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像?像什么?” 蕭杏花聽得無名火起:“你們怎么不把自己押到那里?meimei既然被帶進茅屋,你們總該盯著點,萬一那個夏神醫起了不軌之心呢?” 蕭戰庭皺眉:“罷了,杏花,不必說了,讓他們速速上山,把佩珩接過來?!?/br> “爹,可是我看著——” “你看著什么也不行,誰知道那夏神醫人品如何,你們既然都怕他家家仆,又怎么能讓你meimei單獨留在山上?速去!” 蕭千堯和蕭千云相視一眼,只得暫且應著,說是馬上就去上山救meimei下來。 可是待到出去后,蕭千云卻道:“昨夜我躲在他們茅屋外面半響,聽著里面有說話聲。依我看,那個夏神醫雖然未必是什么仁慈君子,可是卻對meimei并沒有不軌之心?!?/br> “雖這么說,只是終究不放心,你我先設法上山,看看能不能見佩珩一面,看她怎么說。若是我們見情勢不對,自然是趕緊帶她下山?!?/br> 兄弟二人既然商量妥當,便又趕上山去,這一次還沒走到茅屋,便見了那家仆,卻見那家仆看到他們二人,自是厭極,怒道:“你這小子,昨日屢屢耍弄于我,怎么今日又來?” “這位大伯,昨日冒犯了你,實在是我不對,今日我們是來尋我們meimei的。只要見著meimei,自然就走了?!?/br> “你meimei?”那家仆斜眼看他們:“我明白了,敢情你們二人昨夜上山來給我搗亂,就是為了讓你meimei跑進來裝病迷惑我家主爺?!?/br> 蕭千堯二人被人一眼看穿,也就干脆承認了:“是,昨夜的確實是我meimei,昨日冒犯也是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如今因父母訓斥,擔憂meimei,可否老伯告知,我meimei如今可好?” 那家仆審視他們半響,倒是有些信了,因他們多少和如今家里收留的那姑娘有些相似,看來還真是有血緣。 鑒于家里收留的那位姑娘,自家主爺很是重視,他也就勉強發發慈悲,告訴他們幾句。 “你們也不必著急,我們主爺自然是好人,既然收留了你們meimei,讓她守在我們夫人身邊,斷斷沒有委屈她的道理。我知道你們是要上山來求主爺給你們家人看病,只要你meimei哄得我家夫人高興了,不說看一個病人,便是十個,又有什么當緊!” 蕭千堯蕭千云聽得這話,雖說心里是信了,可是沒見到meimei,終歸是不好向父母交代,當下只好求道:“這位大伯,好歹讓我們見meimei一眼,要不然我等回去,怕是被父母打斷了腿!” 家仆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不過還是道:“我素來是個菩薩心腸,如今便不趕你們走了,你們且侯在這里,我們夫人今日會出來散散心,到時候你們自然能見到你們meimei了?!?/br> 蕭千堯蕭千云自是千恩萬謝。 一時那位家仆回去茅屋了,蕭千云想起來,不免嘆道:“此人也實在是古怪,明明平日兇神惡煞的模樣,動輒能把前來求醫的打倒在地,卻能自稱素來是個菩薩心腸?!?/br> 蕭千堯也覺得頗為古怪,不過也顧不得那些:“多想無益,你我還是留在這里等等看,若他沒騙咱們,想必是能見到佩珩的?!?/br> 其實他們哪里知道,這位家仆姓夏,名銀炭,依他早些年脾氣,怕是早已經將這兄弟兩個撕成碎片了,如今能好生好氣說話,也實在是“菩薩心腸”了。 兄弟二人苦等了老半響,等到幾乎以為那家仆是誆騙他們的時候,終于見茅屋門開了,自己meimei出來了! “快看,是佩珩?!笔捛蛳驳?。 “噓,小聲些,免得被那婦人察覺?!?/br> 原來此時佩珩從茅屋中走出,卻是扶著一個老婦人的,那婦人看著約莫五十多歲,樣貌慈愛安詳,面上隱隱帶著笑,正用憐愛的目光望著佩珩。 “我都說了,我自己出來走動走動就好,不用你扶著,不是說你昨日摔倒了嗎?還是在屋里歇著吧!” 婦人的聲音頗是溫柔。 蕭千堯和蕭千云對視一眼,兩個人這個時候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至少看來佩珩在這里并沒有受委屈,且那婦人待佩珩極好的。 “娘,我不想歇著,就想陪著你。我和娘分離這么些年,每日朝思墓想,如今好不容易和娘見著了,我都恨不得一刻都不離開娘跟前,一直陪著你?!?/br> 這話自然說得那夏夫人眉開眼笑:“可算尋著你了,三十多年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著你了!” 蕭千堯聽著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 “娘?”他小聲問蕭千云:“這是什么意思,佩珩怎么管別人叫娘?” “誰知道,我猜是哄著那婦人高興?” 誰知兩個人正納悶著,卻見院子里,原本笑模笑樣的夏夫人端詳著佩珩,忽然那笑就收斂了。 佩珩也發現了,本來夏夫人慈愛的眼神溫柔得幾乎能溢出水來,可是忽然間,她狐疑地望著自己。 佩珩微驚,以為自己露出什么破綻,只好笑著道:“娘,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洙蘅,你和娘整整分離了三十一載,娘想著,便是見到你,你也應該是嫁為人婦了,如今怎么看著這么年輕?” 佩珩心驚,其實那位夏大夫已經和她說了,要教她稍修飾自己以使自己看上去年老十幾歲,可是還未曾來得及,這山里茅屋又沒什么粉黛涂抹,她只好草草梳了一個土氣的婦人發髻。 可是任憑如此,也掩蓋不住十七八歲女孩子的秀氣,自然和三十多歲的婦人并不像。 “阿喆,我昨晚和你說過的,洙蘅這些年被拐了后,養在深宅中,不怎么見外面陽光,未曾婚配,又被人悉心調理,這才使得她容貌看著年輕罷了。如今她確實已經三十幾歲,這個做不得假的。我也派人細細查過了,她確實是咱們洙蘅?!?/br> 夏夫人猶豫了下,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佩珩,那神態間頗有些小心翼翼。 佩珩見此,倒是平生了許多不忍心。 其實她甜言蜜語哄著這位夏夫人,就是要哄得她高興,這樣夏神醫就會履行他的諾言,給自己父親治病。 只是甜言蜜語說了一些后,她自己也很是歉疚,覺得騙了這么好一位夫人,如今又見她想認卻又膽怯的模樣,更是心疼,便忙道: “娘,我的容貌是有些異于常人,可是我的的確確是你的女兒洙蘅,我甚至還記得當年我被拐前的事,當時你抱我在膝頭,親手給我撫琴聽,這些我都記得,難道娘你不記得了?還是說因為女兒容貌異于常人,你便嫌棄我不認我了?” 佩珩說著這話,眼里幾乎滴下淚來。 那夏夫人見了,頓時眼淚也跟著落下來,慌忙上前哄道:“洙蘅,你莫要難過,娘當然不會嫌棄你了。這些年來,娘朝思墓想,跟著你爹不知道走遍了多少地方,卻尋不見你,你可知,娘心里有多難受?娘每日睜開眼,第一個便想著,不知道我的洙蘅如今在哪里,可曾吃飽穿暖;娘每日走在街上,但凡看到個女孩兒,便想著,我的洙蘅若還活著,倒是和這個女孩兒年紀相仿,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洙蘅,娘便跑過去跟著人家看……” 說著這話,夏夫人已是淚如雨下:“整整三十年,我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未曾吃過一頓安心飯。別人說我瘋了,可我知道自己沒瘋,我只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佩珩聽她這番話,心里竟也如刀割一般,原本便是假落淚,此時也真得哭起來。 夏夫人慌忙道:“洙蘅,我的洙蘅,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我這些年,我怎么找不到你,我怎么找不到你,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說著這個,她忽然兩眼發直,目視前方,呆呆地道:“不對,洙蘅呢,我要去找洙蘅,她在哪里……” 旁邊的夏大夫見此,連忙掏出一根銀針來,迅捷地刺向了她腦上幾處xue道。如此幾下,手起針落后,夏夫人已經是倒在了那里。 佩珩連忙幫著夏大夫一起將夏夫人抬進茅屋中,放到旁邊的木床上。 安置好后,夏大夫滿臉不悅地掃過佩珩:“我早和你說過,不要招惹她,不要讓她太過大喜大悲,無論是過喜,還是過悲,都對她的病情不利!” 佩珩低頭:“是,我知道了,以后定會注意的?!?/br> “你先出去吧?!?/br> 佩珩聞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夏大夫:“可是,夏先生,那你什么時候能給我爹治???” 夏大夫聞言,更加不悅了:“我早說過,三十多年前我就發下誓愿,會看足八千八百八十個病人,如今我已經看了八千八百七十九個,只剩下最后一個了。這最后一個病人,我會為你父親留著,可是什么時候看,也得看我心情?!?/br> 佩珩如今已經約莫知道,他是要看病還愿,只可惜,八千八百八十個病人快看完了,他依然沒能實現他許下的愿望,所以他越發憤世嫉俗,干脆最后一個病人都不想看了。 這想法也實在是古怪,異于常人。 或許是抱了太大的期望,生怕看完最后一個,到底一切成空,反而恨不得現在干脆留著最后一個,等著那渺茫的希望吧。 只是佩珩知道,自己父親可是等不得,堂堂國公爺,難道就侯在山下,等著這位夏大夫什么時候有了心情,才能給父親看??? 于是她沉吟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夏大夫,凡事總是要試一試,你既然發下誓愿要看足八千八百八十個,那好歹應該盡早把最后一個看完了?;蛟S等看完后,你的心愿便能實現了。再說了,我父親是當朝蕭國公,若是他病好了,感念您的恩情,自然會尋遍天下,幫著您去尋找女兒,或許……” 她話剛說到這里,那夏大夫忽然大怒,指著她罵道:“我夏九寒早就想明白的事,哪里容得你個黃毛丫頭置喙!況且你以為什么蕭國公,我就看在眼里嗎?你以為他就能幫我嗎?我夏家找不到的人,便是命中注定找不到,難道區區一個國公爺竟能幫我?你竟如此自以為是,資質實在平平,根本不堪假扮我的女兒!” 佩珩聽得無言以對,不曾想,假扮他的女兒都是要資質的。 不過她也不敢說什么:“夏大夫息怒,也是小女子一時嘴快,說錯了話,這里給您賠不是了?!?/br> 夏大夫冷哼一聲:“你也不必多說,以后我說什么,你不許頂嘴!還有,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你那什么兩個哥哥不是等著你嗎,趕緊讓他們離開!” 佩珩聽著自己兩個哥哥來了,自然是喜出望外,當下也顧不得那夏大夫冷言冷語,趕緊告辭,出了茅屋,來到籬笆院外。 蕭千堯見佩珩自己出來,趕緊過去:“剛才這是怎么了,那位夫人怎么忽然便暈倒了?” “他們可曾欺負了你?我瞧著那夏大夫臉色并不好?” 佩珩搖頭:“那位夫人是丟了女兒,得了失心瘋,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夏大夫要我假扮他家女兒,哄他夫人開心,誰知道剛才他家夫人忽然懷疑了我,又開始念叨起來,莫名就犯了病?!?/br> “至于剛才那位夏大夫,他倒是把我訓斥了一通,不過也沒什么,我瞧著,他也不是壞人,就是脾氣差了些?!?/br> “訓斥你一通?” “對,無非就是說我假扮他女兒假扮得不好罷了?!?/br> “那他有說什么時候給咱爹看病嗎?” “沒,說是看心情,但是倒答應了的,說最后一個名額留給咱爹了?!?/br> “名額?這是什么意思?” 佩珩便把那什么看足八千八百八十個的許愿說給兩個哥哥聽:“他雖然脾氣很是古怪,不過我瞧著,倒不是什么壞人,也是言而有信的,等我這幾日好生哄著他家夫人,再勸說下,設法讓他給咱爹看病就是了?!?/br> “佩珩,咱爹咱娘已經知道你上山來夏大夫這邊的事,可把我們罵了一通,他們不放心你,說讓你下山?!?/br> “這個自然是不行,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既然答應了夏大夫假扮他家女兒,總該有始有終,好歹等他給咱爹看了病,我再說離開。如今哥哥你們也不必著急,先下山去,把這邊的事都好好給咱娘說說,這是千萬瞞住夏大夫發脾氣的事就行了?!?/br> 蕭千堯蕭千云兄弟倆對視一眼,想想也只能如此了:“佩珩,也是哥哥無能,倒是讓你受委屈了?!?/br> 真恨不得那夏大夫丟的是兒子,也好讓他們來假扮兒子,強似讓meimei來這里受氣。 “也沒什么好委屈的,左右他發脾氣,我不當回事就行了。我瞧著啊,不但他家夫人得了失心瘋,這位夏大夫也是醫者不自醫,怕是早也腦袋不太正常。我和個腦袋不太正常的,有什么好計較的?!?/br> 一時兄弟二人又囑咐了meimei一番,商量著一個人下山去稟報父母這邊的情形,另一個則是潛在山中,萬一佩珩有個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 下山的是蕭千堯,他把佩珩所說一一告訴了蕭杏花蕭戰庭。 蕭杏花簡直無言以對:“她竟然去把別人叫做娘!” 蕭戰庭皺眉:“派幾個侍衛上山,速去潛在山中,若有萬一,擲石為號,接應佩珩。另外,安排軟轎,抬我上山,我去親自見一見這位夏大夫?!?/br> 他斷然沒有讓女兒受委屈換取活命機會的道理,是以他要親自上山,若那夏大夫肯給自己治毒也就罷了,若依然不肯,他就把自己女兒接回來。 卻說因夏夫人睡去了,夏大夫便把佩珩叫到茅屋后面。佩珩過去,這才發現,這三間茅屋是依山而建,其實茅屋后別有洞天,竟是個以樹為蓋,以石為地的天然院落。 而在這院落里,安放著許多精致的白玉罐子,一排排地分外整齊。除了那些白玉罐子,還有一些銀針,戥子,鐵藥碾,銅杵臼,博山爐等。 夏大夫面色嚴肅地道:“你既要假扮我的女兒,自然是要裝得像一些,我的女兒自然得繼承我的衣缽?!?/br> 繼承衣缽? 明明自己是假扮的,也好去繼承他衣缽? 不過佩珩也不敢多問,唯恐又觸怒了他,只好道:“夏先生請講就是?!?/br> “我自然不是要真得把我的一身本領傳給你,可是好歹懂一些皮毛才好。這里面是幾百種藥材,里面都貼了名簽的,今日你先把這些認全,等到明日,我再教你針灸,這樣以后也能給我夫人針灸了?!?/br> “好?!?/br> “至于現在,我先教你如何裝扮自己容貌,讓自己看著年長一些,當然你也不能一下子變老,要不然我夫人又要懷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