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笑道，“你二伯和你觀玨弟弟都是王家人，何來占便宜一說?！?/br>
    王韞道，“到底是有二房三房之分，”她輕輕嘆道，“若是翎兒再大些便好了?！彼艿苋艘猜敾?，再大些，未嘗不會被荀楨欣賞，收為學生。

    張氏輕笑，“你便能保證再大些，荀大人會收他做學生？”

    王韞笑道，“怎么不能呢，翎兒那么聰明?！彼龑ν斛Q軒是有信心的。就是她弟弟年紀太小，討論此事也太早。

    王韞和張氏都默契地揭過不再提。

    想到來不及給王高渙的青布囊，王韞又笑道，“不說這些了，此番回門，夫君為爹爹準備了一禮?！?/br>
    王韞迫不及待想把畫卷交給王高渙，王高渙喜愛丹青，也喜歡林惟懋，常常嘆惋自己不能收藏少艾居士的畫作，若是見到布囊里包著的東西，他指不定會高興成什么樣子。

    張氏微微吃了一驚，美眸一睜“荀大人為你爹爹準備了什么禮？”

    王韞笑瞇瞇地輕聲道，“待會兒娘親便知曉了?！?/br>
    王韞和張氏的咬耳朵被離兩人最近的王高渙聽得一清二楚，他也不轉頭，表面上依舊關注著荀楨和王觀玨兩人，事實上卻豎著耳朵仔細聽著，特別是聽到他時，更是頻頻掃來眼角的余光。

    王韞和張氏被王高渙別扭的行為逗得忍不住發笑。

    王觀玨和荀楨之間的客套一結束，便到了荀楨考校王觀玨之時。

    王觀玨臉上不顯任何懼色，嘴角仍舊噙著淡淡的笑容，氣定神閑。

    王韞知曉王觀玨不是尋常的酒rou飯桶，是有真才實學之人，但到底只是聽張氏等人提起，真正的才學她未曾見到，她好奇王觀玨到底有幾斤幾兩，此刻也不禁收斂了笑意，專心聽兩人之間的問答。

    荀楨問道，“那我便開始了，你可準備好了？”

    王觀玨答道，“學生準備好了，先生盡管發問，若有什么見笑之處，還望先生能多加指點?！?/br>
    荀楨含著溫和的笑容，緩緩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此意何解？”

    這問的是《論語·公冶長》中的一句，全文為“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br>
    其意是，孔子說：“大道如果不能在天下推行，就坐著小竹筏到東海漂流去?！奔热徊荒苄械烙谥袊?，就道行于蠻夷。

    荀楨此問，問的不是晦澀的老莊哲學，都是些王觀玨自幼熟讀的四書五經，并無什么太難的，只是要解出新意卻不容易。

    王觀玨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垂頭思考了一會兒。

    頓時，室內安靜得只能聽見啁啾的鳥鳴，王韞等人都在等著王觀玨的答案。

    等王觀玨再抬頭時，他臉上已滿是自信之色，他拱了拱手，答道“依學生愚見，上下之士俱安于巢是謂無道，天下之道不行則公理未明，不明則亂，亂必至災，災則禍?！?/br>
    王觀玨聲音清朗，有條不紊，敲破了一室寂靜。

    王高溶聽著王觀玨不疾不徐，一一道來，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為之驕傲的喜色，頻頻點頭。

    “禍非一人之力可解也，唯天下俱行道義。夫子之道為天下，然天下不從至使亂生，身之察察，不容于世，不若棄之，泛舟東海以避世患?！蓖跤^玨一頓，又負手微笑道，“由此，道可保全，未嘗不能再行之天下?！?/br>
    一言畢，王觀玨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兒，志得意滿地笑著拱手道，“都是些學生上不得臺面的拙見?！?/br>
    荀楨眼含著笑意，卻并未作出什么點評。

    王觀玨不急，王高溶帶著喜色忍不住道，“小子獻丑了?！?/br>
    荀楨終于開口了，他只是微笑著吐出了一個字，“善?！?/br>
    單單一個字卻時王觀玨眉目飛揚，喜不自勝了起來，他又行了一禮道，“先生謬贊了?！?/br>
    荀楨淡笑，“主簿此子日后必有所成?！?/br>
    王韞凝神望著荀楨，心里并未因為荀楨贊揚王觀玨而氣憤。她能感覺到荀楨的微笑只是出于禮節，而不似他和盧愷之等人相處時發自真心。

    短暫的考校一結束，眾人又談笑了一會兒便都離開室內，領著荀楨去府內轉轉。

    王韞乘此時扯著荀楨的衣袖小聲抱怨道，“只是夫子一句戲言罷了，他卻能白白扯出這么多，要我說，便不是這樣?！?/br>
    她受夠了王觀玨志得意滿的模樣，那樣子她瞧著都有些手癢癢。

    應是察覺到兩人有話要說，其他人此刻都未再打攪。

    荀楨放慢了步子，跟著王韞走在后面。

    聽到王韞的嘟囔，他莞爾一笑，“小友可有什么見解？”

    王韞被王觀玨之言激起了爭論之心，有些不吐不快，當下便道，“我曾聽一位先生，名喚錢穆?！?/br>
    “嗯？”

    “他曾注解‘海上風波險惡，豈可乘桴長游’，欲濟無舟楫，何來他所說的泛舟東海以避世患？夫子周游列國，抱道救世，正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與決心，有此可見，此言不過是夫子一句戲言罷了，他卻只求新意，不顧夫子心中所想為何?！?/br>
    王韞自己一人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見荀楨一直未言，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她平常就愛看些相關的書，自己的見解往往是藏著掖著很少同人探討。

    “先生，”王韞問道，“我和王觀玨比起來如何？”

    荀楨哈哈大笑，“王觀玨不如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此意何解？”和下文有關。

    至于當中的見解也是作者菌和基友瞎瘠薄討論的?！?nbsp;→

    王觀玨的回答其實有點圓滑吧，但有的時候推行自己心中的道就應該有些執拗。荀楨講王觀玨日后必有所成，也不是沒道理。

    第24章 交鋒

    如此看來，荀楨是不會收王觀玨為學生了。