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說著,他低下頭,望著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蕭杏花。 “我倒是不如借著這次中毒,就此辭官離去,之后隨便尋一處這山清水秀之處,歸隱山林,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蕭杏花抬起眸子,望向自己的夫君。 夕陽落在他那棱角嶙峋略顯削瘦的臉上,本是極嚴肅冷硬刻板的,可是他那雙眸子中,卻是泛出別樣的溫柔。 也許是落日余暉灑入眼中的緣故,那溫柔中仿佛蕩漾著水光。 她抿唇笑了笑,輕輕“嗯”了聲:“也好,你陪著我,我們也如爹娘一般,尋一處山林隱居,倒是別樣自在清凈。至于兒女,自有兒女福,我們也不cao心了?!?/br> 蕭戰庭聽說兒女,倒是想起了佩珩的事。 “其實千堯千云也就罷了,我們也沒什么可cao心的。千云已經有了槐兒,又封侯的,千堯夢巧兒雖說至今膝下無子,也倒沒什么。至于翎兒,如今交給千云媳婦養著,我看叔侄兩個長在一起倒是極好。只是佩珩……” 他想起自己那岳父所說,擰眉道;“我聽著岳父的意思,是要佩珩留在他身邊,學醫三年,不見外人。如此一來,這婚事怕是徹底耽擱下來?!?/br> 蕭杏花這幾日其實也聽佩珩提起了,默了片刻,嘆道:“若是真得學醫三年,她和皇上是斷斷沒有可能了?;噬夏沁吪率切睦镞€懸著,我們總要尋一個機會,也該讓皇太后和皇上知曉這事,到時候,他們自然選個皇后,再招納妃嬪?!?/br> 蕭戰庭其實原本是怕妻子擔憂佩珩婚事,如今見她這么說,也就放心了。 “今日岳父大人倒是把我教訓一通,說難道說女兒家這輩子就該成親嫁人生子,說佩珩若跟他學醫,倒或許有一番成就。我想著也是,兒女自有兒女福,如今抉擇,端看佩珩自己意思。其實就算她學醫三年,到時候也不過二十有一,我大昭國便是留女兒到二十的,也是有的?!?/br> 蕭杏花聽聞,笑了笑:“也不怕的,其實娘也和我說過這事,她意思是,不舍得佩珩外嫁,想看看這兩年在夏家宗族中尋個好的,放在眼底下更放心?!?/br> 夏家子孫成群,支脈繁多,總有些和夏九寒不同脈的別枝,本就出了五服的,又加上蕭杏花這邊是女子,佩珩論起身份又占了一個“表”字,干脆再嫁回夏家,也是可以的。 夏九寒是夏家嫡系,他的外孫女嫁回夏家,斷沒有受氣的道理。 蕭戰庭想想也是:“這都是以后的事了,還是要看她自己,如今既答應了岳父跟著她學醫,先讓她潛心學醫就是。以后便是年紀大了,可以留在夏家,也可以由千堯千云照料著,倒是不怕的?!?/br> 蕭杏花聽他這么安排,自是沒什么可說的,伸手輕輕攬住他的頸子:“這些都聽你的就是了,佩珩命好,自有兄長嫂嫂幫襯,我也不必cao心?!?/br> 蕭戰庭聽她說話軟軟的,又略顯沁涼的手摟著自己頸子,不免心中有些異樣,胸膛也覺得泛酸泛漲,微微低首,啞聲問道:“佩珩命好,難道我的杏花命就不好?” 他這聲音,平時也就罷了,如今在這山里微風之中,竟覺十分動人,再者他如今身上殘毒已經解了,蕭杏花也是懸著的心放下,此時聽他這低醇話語,心中不免泛軟。 幾分疼惜,幾分動情,有青梅竹馬的相互依存,也有攜手到老的相濡以沫。 她仰起臉來,故意這么問道:“我怎么命好了?” 蕭戰庭看她因為仰臉的緣故,那雙杏眸略顯狹長,唇兒微微翹起,落在眼里,一時竟覺別樣風情。他的大手輕輕攬住她的后背,讓她抵靠在自己胸膛上。 “什么兒女孫子,咱們以后都不cao心了。等我辭官了,也像你爹帶著你娘一樣,任意暢游這天下之大,以后我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心里眼里都只有你……” 這番話若是別人去說也就罷了,可是由蕭戰庭說來,卻是多少有幾分別扭,以至于說到最后,他剛硬的臉龐上也微微泛起了紅,聲音也變低了,仿若在喉嚨里呢喃一般。 最后,他甚至俯首下來,灼熱的唇在她耳邊模糊低啞地道;“前半輩子讓你吃了苦,后半輩子,我傾盡所有來疼你……” 蕭杏花聽著,心里一慌。 其實他先是出外征戰,之后好不容易回來又中毒了的,兩個人已經是大半年功夫不曾有過。以前也就罷了,只當沒有這等事,最近一兩年,她也是漸漸從中得了滋味,又曠了這么久,如今聽他這話,已經是半個身子都癱得猶如面條一般了,直往下滑。 蕭戰庭大手輕輕托住她,只是這一托間,卻是恰好將她的雙臀按在了自己的腰跨處。 不是一日兩日的夫妻了,她又哪能不知道,堅硬若石的,幾乎要把自己的濡裙戳穿的是什么。 想到這還是在外面,她面上泛燙,心里發慌,咬咬唇,便用手使勁摳了摳他的肩膀:“這才剛清了毒,你好歹緩幾日,養養身子……” 她這話說出來最是沒說服力了,聲音嬌軟,簡直像是在勾引他。 他越發微微往前傾,一只手按住她的臀,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沒事,想了多日了……我身子好得很,不信等下你看……” 他的聲音粗嘎到仿佛風吹過懸崖上嶙峋的石。 ~~ 這一夜蕭杏花徹底明白了,豹子就是豹子,哪怕是才病過一場的豹子,你也不能小覷。 許是如今她尋了爹娘,許是他如今身上的毒終于解了,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換了山澗峽谷這么一個新鮮的地兒,他竟比往常時更來得猛些。 當外間鳥兒的叫聲在木屋窗戶響起時,她是怎么都爬不起來。昨夜被折騰得狠,他甚至讓她跪在榻間,而他則是半趴在后面。 他瘦了許多,腰跨的骨頭都咯著嫩生生的她,求饒也求過了,卻根本不頂用。 他就像一頭剛下山的豹子,怎么止都止不住。 微微睜開眼,看旁邊,男人已經起床了。 她勉強爬起來,下了木床,來到窗前,卻見峽谷外,兩個兒子也到了,正陪著當爹的練劍,父子三個人已經是揮汗如雨。 她望著這情境,一時也是笑了。 千堯先見到娘醒了,便笑著道:“娘,佩珩一早就做好飯了,說等你醒了,咱們一起過去吃。你先過去吧,我和爹還有千云先去旁邊溪水里洗洗?!?/br> 蕭杏花也想起這附近有溪水,周圍都是蘆葦叢,倒是個沐浴的好去處。雖說深秋了,可是昨晚折騰得她身上也有些汗膩,便也想洗,只是兒子去了,她卻不好去的。 正這么想著,就聽蕭戰庭吩咐兩個兒子道:“你們也不必圖現成飯,過去幫你meimei一起做飯吧?!?/br> 兩個兒子聽了,想想也是,便放棄了沐浴,直接和爹娘告辭,幫著meimei做飯去了。 蕭戰庭目送連個兒子離開,這才進來屋里,卻是一伸手:“走,我抱你過去,給你好生洗洗?!?/br> ??? 蕭杏花聽他這話說得,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仔細等下兒子回來了?!?/br> “誰能這么沒眼色,我既讓他們走了,還有再回來的道理?” 蕭杏花聽他這么說,也是噗嗤笑了。 其實她身上沒有力道,正好就著他的大手,賴在了他懷里。 他抱著她,來到溪邊,就著蘆葦叢的遮擋,幫她褪去衣衫:“這深山峽谷,連個侍女都沒帶,只好我這蕭國公親自出馬伺候夫人了?!?/br> 她在他懷里閉著眸子,沒說話。 待到身上微涼時,又有些羞,老大不小了,光天化日的,終究是有些放不開,便干脆埋在他胸膛上。 誰曾想他的胸膛上也是沒什么衣衫了,兩個人就這么浸泡在了溪水里。 當陽光落在她慵懶閉起的眼睛里,當水花灑在她細軟微涼的身子上,她感到自己這些年的疲憊,緊繃的精神,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松懈了。 “為什么我在侯府里時,明明有許多丫鬟仆婦伺候著,卻依然覺得累?” “可能是我沒親自伺候你?” 蕭戰庭抬起手來,撩著水,灑在她細軟的腰上,看著那水珠在陽光下反射出晶瑩的五彩光芒。 “我覺得也是!”蕭杏花忍不住笑出聲:“以后全靠你了?!?/br> 蕭戰庭這邊夫妻沐浴,其間自有一番旖旎風光,兩個人在這山澗溪水中,也是回憶起往日在大轉子村槐繼山下的種種情境。當時年輕,蕭杏花更多的是羞澀驚怕,害怕別人發現,如今年紀大了,這山澗里又沒旁人,兒女們也不敢輕易過來打擾的,舊夢重溫,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二人終于沐浴完畢,出來重新整理衣衫,準備去用膳,誰曾想,來到夏氏夫婦所處的木屋外,卻見到夏銀炭正匆忙從屋子里出來。 夏銀炭見了蕭杏花,如今真是恭恭敬敬的,比見了自家主爺還要恭敬。 “銀炭見過小姐?!?/br> 他以前那么兇巴巴的,如今竟然還可以在自己做出如此低姿態,實在是讓蕭杏花有些想笑。 “你也不必這么客氣,以前的事,本就是誤會,并不必放在心上?!?/br> 誰知道夏銀炭聽了,卻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以前的事,千錯萬錯自然是銀炭的錯,我不該有眼無珠不識小姐!以后我必跟隨在小姐身邊,鞍前馬后伺候,不離左右,誓死保護小姐!” ??? 蕭杏花微詫:“保護我?” 夏銀炭理所當然地點頭:“是了,主爺說了,以后我就要跟隨小姐左右,視小姐為主!” 蕭杏花和夫君對視一眼,她明顯感到了夫君眼中的不悅。 蕭戰庭輕輕皺眉,淡聲道:“這個不必了?!?/br> 他辭官后,自然會一直陪著自家女人,不離左右,難道說他蕭戰庭還保護不了自己女兒,竟要個這么五大三粗的漢子,來個什么“鞍前馬后伺候,不離左右”? 蕭戰庭這早間在溪水里得了趣,還想著抱著嬌妻歸隱山林,從此后逍遙自在為所欲為呢!哪能憑空多這么一個礙眼的? 可是夏銀炭顯然是個倔強性子:“小姐,這可是主爺的吩咐!主爺待我有再生之恩,我曾發誓一生效忠主爺,為他肝腦涂地!如今他既吩咐我保護小姐,我便是死,也不能離開小姐半步?!?/br> 望著地上跪著的這位夏銀炭,蕭杏花簡直是頭大:“罷了,你先起來,我回頭自會和父親商量,看看這件事如何處置?!?/br> 夏銀炭見蕭杏花這么說,連連點頭,一時又道:“對了,還有件事忘記告訴小姐了,今天咱們峽谷外來了一個客人,看樣子是認識姑爺和小姐的。咱家小小姐知道對方來了,已經和主爺稟報過,之后便出去見那位客人了?!?/br> “客人?”蕭杏花聽得不解:“什么樣客人?” 夏銀炭摸摸腦袋,卻是道:“這個不知了,對方自稱姓劉,是個小白臉兒,模樣俊俏的??礃幼有⌒〗愫退J識的?!?/br> 姓劉?小白臉?和佩珩認識? 蕭戰庭和蕭杏花面面相覷間,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皇上? 難道竟是他? 前來云夏山的,確實是劉凝。 自從那日蕭戰庭吐血之后,他見過一面佩珩,誰曾想佩珩說了一些絕情的話。 聽了佩珩那些話,他縱然是性子溫和,其實心里也有些失落的,想著她終究愛自己不若自己愛她。亦或者,她當初答應做自己皇后,其實本就別有所圖。 每每想起這個,不免心如刀割一般。 這些日子,知道她出外陪著蕭戰庭求醫,他在宮里,便是分外煎熬糾結。 一時想著,隨她去吧,自己退一步,干脆就此絕了,也免得平白添許多傷心;一時又想起往日和她相處的種種,不免心蕩神搖。 這世間女子許多顏色,他往日并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唯獨她,或許也是幾次周折,或許是當初她冒險為自己送來玉佩,也不知道是哪個時候,她就猶如一粒種子落在自己心里,生根發芽,在他心間盤根錯節,再也驅逐不去。 若是硬生生拔出,自是撕心裂肺一般。 如今手底下人探知蕭戰庭帶著兒女來到云夏山,他終于一個沖動,竟來了一個微服私訪,走出宮門,跑來尋她。 之前一點點的慪氣,早已經煙消云散,十幾日的分離,讓他已經是思念成疾,根本不愿意去想她心里到底有自己幾分。 便是不及自己十分之一,那又如何,日子還很長,總有一日,他會占滿她心坎每一處。 派人進去報了信,他站在云夏山茅屋外,負手而立,遙望著山上蒼穹,意態遙遠,心中卻是忐忑。 她是見,還是不見?見了后,會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