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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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謝瑾華寫的?在柯祺的眼中,謝瑾華立刻套上了一個天才學霸的光環。 謝瑾華低下頭,道:“寫得不好,讓你見笑了?!?/br> 柯祺最擅長察言觀色,知道謝瑾華這話是出于真心的,不是在假裝謙虛。 當學霸因為差一分沒有得到滿分而失落時,學渣以為學霸是裝的,但其實有些學霸是真的在難過啊,這是屬于優秀者的完美主義,他們不允許自己在擅長的領域出錯??蚂魅滩蛔@了口氣,說:“這樣子的字還不算好?你莫要對自己要求太嚴了。憂思過重不利于養病,你一定要放寬心啊,知道了?” 謝瑾華覺得自己漸漸開始了解柯祺了。 這是一個……很喜歡假裝成大人的小小少年。也許是因為柯家有很多孩子,而柯祺習慣了照顧弟弟meimei們,所以他的身上才會有著不符合年紀的穩重?謝瑾華記得大哥說過,柯家家風不好,那么柯家的內宅許是有些混亂的,柯祺說不定過得很辛苦吧?但柯祺不說,謝瑾華就不會追問。他覺得自己應該要配合一下柯祺,接受柯祺的表揚,聽從柯祺的囑咐,這樣一來柯祺就會覺得自己受到重視了。 柯祺最終還是挑中了章公的字帖。章公是尊稱,他本名章彬,是兩百年前的一位名臣。 臨近中午時,謝二帶著些小玩意兒到了維楨閣。 謝二自覺在讀書一事上天資不夠,今年下場試過,但未有什么成績,雖還念著書,卻已經開始跟著謝大做事了。謝二不是一個特別有野心的人,就覺得日后幫大哥管理庶務、打理家業也是極好的。 而謝瑾華了解這個二哥,知道他念書不行,在為人處事上卻很有一套。 謝二不笑時給人一種很沉穩的感覺,但笑起來時又會讓人覺得他很親切。他來時見柯祺站在桌邊寫大字,忍不住笑道:“這可是好了,四弟平時最愛念書,你也是個勤勉的,日后定能聊到一塊去?!?/br> 柯祺放下筆,想要給謝二行禮。 謝二趕緊說:“我比你年長數歲,托大叫你一聲弟弟,你便隨著四弟叫我二哥吧?!?/br> 柯祺就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二哥。 謝二把他手里的盒子塞給了柯祺,道:“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你拿去玩吧?!彼f著就走到了床邊,在椅子上坐下,又對謝瑾華說:“聽聞你身體好些了,原早該來看你的,只是大哥出門前叫我盯著三弟。這一來二去就耽誤了?!敝爸x瑾華身體不好的時候,謝二都不敢來看他了,怕累著了謝瑾華。 謝瑾華聽了這話,垂下眼瞼,不動聲色地說:“三哥只是愛玩了一些……” 他記得很清楚,大哥先前說過三哥受傷了,還因此給夫子放了假,而三哥再沒有輕重也知道受了傷就該養著,哪需要二哥專門盯著?看樣子三哥那兒肯定發生了一些別的事情。他那傷也來得蹊蹺。 “你不必替他說話,三弟這回確實莽撞了。所以大哥是發了狠要罰他的?!敝x二搖了搖頭說,“你是不知道,見大哥打三弟板子,我的屁股都跟著疼得慌!”謝三做的那事,一來耽誤了謝瑾華,二來差點為府里招來探子。雖謝三是無意的且被利用了,但如果謝瑾華因此死了,或者府里因此出了大事呢? 柯祺默默聽著兄弟倆的對話,在腦海中給謝三勾勒出了一個提籠架鳥的紈绔形象。 “竟是這么嚴重?”謝瑾華眨了眨眼睛。 謝二以為嚇到四弟了,趕緊說:“只有那頓板子厲害。大哥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說是讓三弟跪十天祠堂,卻也只是在白天時讓他跪著,到了晚上還暗示我給三弟送被子過去。而現在你身體漸好了,想來三弟都不用真的跪足十天。他前面還鬧著說想吃云祥樓的席面。既然有力氣鬧,你又何必擔心他?!?/br> 謝二故意說得輕松,也是不想叫謝瑾華一直擔著心。 謝瑾華心中了然。三哥被罰肯定和他有關,而他病了這么久,能和三哥扯上關系的無非就是八字那事。莫非那偽造了八字的商家女是三哥介紹給大哥的?應是有人見三哥心思淺才故意找上他的吧? 歷經兩世,謝瑾華忽然有一點想不明白了。上一世為何沒有出現柯祺這個人? 如果在上一世,柯家同樣找上了謝家,那么事情肯定就會照著這一世的樣子發展下來了??墒巧弦皇婪置骶褪菦]有柯祺此人的。這要么是因為柯家沒舍得用柯祺沖喜,要么就是根本沒柯祺這個人。 而如果柯家人在上一世不舍得,這一世難道就忽然舍得了? 所以,還是沒有柯祺此人的可能性最大。在家風不好的內宅中,死個庶子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如此一想,謝瑾華就覺得自己和柯祺果然很有緣分。因為他們都是在“這一世”才活下來的人。 謝瑾華如今一天要吃四回藥,都是些益氣固本、養血通絡的補藥。謝二在這里時,謝瑾華就又吃了一回。等他吃完藥,謝二見他似乎有了些困意,便主動起身告辭了??蚂魍瑯影阎x二送到了門口。 日頭這樣好,柯祺卻需要守著謝瑾華,連院子里都少去,更別提要在府里走動了。謝二拍了拍柯祺的肩膀,說:“你這些日子就先好好陪著四弟,伺候人的活是不用你做的,只一邊溫書習字一邊陪著他就好了。等到四弟身體大好了,你可以去閑云齋尋我玩。若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閑云齋找我?!?/br> 柯祺對著謝二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這般乖巧其實不是柯祺的本性,可無論是以前在柯家,還是現今在謝府,乖巧些就會討喜些。其實世上的人大都是些變色龍,只不過有人手段高端,有人卻本事沒到家??蚂骶褪鞘侄胃叨说哪穷?。 待柯祺回到屋內,謝瑾華卻還沒有睡。 “你快把盒子打開,看看二哥都給咱們帶什么好東西來了?”謝瑾華笑著說。他是清楚謝二都如何送禮的,現在裝得這般驚喜,也不過是想要讓柯祺開心一點而已。少年人應該都喜歡新奇玩具的吧? 柯祺卻以為謝瑾華是真的歡喜。這是可以理解的。孩子嘛,當然最喜歡收禮物了。 謝二送的禮物不貴重,卻很有心,是他專門從市井中搜羅來的有趣小東西,有風車,有不倒翁,還有捏成了各種奇妙造型的糖人,總之都是給少年們瞧個新鮮的。謝瑾華期待地問:“你喜歡嗎?” 柯祺的嘴角小幅度地抽了抽。好嘛,他其實可以理解謝瑾華的這種期待。青春期的孩子總是喜歡給自己找同盟,他們渴望被認同。我喜歡這樣東西,正好你也喜歡,那我們就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了。 于是,盡管柯祺對著這些玩具一點興趣都沒有,他仍是裝作高興地點了點頭。他抱著小箱子走到床邊,把各種小玩意兒都擺在謝瑾華的面前,說:“我很喜歡。你是要睡了?還是想要玩會兒再睡?” 見柯祺果真喜歡,謝瑾華松了一口氣,說:“先不睡,現在睡太多,晚上就睡不著了?!?/br> “那我們一起玩吧?!笨蚂骱苡醒哿诺卣f。 兩人都很努力地裝作玩得很開心。 兩人都很努力地裝。 兩人都很努力。 兩人…… 謝瑾華忽然說:“這些玩意兒雖然有趣,但你切不可玩物喪志了?!?/br> “你說得很是,那我去臨帖?”柯祺立刻接了話。 “嗯。你每日須得寫完一百張大字?!敝x瑾華認真地說,“你莫要覺得我嚴厲,我當初也是這樣的?!?/br> “好?!笨蚂髡f。 柯祺把各種小玩意兒重新裝回了箱子里,因覺得這是謝瑾華的心愛之物,他收得非常仔細。當他抱著箱子轉身朝書桌走去時,兩個偽少年互相看不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了,終于步調一致地松了口氣。 第七章 那一點點困意很快就散了,謝瑾華坐在床上,安靜地看著柯祺練字。 陽光從窗戶里探進來,亮得恰到好處,暖得恰到好處。 柯祺練字時非常認真,于是陽光下的他顯得有一點……神圣。都說三歲看老,謝瑾華不知道三歲能不能真的看老,可是透過一個人十四歲時的表現卻差不多能看到他模糊的未來了。十四歲的柯祺雖然還是一棵尚未長成的小樹,可是,他挺拔堅毅,不出意外的話,絕對能在日后長成一棵蒼松勁柏。 “……送不了錦繡前程,只能送清風一陣了?!敝x瑾華喃喃地說。 因著謝瑾華的身體稍微好些了——原本大家都已經不敢輕易動他——厲陽就重新鋪了床??粗鴧栮柛苫顣r的利索勁兒,柯祺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這才是真正的高級生活助理啊,不愧是侯府中培養出來的人才??蚂魃磉呍灿袀€小廝,就是他的表弟劉亞,可劉亞能把他自己打理齊整就算是不錯了。 謝瑾華的床很大。等到晚上再睡時,柯祺就不用委屈自己窩在椅子里了。兩人是一起睡的。 要是在幾天前,讓柯祺和一位同性同床共枕,他完全不會覺得尷尬,可現在他和謝瑾華之間卻有一層“不明不白”的關系……柯祺心里忽然生出了一點點不自在。為了緩解尷尬,柯祺摸了摸鼻子,佯裝無意地說:“我在家時就和兄弟們一起睡過。大家感情好,這也很正常。你也是的吧?”柯祺其實就和柯祐、劉亞兩人睡過,其中和劉亞睡得日子要多一些。他舍不得讓小表弟為他守夜時睡在床踏上。 謝瑾華卻沒什么和別人同床的經歷。他想了一會兒,只想起來了孩童時的一些事,略有些遲疑地說:“我幼年時……有幾次生病了,大哥徹夜照顧我,許是陪我一起睡過。不過,也許那時大哥并沒有睡,說不定只是坐著陪了我一夜而已?!毙r候的記憶本來就模糊,更何況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 “你不用回答得這么認真??傊?,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叫了你一聲哥哥,那我們倆一起睡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笨蚂魅滩蛔⌒α似饋?,他覺得謝瑾華認真思索的樣子有些可愛,“你不要多想啊?!?/br> 謝瑾華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他沒有多想,分明是柯祺自己多想了。 床是一張,被子卻有兩條。 柯祺睡在了外側。他和謝瑾華都沒有起夜的習慣。但萬一謝瑾華有事,柯祺睡外邊也好照顧他。 見兩位主子都躺下了,厲陽吹滅了燈,飛快走到床邊,就在床踏上坐下了。 柯祺只見一個黑影朝著自己罩過來,即使知道他是厲陽,但因為厲陽的速度很快,他還是被嚇了一跳,道:“厲、厲陽,你、你想做什么?”厲陽長得很壯實,就像是黑暗中一頭行動無比敏捷的熊。 厲陽一臉無辜地說:“回主子的話,小的要給主子們值夜?!?/br> “那你也不用睡床踏上……我記得外間有張小榻,你可以在那里睡?!笨蚂髡f。因這話說得太快,說完以后,柯祺又在心里過了一遍。他到了維楨閣中才不過一天,這里的大事小事按說都應該由謝瑾華自己做主,在沒有摸清脈數前,他最好別僭越了。于是,他又側過頭問謝瑾華,道:“你覺得呢?” 謝瑾華竟先笑了兩聲,才說:“隨厲陽自己吧?!?/br> 厲陽搖了搖頭:“小的就在這里守著?!?/br> 柯祺不明白這對主仆在打什么機鋒。其實,厲陽在外間守著也是一樣的,就算謝瑾華有事,厲陽也能在第一時間進到內屋。不過,柯祺不再多勸了。因為他意識到,其實對于整個謝府來說,他還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如厲陽這樣忠心的小廝不放心讓他和謝瑾華兩個人單獨待著,這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柯祺只溫和地說:“那你自己注意些,莫要著涼了?!?/br> “謝過柯少爺?!眳栮柡┖┑匾恍?。 見柯祺不再堅持讓他出去,厲陽在黑暗中松了一口氣。他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松下來。 第二日,謝瑾華要比柯祺醒得早一些。他們兩個人的睡相都很好,晚上睡下去時是什么模樣,第二天醒來時還是什么模樣。厲陽已經起了,大約是去了外間,于是屋子里就只有謝瑾華和柯祺二人。 謝瑾華看了柯祺一眼,又收回目光,慢慢閉上了眼睛。 謝家的男人,其實都是些薄情的人,“冷情”二字是刻在他們骨血中的。也許十四歲的謝瑾華還不懂得什么是“冷情”,可在藏珍閣中的那些歲月卻讓謝瑾華想明白了。謝家的男人啊,心腸都是硬的。 比如說謝瑾華的父親謝侯爺,他給人的印象是沉厚寡言,但在他的寡言之下,他是冷情的。再比如說謝家大少,他給人的感覺和謝侯爺很像,但在沉穩之下,他也是冷情的。而謝二的溫和,謝三的紈绔,這都無法掩蓋他們內心的冷情。再比如說謝瑾華自己,他的冷清之下藏著的其實也是冷情啊。 不爭,是因為不在乎。 不妒,是因為不在乎。 不惱,是因為不在乎。 不恨,是因為不在乎。 于是,他們好像成了別人眼中的完人。但其實,這都不過是因為他們不在乎而已。 在這個謝府里,活得最真實的人唯有當家主母張氏,哪怕她有時候言辭粗鄙,臉上的表情也或猙獰或不屑都顯得那么不討喜,可是,和冷情的謝家人比起來,有著正常七情六欲的張氏才是鮮活的。 但話又說回來,其實冷情的人也往往是長情的。 謝侯爺的長情是他對那一株四季海棠的珍視,謝大的長情是他對整個謝府的重視。謝二、謝三還小,他們這個年紀,不過才剛剛開始遇見一些人和一些事,因此都還沒有遇到什么值得他們去奮不顧身的東西。有著兩世經歷的謝瑾華倒是不小了,可是他一直活在方寸之中,也未曾遇見過什么風景。 謝瑾華不知道自己的長情會落在何處。不過,對于他來說,柯祺已經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了。 他感激他。 這份感激使得他把柯祺當成了是自己的責任。 如果一只貓是自己的責任,那么只要給它一碟小魚干一個貓窩就好了。 柯祺卻是一個人。 “他想要什么?”謝瑾華在心里問著自己。 “他想要進學。他有野心?!敝x瑾華自己回答說。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但這還不夠。也許……可以做得更多?”謝瑾華又問。 “照顧好他,直到時機成熟,直到他選擇離開?!彼^續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少年?!敝x瑾華仍在自言。 “是啊,他很有意思?!彼栽谧哉Z。 自言自語是謝瑾華在藏珍閣中養成的習慣。那時的他不能為人所見,也不能和其他人交流,于是慢慢就養成了自己對自己說話的習慣。大概是因為他太寂寞了吧?人在寂寞中難免會生出幾分軟弱。 那些漫長的時光贈予了他博聞強識的本事,當然也要附帶一些奇奇怪怪的后遺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