我的命是爺給的,給爺跑腿賣命那都是應該的,只愿夫人能明白爺的一番苦心?!?/br> 明不明白都無所謂,趙衷瞇起眼,風吹撫著□□的肌膚,讓人從骨子里散發著冷意。 世間萬物,皆不能看得太透,入的太深。 “勺兒,你說我怎么就看不懂趙衷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呢?”元容半靠在床榻上,揪著勺兒編給她的小草環。 “夫人都不知道,我一個小丫頭又怎么會知道,不過——”勺兒還是把從今天上午從順喜那聽來的話告訴了元容,“梁南王在順州稱帝了,聽說咱家二小姐被封了后?!?/br> 哼,元容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嗤笑,“造反還敢稱帝,他當真是不怕史書以后戳他的脊梁骨?!?/br> “那夫人,咱們以后怎么辦啊?!鄙變河行┎话驳目粗约倚〗?,小姐是嫡出,那二小姐也是嫡出。順喜還告訴她說,小姐以后便不是皇后娘娘了,因為皇后和她以及朝鳳殿的六十五個小宮女全被燒死在了前個的大火中,如今,世上沒有娘娘,只有夫人。她再笨也該知道,她們從小到大的身份沒了,她不是姜家的丫頭,小姐也不再是姜家的小姐。 “勺兒?!痹萆焓帜﹃厍暗挠衽?,“你說趙衷為什么截了我給父親的信?!?/br> 勺兒歪著頭想了片刻,“想來是不想老爺太憂心,也讓夫人安全些吧?!?/br> “若是如此,便再好不過了?!痹菝佳鄣痛?,掩了眼中的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該懷疑父親,可是,如果姜家站到了梁南王一派,事情就不一樣了,一個與家族對立的女子注定是會被家族所拋棄的。梁南王起兵稱帝,既然敢封沛曦為后,想來姜家多半是站了隊的。 元容輕柔的繞著指尖的發絲,趙衷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才瞞天過海,把她這顆廢掉的棋子偷偷從棋盤上偷出來么。 不對,說不通。若是父親和叔伯在她與沛曦之間抉擇,那也應該是她死了以后姜家站隊,而不是趙衷提前放火救她,如今這三者之間卻相互矛盾,元容皺著眉頭,發絲和蔥根般的手指黑白交纏,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勺兒在元容身邊繼續編著草環,新綠的枝丫被層層疊繞,繞成一環又一環的小圈,室內安靜極了。 “廢物!”杯子重重的砸在桌面上,茶水濺了趙涉滿手,看著面前跪的人道,“孤要的是你們親眼看著人歿?!?/br> “爺,咱們都見著了那宮殿被燒成灰的,連只蒼蠅都沒飛出來?!钡厣淆R刷刷跪了一地。 “想來這人也是生死未卜?!睖睾窈挽愕穆曇魪纳磉厒鱽?,顧子期把玩著手上的扳指,他眼睛只垂看著地面,“沒看著斷氣的人,可算不的去了?!?/br> 趙涉聽顧子期開口,這才盡量緩和了下波動的情緒,回頭看他,冷笑道,“孤聽聞駙馬與那姜家皇后是故交,情誼頗深,如今這話說出來,也不怕負了佳人芳心,讓人心寒吶?!?/br> “子期這點怕是比不得王爺?!鳖欁悠诿佳坶g帶著些許笑意,端了眼前的杯盞,溫熱的茶水冒著裊裊的白霧,“若說讓人寒心,您可要比子期強的多?!?/br> 兩人相視而對,室內的空氣似乎凝結。 片刻后倆人才輕笑出聲,輕輕碰了下手中的茶盞,清脆的撞擊聲和著兩人的笑聲,卻讓地下跪著的殺手們個個聽的膽戰心驚。 庭院的小道上,顧子期悠閑地在月色下散著步子,他的人都隱蔽在院子的周圍,趙涉信不過他,他也信不過趙涉。但這畢竟是個別院,趙涉也拿出了誠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讓他帶人馬住進來。 風聲吹過樹梢發出沙沙聲。 顧子期停在水池邊,池面波光粼粼的水面空無一物,只映著他的影子,趙涉果然要比他想的心思深沉的多。 他打小與元容一起長大,縱然自己有些心思不純,可莫說當年只是個年少的孩子,便是成人,日夜的朝夕相處,也難免會付出幾分真心。 只是這份真心與自己的責任相比,占據的分量就太小了,小到幾乎可以忽略。 他走著自己該走的路,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 元容也曾在他最艱難時候悄悄入過夢,可那都是許久之前了。 他把去南晉那次當成了兩人最后的相見,坐在鳳位上的元容讓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當年他走的時候,那個女子還是圓圓的臉龐,天天哭的像個包子的模樣,如今,卻已經這般大了。 疏離的微笑,恰當的舉止。他也曾想過,若他當初真的娶了她,又會是什么樣子??蛇@想法,片刻就煙消云散。 元容小時候是多聰明的孩子啊,生生讓姜夫人給養的平庸至極。有時候,人不能不信命,不是被隱藏起來就都是好的,明珠變沙礫,固然不會招人惦記,可也沒了價值。 所以當知道趙涉要殺元容的時候,他雖然有著片刻的失神,可理智告訴他,是要贊同的。元容畢竟是姜承疇的女兒,他們要確保萬無一失,不能要姜家有一點的動搖。 至于趙涉,一個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算計到死的男人,他能善良到那里去。 “三娘?!泵苁依?,明亮的隨珠布滿了整間屋子,照的恍若白晝,趙涉坐在榻上,幾案上擺著幾樣小菜和一壺酒,他正對面放著一座牌位,牌位似乎天天被人擦拭,木頭格外的光滑。 今天顧子期的一段話,無疑戳到了趙涉最難以啟齒的傷疤。 “你當初為何要救他?”趙涉舉頭把一杯酒灌入喉中,這酒是邊塞來的,烈的很,殺的他喉嚨生疼,只有在這時候,他才能感覺到心里的那個被剜開的窟窿,寒風不停的灌進去,怎么都閉不上,暖不熱。 夜越來越深,趙涉一杯接一杯,似有說不完的話。 “我似乎有些醉了?!壁w涉側臥在榻上,摩挲著懷中的牌位,緩緩地閉上眼睛,聲音含著nongnong的眷戀,“三娘,你來夢里看我一眼可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家里的體重器壞了,拒絕相信那個悲傷地數字qaq rourou為什么不能放過我,跌倒垂墻哭泣~~ ☆、鴻鵠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