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一方面,王敦名義上是“清君側”,把矛頭指向劉隗、刁協兩個朝廷公敵,士大夫又都跟瑯邪王氏關系很好;另一方面,王敦確實屬于犯上作亂。不言而喻,江東眾臣的內心無比糾結,他們在忠君道義和盼望劉隗、刁協被王敦滅掉這兩種矛盾的心理狀態下左右徘徊著。 太子中庶子溫嶠就屬于這類典型。他問尚書仆射周(yi)道:“大將軍要清君側看似也有些道理,應該不算過分吧?” 周的價值觀是忠君道義高于一切,他回道:“陛下非堯舜,哪能沒過失?如果陛下有了過失,臣子就發兵犯上,這不是叛亂是什么?” 這段對話充分展現了江東臣子的復雜心態。相信大部分人都和溫嶠一樣,因為不爽劉隗和刁協,故有心支持王敦。而也有不少像周這樣的人,當國難當頭,維護皇權就是唯一的選擇。不過,從周的回答中也能看出,他也認為這事是司馬睿的不對,因為,包括他自己在內的絕大部分同僚都被劉隗和刁協咬過。 請罪 我們再看看跟王敦有直接關聯、立場更加尷尬的王導以及瑯邪王氏一族的情況。按理說,王敦發起叛亂,相關親屬是要被族誅的。事實上,就在劉隗從駐地返回建鄴的途中,他已經給司馬睿連發密函,建議殺掉王導了。但司馬睿沒動手,他有點不忍,更重要的是不敢,他不知道這么做到底有沒有好處。 王導明白自己正處于生死關頭,他得知王敦發兵的消息后,火速召集了建鄴所有族人囑咐道:“在朝為官者全部脫去朝服,大家閉門謝客,無論陛下做出什么決定,都不準反抗?!苯又?,他又指名道姓點出了二十幾個在朝廷擔當要職的族人:“中領軍王邃、左衛將軍王廙(yi)、侍中王侃、侍中王彬……你們幾個從明天開始,每天一大早都要跟我去皇宮門口跪地謝罪!” 話音落地,一片嘩然。 “我瑯邪王氏一族,執掌兵權者大有人在,這么干不是等死嗎?” “閉嘴!按我說的辦!”王導從沒這么生氣過。繼而,他沉吟道:“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讓我們全族躲過大劫啊……” 王導很了解自己,他不是個能豁得出去的人。他也很了解司馬睿,他知道司馬睿同樣不是個能豁得出去的人。以瑯邪王氏的實力,在建鄴發動兵變不是不行,但如果那樣做,不知會死多少族人。而且,史書中又會對瑯邪王氏做出怎樣的評價?瑯邪王氏的未來又該往何處走? 我絕不做司馬懿!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就在王導做出這個決定的當天,族人王含不想束手待斃,逃出建鄴,投奔了王敦。這位王含是王敦的胞兄,他跟王敦最親,在后面還有故事。 王導正如他說的那樣,從此不再上朝,每天帶著幾十個族人齊刷刷跪在皇宮門口請罪。司馬睿漠然無視,同僚也漠然無視,不是他們不想搭理王導,而是在眼前的局勢下,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王導。 4月中旬,戴淵和劉隗相繼率兵抵達建鄴。劉隗經過皇宮門口時,看見趴在地上的王導,大吃一驚。他暗想:陛下怎么還沒殺王導?就算不殺,至少也該把王導軟禁起來。 劉隗惡狠狠地瞪了王導一眼,然后大步流星進了皇宮。 “陛下!王敦謀反,您怎么還放任王導這一大家子不管?他們隨時能當王敦的內應。臣建議現在就把他們處死!” “我一直在考慮這事,不過,我得問問其他重臣的意見?!?/br> “都火燒眉毛了,陛下得馬上做決斷!” 司馬睿擺擺手,打斷了劉隗的話。他下不了決心殺王導:一方面是顧忌瑯邪王氏的勢力盤根錯節,擔心會因此引發更大的內亂;另一方面他也對這場仗能否打贏心里沒底。一旦殺了王導,就意味著完全沒有回旋余地,如果戰敗,王敦絕饒不了自己。 劉隗見到司馬睿的態度,心徹底涼了,他這才知道司馬睿并無背水一戰的信念。他心灰意懶地想:這仗大概是打不贏了。 司馬睿屏退了劉隗,隨后又召周入宮。這位周,前面多次提到過,他是江北大名士,跟王導關系很好,曾出任過江東集團第一屆荊州刺史,適逢杜弢起義未能到任,后返回建鄴任尚書仆射兼吏部尚書、中護軍,乃是一位手握兵權的重臣。 周經過皇宮門口時也不可避免跟王導碰了面。 王導見老友進宮,預感司馬??隙〞苌塘繉ψ约旱奶幚矸桨?,便沖著周喊道:“伯仁(周字伯仁),我把宗族幾百口人都托付給你了!” 周自然知道司馬睿要問自己什么,他也早想好該如何回作答,但不管怎樣,在這個敏感時期自己不能跟王導有任何瓜葛,避嫌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于是,他躲開王導的目光,徑直入宮。王導不知周的心思,心里沒著沒落。 周一進宮,司馬睿果然張口就問:“劉隗勸我誅滅王氏全族,你怎么看?” 周想了很久才開口道:“陛下,王敦謀反與王導無關。王導是社稷忠臣。您如果把王導一族都殺了,除解恨外,于事無補。試問,江東士族有多少人受過王導的恩惠?往后您還怎么在江東立足?” 司馬睿心里咯噔一下。王導是不是忠臣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周代表了絕大部分士族的態度——王導殺不得??! 就在這場關乎瑯邪王氏全族生死的談話中,周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跟司馬睿一邊聊,一邊喝起大酒。按說這個錯誤也在意料之中,周本是個酒膩子,無論到哪兒都少不了狂飲。更嚴重的是,每次他喝醉都會做出荒唐事。這回也不例外,等周跟司馬睿說完王導的處理方案,走出皇宮時已不省人事了。 在皇宮門口,王導再度見到周。 “伯仁!伯仁!陛下怎么說?” 如果說周尚存一絲理智,那就是他仍然記得要避嫌,他還是沒搭理王導。然而,僅存的理智也就到此為止了。醉醺醺的周借著酒勁做出了一個極不理智的舉動。他經過王導身邊時,瞟了對方一眼,然后對攙扶自己的侍從大聲說道:“等殺了王敦那伙賊人,我讓你們個個都封官授爵!” 王導聞言,恨得咬牙切齒,他并不知道周在司馬睿面前為自己求情,他只知道,在自己危難之際,這個曾經跟自己關系不錯的人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周回到家,倒頭就睡。酒醒后,他馬上又寫了一封為王導求情的奏疏,并將之呈遞給司馬睿。然而,他卻把自己刺激王導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次日,司馬睿赦免王導全族。 王導跪在司馬睿面前,泣不成聲道:“亂臣賊子哪個朝代都有,不料今天竟然出自臣家,這是臣家的恥辱??!” 司馬睿扶起了王導:“王敦的事跟你沒關系。而且,為了讓天下人明白你的忠義,我要任命你為前鋒大都督,由你親自率軍討伐王敦!” 王導明白了:司馬睿到底是不敢殺我,讓我對付王敦,乃是讓我們兄弟兵戎相見哪…… 無論如何,王導是戴罪之身,司馬睿趁機剝奪了其中書監、錄尚書事、侍中、假節等官職,保留的只有司空和揚州刺史。 隨后,司馬睿正式下詔,讓王導任討伐王敦的前鋒統帥,戴淵駐守秦淮河朱雀橋,劉隗駐守金城,周札駐守石頭城。 朱雀橋、金城、石頭城都緊鄰建鄴,相距不過幾里地。 司馬睿把自己一手提拔的親信(姑且把周札也算作司馬睿的親信)全安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信任的嫡系軍隊變成了貼身護衛,卻讓王導去打前鋒。從這樣的戰略布局不難看出司馬睿的苦衷。他很清楚,大部分朝廷公卿和江東豪族正幸災樂禍等著看劉隗、刁協完蛋這出好戲,而劉隗、刁協完蛋,就意味著自己完蛋。處在這樣的情況下,建鄴保不齊會爆發內亂,讓親信離自己近點正是出于安全考慮。那么,他為何又讓王導打前鋒呢?一來,他必須要借助王導的號召力鼓動江東人參戰。二來,他把王導、王敦推向對立的立場,也是希望王導能以家族中的影響力化解這場戰爭。 接著,司馬睿派王廙擔任使者,勸王敦退兵。結果王廙一到王敦軍中,就把朝廷的戰略布局悉數告知,并留在王敦身邊不回朝廷了。 定局 司馬睿一廂情愿地希望王敦能顧及兄弟情分主動退兵,但王敦絕不會退兵,因為他比司馬睿更了解王導,他知道王導跟自己肯定打不起來。 正如王敦預料的那樣,王導不會跟自家兄弟真刀真槍地干,與其說他是對抗王敦的前鋒統帥,毋寧說他幫王敦開路更為恰當。王導不想做司馬懿,但他更不想死,他知道如果王敦一旦戰敗,自己的命也就算走到頭了。在史書中,沒有只言片語記載王導這支前鋒軍的戰績,只是直截了當講述王敦一路勢如破竹,直逼向建鄴??偠灾?,這盤棋司馬睿是輸得徹徹底底。 前文說過,縱觀中國歷史上的江南政權,但凡定都建鄴(南京)必須要把上游重鎮武昌握在手里。如今,王敦恰恰控制了武昌,并從武昌順流而下攻向建鄴。 地理優勢再加上王導的不作為,結果不言自明。王敦只用了一個月,就進軍至距離建鄴不足十公里遠的地方,映入他眼前的是金城和石頭城這兩座守護建鄴的最后障礙。 王敦部將杜弘指著兩座城池分析說:“金城守將是劉隗,他招攬了不少死士,軍心穩固不好打。石頭城守將是周札,這人貪財好利,軍隊凝聚力低。依下臣之見,不如先攻克石頭城。石頭城一破,金城獨力難支?!边@位杜弘正是當初湘州起義軍首領杜弢的部下,杜弢死后他投奔了王敦。 王敦采納杜弘的建議。 果然不出杜弘所料,周札見勢頭不妙,沒怎么打就開城投降了。與此同時,忠于司馬睿的周筵(當年只身解決周氏叛亂的人)正打算率三千水軍討伐揚州腹地的沈充,他獲悉周札開城投降的消息后,心知大勢已去,無奈終止了行動。而跟王敦遙相呼應的沈充更是殺了吳郡太守張茂,成功奪取吳郡。揚州腹地其他郡太守則保持中立,持袖手旁觀的態度。由此可以看出,王敦以掃除“jian臣”劉隗、刁協為名發起的叛亂頗具成效。 王敦大軍順利進駐到石頭城中,這座城池坐落于今天南京清涼山峭壁旁,城下環繞秦淮河,又扼守長江險要,是建鄴西側最后一道門戶。 司馬?;帕松?,下令讓劉隗、刁協、戴淵、王導、周等奪回石頭城。在這些人中,主力自然是劉隗和戴淵,他們麾下共有二萬軍隊。然而,這二萬人都是先前司馬睿按照劉隗的策略強行征召的豪族奴客,戰斗力低得一塌糊涂。一戰下來,劉隗、戴淵等人全被王敦打得慘不忍睹。 這個時候,在皇宮東宮,太子司馬紹聽說全軍潰敗的消息氣得臉紅脖子粗。 “備車!我要去前線!親自統率大軍討伐逆臣!” 他一個箭步躥上馬車,向宮外狂奔而去,眼看就要到宮門,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擋住了去路。太子幕僚溫嶠手持寶劍橫在東宮門口。 “太子殿下是國家儲君,絕不能輕身赴險!”言罷,溫嶠一劍斬斷駕車的韁繩。 司馬紹握著手里斷成兩截的韁繩,看著猶如門神一般的溫嶠,涌上頭頂的熱血漸漸退了下去。他想起了魏朝那個沖動的皇帝曹髦。溫嶠說得沒錯,我不能輕身赴險,說不定將來還有機會,還有屬于自己的機會! 溫嶠這一劍無疑是救了司馬紹的命,日后,他還會再度挽救司馬紹。 王敦登上石頭城的城樓,望著近在咫尺的建鄴,悠然感慨:“我攻下石頭城,今后也就別想在世間留下什么好名聲了!” 謝鯤在旁應道:“時間能讓人忘記很多該忘記的事。您的名聲取決于您今后的作為……”這仿佛是一句雙關語,可以做兩種解釋。其一,是建議王敦殺了劉隗、刁協后把政權還給朝廷,如此仍然有希望博個好名聲;其二,是暗示王敦就此稱帝,而史書向來是由勝利者撰寫的。 王敦沉思不語。這兩種選擇,無論哪種對他來說,都是異常艱難的一步。 說句題外話,謝鯤于一年后病逝,他的家族即陳郡謝氏,在東晉相當興盛,子嗣后代中名臣、重臣不計其數。四十年后,將會有一位著名的謝氏族人大放異彩,占據重要戲份。 忠臣末路 公元322年5月,矗立在建鄴城西的最后一道屏障——石頭城淪陷,駐守金城的劉隗和駐守朱雀橋的戴淵連連戰敗,而在揚州腹地,沈充又占據吳郡。司馬睿再無力回天了。 劉隗、刁協倉皇逃回皇宮,跌跌撞撞跑進太極殿,跪在司馬睿面前。 “陛下!臣無能,國都守不住啦!” “我知道二位愛卿最忠于社稷,可眼下這局面誰都無法扭轉了?!彼抉R睿握著二人的手,止不住淚水狂流?!巴醵夭粫埩四銈?,你們趁現在快逃吧!”說著,他把二人一把推到太極殿外。只聽到幾聲馬匹嘶鳴,二人抬眼一看,兩匹駿馬和幾名侍衛已經在殿門外恭候了。頓時,劉隗和刁協老淚縱橫。 原本,劉隗和刁協心里都曾有過一絲懷疑,司馬睿會不會把自己當作替罪羊送給王敦,可當他們看到司馬睿真要放自己跑的那一刻,心底的防線徹底崩塌了。 “臣不跑!臣以性命守護陛下!” “臣要是跑了,陛下怎么辦?” “你們不用想這些!快跑!” 司馬睿不由分說,把二人強拉上馬:“我已經吩咐這幾名侍衛保護你們去江北。記住,以后再也別回江東了!”言罷,他朝馬屁股上狂抽兩鞭,兩匹駿馬帶著劉隗和刁協絕塵而去。 后來,劉隗成功逃到江北,投奔了后趙石勒。刁協則因為性格刻薄,得罪太多人,在長江渡口被左右侍衛殺死。 司馬睿得知這一噩耗,無比痛心。他查到了兇手的名字,秘密派刺客將之暗殺,為刁協報了仇。 此時此刻,王敦駐扎石頭城,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就能攻破都城建鄴。怎么辦好?一旦攻破建鄴,就等于把臉皮徹底撕破,到時候唯一的選擇就是殺了司馬睿,自己稱帝。眼下,王敦還不愿意走到那一步。于是,他在石頭城停住了腳步,只等著司馬睿主動低頭。 司馬睿龜縮在建鄴皇宮,他明白大勢已去,只好派王導、戴淵、周、荀崧等一眾公卿前往石頭城會見王敦。 群臣來到石頭城,轉達了司馬睿的意思:“陛下說了,如果王公想占領建鄴,陛下可以主動讓出皇位,沒必要搞得生靈涂炭。如果王公心里還有朝廷,希望能就此息兵,陛下可以與您共安天下……”那句司馬睿曾聽來最刺耳的話——“王與馬共天下”,現在終于從司馬睿嘴里主動說了出來。他知道,能“共天下”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繼而,朝廷拜王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江州牧,授爵武昌公。 這意味著司馬睿正式向王敦投降。 王敦開始打出的口號是“清君側”,既然佞臣(劉隗、刁協)已經被清,司馬睿又服了軟,王敦也不想把事做絕,遂推掉丞相官位,并頒布大赦令。 戰爭后,尤其是內戰后頒布大赦令基本是慣例,王敦雖打贏了這場仗,但他畢竟不能把所有跟自己作對的朝廷公卿都處死。 就在司馬睿宣布投降的時候,遠在湘州,譙王司馬承依然頑強抵抗著魏乂的猛攻。他以極少兵力牽制住王敦二萬軍隊,死守長沙三個月,然而,他等來的卻是朝廷的敗訊。長沙守軍的士氣一落千丈,城池最終淪陷,司馬承兵敗被殺。 司馬睿獲悉司馬承的死訊后,下詔任命陶侃為湘州刺史,希望陶侃能成為下一個制約王敦的藩鎮大員。王敦果斷截住詔書,改派自己的親信魏乂做了湘州刺史。 二名士 戴淵和周,這兩個在戰場上與王敦真刀真槍干仗的大名士,都在戰后被王敦召到了石頭城。 王敦瞟了一眼戴淵,奚落道:“前些天你被我打得慘敗,是不是沒盡力???” “豈敢不盡力,只恨力有未逮?!?/br> 王敦冷哼一聲,又問:“最近朝廷里都怎么評價我?” 戴淵想了想,說出一句頗有技術含量又不卑不亢的話:“只看您表面的人會說是叛逆,體察您真心的人會說是忠義!”這話把王敦噎住了。一方面,他直言王敦叛逆;另一方面,又說王敦忠義,旨在把王敦的野心堵死。 王敦嘀咕道:“人說戴君善辯,今日一見,果然如此?!?/br> 接著,他又轉頭指責周:“伯仁,你跟我兵戎相見,這算不算是有負于我?!?/br> 周理直氣壯道:“你興兵犯上作亂,我沒能打敗你,的確算有負于你!” 王敦明顯覺察到二人對自己的敵意,不禁起了殺念,但考慮剛剛頒布大赦令,周和戴淵聲望又高,是殺是留,還得征詢王導的建議。他不確定王導是怎么想的,便私底下小心試探王導道:“周和戴淵是大名士,你覺得拜他們為三公合不合適?” 王敦不想把話挑明,但王導也不想做這個壞人,遂板著臉不說話。 王敦看王導不接話茬兒,又試探道:“如果他們做三公不合適,那讓他們做尚書可否?” 以周和戴淵的聲望,做尚書已經是最低標準,再低就沒法安排了。王導還是沉默不語。 王敦明白了王導的意思,不再遮遮掩掩,便把話挑明:“如果連尚書都做不成,那唯有把他們殺了!” 此刻,王導回憶起先前周刺激自己的情景,心中暗想:那天你沒救我,今天我也不必救你!他默默地背過身,到最后還是一句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