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顧騁馬上看向他,有點嚴肅的問:“你笑什么?” 當然是笑你啦。 霍譽非覺得顧騁就像是只雄孔雀,努力挺起胸膛開屏炸毛給自己壯聲勢。 但他搖搖頭,故意道:“你總是占我便宜?!?/br> 顧騁揚眉。 霍譽非馬上又道:“算啦,反正我的便宜也就只給你占?!?/br> 霍譽非眼睛都是彎的,嘴角含著一個小酒窩。 顧騁好久沒看到他的小酒窩了,覺得心里癢癢的。 只可惜對方拉開了門,舒展著肩膀,走了出去。 他們一邊下樓,霍譽非還一邊開玩笑,再三向顧騁求證:“無論我爸爸和宋女士給你開多大的支票,你都不會拋棄我吧?” 顧騁關注的點顯然不一樣:“真的會給我開支票嗎?” 霍譽非好無奈,兇巴巴道:“開了也不許收。不許把我賣掉?!?/br> 他假裝生氣的樣子像是真的一樣。 顧騁樂了。 問:“多少錢也不可以嗎?” 霍譽非嚴肅臉:“多少錢也不可以。我很貴的?!?/br> “有多貴?” “反正只有你買的起?!?/br> 顧騁有點接不住這一句。 霍譽非就堵著他反復問:“答不答應?答不答應?” 好像兩個人里反而比較緊張的是他一樣。 不過到了小餐廳門口,霍譽非動作就規矩了起來。 小餐廳里只有霍啟東一個人,正坐著看報紙,看見他們進來,抬了抬頭,直接繞過小兒子,和客人示意了一下。 顧騁從容點頭,恭敬的問候了一聲,坐在霍譽非身邊。 但事實上,剛剛被霍譽非安撫下去的那么點緊張又開始冒頭了。 霍譽非在桌子下面準確的找到他的手,握了握,然后松開,請人把他們倆面前的西式餐具換成中式的。 因為要照顧他的口味,霍譽非在家里大都吃西餐。 看見霍啟東在注意這一點,霍譽非就說:“我陪爸爸吃中餐嘛?!?/br> 然后又問:“宋女士呢?” 霍啟東平時是不管他這樣稱呼的,這時候卻特意糾正:“好好說話?!?/br> 霍譽非摸摸鼻子:“mama呢?她怎么沒有下來?!?/br> 霍啟東說:“宋……你mama她不太舒服,多休息一會?!?/br> 霍譽非就遺憾的搖搖頭:“我還想正式介紹顧騁給你們認識?!?/br> 霍啟東不以為然:“早餐桌上就很正式了嗎?” 他說完這一句就不再理會霍譽非,轉而問顧騁專業、學習,平時的興趣愛好,還有以后的打算。當然這些他早就知道得非常清楚了,所以也特意的繞開了許多敏感的話題,比如顧騁孤兒院的出身,無父無母的窘境。 霍啟東暫時對霍譽非的小男朋友還沒有什么看法,他受到的教育和本身的教養也不能夠讓他做出有失禮節的事,尤其對方還是作為霍譽非的男友的身份第一次來家里做客。 而霍譽非昨天晚上還受傷了。 想到這里,霍啟東的目光就又轉回到小兒子身上:“怎么穿的這么???胳膊上疼不疼,有沒有好一點?” “昨晚顧騁幫我洗澡,沒有碰到水?!被糇u非特意活動了一下受傷的左臂,眉頭輕輕一皺,還是說,“已經好很多了?!?/br> 霍啟東怎么會不知道他在耍什么小把戲,輕輕一哼,轉而問起霍譽非最近的忙的事,突然提到了那個培優基金的運行情況。 霍譽非連忙撿著重點回答了一下,然后就輕輕一咳,轉移話題:“爸爸,這一次的事情確實是我不小心,我希望能自己來處理,可以嗎?” 霍啟東動作一頓,然后點了點頭:“可以?!?/br> 霍譽非有點驚訝。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可以”是什么意思了。 短短一個晚上,兩名襲擊他的黃發青年就對自己受人指使跟蹤并“襲擊”霍譽非的事實供認不諱,很快就將趙陽抖摟了出來。 b市本身就是國家政治經濟的中心,涉黑勢力很弱,不成氣候。但畢竟這世界黑色的一面在哪里都存在。趙陽從小沉迷于江湖義氣,因為家境寬裕,手上零花錢也多,自初高中起就和所謂的“黑道大哥”保持著良好的關系。趙陽家里做建材的,因為有門路,生意很火。他和顏清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顏清的母親也姓趙,和趙陽的爸爸還有一點八桿子打不到的親戚關系。趙陽小時候兩家走動還很多,但后來顏正則升遷,搬家了幾次,漸漸聯系就少了。當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顏正則那些“讀書人”的清高,就算趙陽家里再有錢,他也不怎么看得上。 但趙陽一直對顏清非常照顧,對待她和親生meimei也差不多,從小就為她和別的男生打架,一度甚至沒有人敢靠近顏清。后來上高中,兩人分別讀了不同學校,這種情況才漸漸改變。 “趙陽他在學校表現的都很優秀,還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干事,上進也努力,沒有什么壞心思的,他只是腦子一時轉不過彎。無論什么樣的賠償條件我們都接受,請你們千萬給年輕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br> 趙陽的父親非常會說話,也極能掌握其中的分寸。 他說著就站起來,朝著一圈人反復鞠躬。 趙陽的父親年紀也大,雖然是做生意的,但是穿得干凈卻質樸,反而更加像是一個收拾打扮之后進城的農民。為了惹出禍事的兒子不停的向別人懇求、道歉,看起來很令人心酸。 霍譽非站在單反玻璃之外,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個小屏幕,同時也傳達著里面的畫面和聲音。除了嘴角邊天然的一點笑意,他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關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對方,他和霍譽非有不少接觸,但都是公事公辦的性質,至于這位“三少”究竟是什么樣的脾性,他也僅僅是前一天晚上在車上被對方揶揄的時候摸到了一點邊角。 也不能說錙銖必較吧,但大概很少人能夠讓他吃虧。 所以他很知趣的不發表看法,等待對方做出指示。 但是霍譽非一直都沒有說話。 他覺得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不論趙陽的父親表現出如何的舐犢情深,趙陽確實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比如anddy那件事,壓根不能夠用“腦子轉不過彎”來輕飄飄抹平。 那是犯罪。 那是要毀掉一個人,并且還很惡毒。 霍譽非看著趙陽的筆錄和問詢記錄,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無法無天。 大概是一個人能夠動用的社會資源超出了他自我控制的范圍,就容易膨脹。 但是這種“膨脹”也不過是一戳即破的氣球,現在就剛好撞在了針尖兒上。 霍譽非嘴角彎了彎。 關磊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又心里毛毛的,但是他們的律師剛剛來找他確認,這件事后續要怎么處理。 他必須得從霍譽非這里拿到一個答案。 終于還是輕輕咳嗽了一下,試探道:“三少?” 霍譽非馬上轉過頭:“嗯?” “這個事情……你看?” 霍譽非伸出手指在單反玻璃上點了點:“你們處理的已經很好了,爸爸卻說可以交給我來處理,你覺得這是為什么呢?” 關磊表示:“我不了解先生的意思?!?/br> 言下之意是你們父子之間的交涉當然只有你們父子本人知道了。 霍譽非嘆了口氣:“所以我也在想呀,或者說,這件事并不光是趙陽……” 其實他說的“交給我來處理”其實是想把事情和顧騁說一說,讓他也了解一下人世險惡,比如趙陽想要害他真正的原因并不是他和顏清分手,怎么樣的傷害了顏清的情感和自尊,而是他手中握有比顧騁要多的資源。 所以他就有這樣的權力了嗎? 從公平公正從道德法律從社會契約……當然沒有。 但是實際上,在很大的情況下,他都在實際行使這種不正當的權力。 誰能阻止他呢? 只有那些掌握資源比他更加多的人。 這有違自由和公正的意志,但卻又實實在在存在于現實。 就像表面上一塵不染的b市,也照舊有許多骯臟的小角落一樣。 霍譽非希望顧騁能夠看清楚這些,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就能聰明的繞開那些骯臟的角落,不要弄臟了自己的鞋子。 對霍啟東來說,如果不是霍譽非意外受傷,趙陽這樣的人壓根不值得入眼。而霍譽非從小到大學到所有讓他得以成為霍譽非的東西,也不會讓他對這樣事情有太多感慨。 但顧騁就不同了。 他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眉頭蹙得很緊。 霍譽非對這件事解釋很少,直到聽到律師說的話,以及趙陽父親的種種解釋。他才慢慢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趙陽……也就是顏清的朋友,因為顏清打抱不平,想要給他一點教訓。 anddy的事情他運氣比較好,而昨天晚上霍譽非顯然運氣就不是那么好了。 在得知了事情竟然是這樣子的之后,顧騁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一直沒有說話。 這件事對他的震動很大。 霍譽非曾經問過他,有沒有懷疑過什么人在陷害他。 他說他想不到。 是真的想不到。 在顏清的事情上,他也問心無愧。 現在卻忽然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很簡單了。 他覺得問心無愧不假,但奈何別人卻覺得“你欠我”。 然后肆無忌憚的以此為憑證來傷害你。 為什么? 因為你們的標準不一樣。 為什么有的人“標準”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